《素云淡淡》夕熙

42、第 42 章

　　那拉氏耳边自然有人不时说起如今四少爷的专宠多姨娘，她倒是也奇怪，你说这个儿子像谁呢？迷迷糊糊的午睡，就想起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午后来，他们腻在一起，她哭得喘不过气来，央他赶紧让傅恒回来，说是要不然肚子就掩不住了。他搂着她，皱眉，“傅恒如今身负重任，突兀调他回来，怕是不妥。”她哭叫，“他在前线打仗，我们这个样子就妥了？这是逼奴婢去死啊，奴婢肚子里的孩子也是龙种啊。”他沉吟，“傅恒不单是个国舅，他才勘大用，我必定不会让他的名声的为难，你放心，孩子是龙种，朕会让你们母子平平安安的。”后来他把她藏到了南苑，又让太医给傅恒报信，把孩子的月份提前，后来索□□康安的月份并不是很足，傅恒并没有疑心，他亲自赐了名字，福康安。
　　他那么狠的心，为了江山社稷什么都可以不要，福康安一落地就是三等侍卫，就袭了爵位，他说福康安是龙种，不能封王已是亏欠了，要将一切最好的都给他。却也说傅恒是国之重臣，他们再不能做任何缠绵，不然对不起祖宗社稷，也对不起傅恒这个忠臣。原来傅恒立功之前便不是他的小舅子，也不是忠臣了吗？他当真好狠的心。康儿绝对是不像他的。
　　那么像傅恒吗？她微微动了动身子，想到那年在哥哥家里的花园里和两个侄女儿捉蝴蝶玩，一个紫袍少年突然冒出来笑着看她们，神神秘秘地又跑了，不过两日嫂子便过来和她说，“四姑娘好福气，富察家的六少爷派人来说媒了。”新婚的时候也当真是蜜里调油，可后来他公务忙了起来，天天不是进宫就是出差，她烦了闷了，他连哄都没功夫，不然那人就是皇帝她也不会……后来再久，年纪都大了，什么也都淡了，他身边的女人也就多了起来，可她知道她在他的心里还是当年花丛里的那个小姑娘，那么多的儿子里也只有康儿最是不同，而康儿却是……她慢慢睁开眼睛，轻轻叹了口气，生恩不如养恩，康儿还是像他，可傅恒那样能忍耐，那样深沉，康儿对那个姓多的奴才却如何这样放不下手？
　　“夫人，这样不合规矩，四爷每天都叫把孩子送过去，都不让送回来，就是他不在也是一般，不用说，那都是多姨娘的意思。小格格晚上要吃要换洗谁来伺候呢？就是吵闹了四爷也耽误了公务不是？”一个奶妈又来申述。
　　另一个看她不说话，也跟着插嘴，“夫人，我们也是懂规矩的，可当真觉得不合适，小格格还小，可大了也这样？金尊玉贵的小主子可不能这样作养。”
　　这不是第一次了，她听得头痛，她却知道这件事情不好办，这个多家的丫头怎么这样混帐！“好啦，我听明白了，你们给我把多姨娘叫来，我和她说几句。”
　　云素跪过来，养了孩子之后却和先前没多大变化，尖尖的下巴，淡淡的眉眼，安静得不食人间烟火似的。那拉氏心里厌烦，不像妖精才是妖精，儿子可给她迷得没了章法了。“云素，过了立秋格格就周岁了吧？”
　　云素不知道她问的什么意思，只是低低答了声是，那拉氏撇着她，“家里的规矩你还打算坏到什么时候？”
　　云素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那拉氏吐了一口气，“做娘的都亲孩子，可是规矩是规矩，远则不亲，近则不逊，你回去好好想清楚，这是老四房里的大格格，你的身份你自己回去想清楚。”挥挥手，打发她走了。
　　云素自从福康安每天接孩子过来就一直在担心这天，可是又太依恋孩子，舍不得不见，可这一天终于来到了，依旧是让她痛彻心扉。
　　回到房内，小格格在床上爬着玩，咿咿呀呀地扑打着木兰做的那个布球，看见她回来，笑着伸手要抱，嘴里嘟嘟囔囔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木兰抱过来给她，“小姐，这是小格格在和你打招呼呢！”突然小格格发出一声兴奋的尖叫，手绕过她往后伸去，她抱着孩子回头，却是福康安笑着走了进来，“格格真乖，这样远就听见阿玛回来了。”说着接过孩子就凑过去亲，亲得小格格嘻嘻地直扭着身子笑。
　　把孩子放回床上，福康安伸手替她抿了抿耳边的碎发，一手抓起那个五彩斑斓的布球摇晃着逗小格格来抓，一手揽住她的腰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云素突然觉得恍惚，仿佛他的怀抱，还有女儿格格的笑声都不是真的一样，眼前的这一切似乎都是幻影，一眨眼就会消失不见。
　　突然小格格抱住了球，坐直身子看着父母，一本正经地开口，极清楚地叫了一声，“阿玛。”
　　福康安立刻愣住了，不可思议地看了女儿，猛然转过脸来看她，“素素，你听见了吗？听见了吗？”
　　云素也是呆了，女儿的第一句话，女儿会说话了。
　　格格看着呆了的父母，嘻嘻地笑着，扔了球要抱，云素抱住她，渴望着，却是说不出话来，小格格仿佛明白了母亲的意思，可是“额娘”太难发音，她“额”了半天也没叫出来，突然撇向床对面的镜子，很清晰地念了一句，“宝祯。”这是傅恒给孙女起的名字，看来她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名字，这是给父母表演来着。
　　福康安喜不自胜，一把操起女儿亲个没够，却也没放开抱着她的腰的手，云素被他兴奋得勒得有些紧，莫名眼前就模糊了起来，为什么偏是今天？女儿会说第一句话，却是要离她而去，她再不能这样和女儿亲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