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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 4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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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过后福康安抱着女儿给傅恒和那拉氏炫耀,小格格配合地叫了阿玛,也指着自己的小鼻子叫了宝祯,甚至在傅恒的不断诱导下抓着爷爷的胡须勉勉强强地叫了珐玛,终于是烦了,那拉氏再叫孩子唤她玛玛的时候,孩子怎么也不肯了,扭着身子在傅恒怀里打滚,四处寻找着母亲,终于看见了云素站在那一架珠帘后面呆看着他们,于是扭着身子要抱,含含糊糊地嘟囔着,终于清楚地叫了出来,“额娘!”
云素心里酸胀,众人却是变了脸色,云素的身份,孩子并不能叫她“额娘”,这个称呼是留给福康安的正房夫人的。
那拉氏扫了云素一眼,看来自己心还是软,这件事情办得迟了。孩子看云素不抱自己咧了嘴想哭,那拉氏接过来递给奶妈,淡淡地斥了句,“你们怎么看的格格,没规矩。”
福康安回头看云素,已是低下了头瞧不清脸色,不免也是黯然。傅恒打量着儿子,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
孩子被奶娘抱走,里面的正主子已是坐下喝茶说话,奶娘抱着孩子经过云素,拉住孩子要母亲抱的小手,不屑地嗤了一声,“当真是不晓得自个儿的身份了,额娘是你能担待得起的?一样是奴才,没得升了自己的位份。”
云素呆呆看着孩子被抱走,得不到母亲的怀抱开始哭喊,声音渐远渐去,却是一声声地打在她的心上,那样的清晰又那样的遥远,“额娘……”
回到房内,福康安叫退了下人就把云素抱在了怀里,“素素……”亲了亲,想逗她欢喜,“格格会叫你了。”
云素顿时心头一痛,别开脸埋在他的怀里,好半天才开口,“奴婢错了,让主子为难了。”
福康安扶起她的脸来,泪还没留出来就被她擦去了,看得他的心里揪疼揪疼的,不是她错了,错的是他,他该知道孩子对云素意味着什么,他强要了她,带着她背井离乡,她原本就是不甘愿的,她心里隐隐的悲伤和对家乡的怀念唯一的依靠就是这个孩子,她和她母亲就是这样过来的,可是如今自己却没能让孩子唤她一声额娘。
从小阿玛和额娘就掰着他的脸仔仔细细地要他记着自个儿的身份,他是皇帝的内侄,是富察家的嫡子,他举手投足都是体面都是担待,他欣然这份责任,并不曾觉得苦。然而偏偏是在云素这里他觉得了颓然的无力。
如果他不是福康安他大可以扶正了云素,让孩子体体面面地叫她一声额娘。可是在他这样一个家里,却是全然不可能的事情,头一次,他觉得了这样的艰难,这样的无力,他亏欠素素的,该如何偿还?
福康安于床第之间的事情颇淡,自从有了素素,更是心无旁骛。那拉氏觉得事情不对的根源就在于儿子没个正福晋摆在家里头,那个素素倒未必是有想要逾越的心思,可这两个人每晚同床共枕,同进同退的,当真不是主子和奴婢的样儿。转眼儿子就二十七了,这事还是赶紧得办。
福康安的婚事那不比皇子,却也绝不是小事,当先的就得和皇帝本人商量,否则不用说,必定有人撺掇着配个公主过来。她和皇上的事儿那是淡了多年了,平素里往来,也就是眉目之间,可是说不清楚如今的情况,没得只好找机会。
皇后那里她是常去的,皇上最是敬爱这位大姑子,难免会遇上,可是几次她当着皇后都没太好意思给皇上眼色。倒是皇上是个精明人,次数多了也就瞧出了她似乎是有话的意思,这一日恰她带了家酿的山葡萄酒进宫来,皇上高兴留了和皇后一同午膳,末了还让她带一坛子跟他一同去太后那里孝敬,两个人一同出了毓秀宫。
皇帝身边自然是有眼色的,绕了几下就到了一处僻静的荷塘边上,她便将如今的为难讲了,“那个丫头生得好,性子淡淡的,孩子生下来,我原本隔开她到别处呆过一段时间,可康儿就是放不下,我也只得由着他,可是康儿眼看就而立了,他两个哥哥都娶得公主,偏他非但没个正福晋,却和个家生奴才天天腻在一起,却是说不过去……”
乾隆静静地听着,嘴角不禁带起笑来,“你说得是康儿从甘陕带回来的那个丫头?”
那拉氏点头,想起小宝祯粉粉的小脸,不由得笑,“可不就是她?给康儿生了个女儿生得和康儿小时候可像了,粉嘟嘟娇嫩嫩的,爱死人了。”
乾隆笑而不语,那拉氏擦了擦眼角,“这事奴婢心里想了好久了,却不敢和旁人说,他两个哥哥娶的都是公主,如今九公主的年纪也到了,玉妃娘娘前段时间还露过口风,说是好事成双是喜,成三是喜上加喜,奴婢没敢应声……”
乾隆皱了皱眉头,这朝里没什么人知道福康安是自己的种,难免会有这样的事情,给康儿指婚似乎是个免得旁人说闲话的好法子。想了想,“你物色个脾性好的,给朕个消息,这事朕来办。”
那拉氏得了他这句话,放下心来,喜滋滋地去了。
可是给福康安物色福晋这件事却并不容易办,原本就是眼高于顶的人物,更兼有了素素,便更不愿母亲“多事”,上次女儿童言无忌之后,素素再没让奶娘把孩子晚间抱过来同睡,看似与之前仍是一样,可是当真两人之间少了小宝祯的时候,便似少了什么,他仿佛一恍神她就能不见一般。
他心里难受,便不免有了些想头,素素这个孩子是个女儿,若是生个儿子,过几年小阿哥大了,也许和阿玛说说就能将素素扶到正位子上来,到了那个时候便不再有人能为难她了。
因此母亲拿了这家女儿的画像,那家女儿的消息试探于他,他就越发的不耐,往往听不了两句就左顾而言他,或者索性闻声而逃,那拉氏气得不轻,难免和傅恒埋怨。
傅恒忙于政务,不过五十岁的年纪,看起来却是瘦得仙风道骨一般,若不是年轻时候打熬得好身子骨,怕是早早累死了。听见夫人埋怨,不由得放下了手上的杯子,“康儿自个儿没这个意思,你就不要办嘛。”
那拉氏没好气地觑他,“你说的轻巧,你不瞧瞧哪家有康儿这般的?快而立了也没个福晋,自个儿的卧房什么时候睡过?天天宿姨太太房里?”
傅恒合眼靠下不说话,那拉氏敲着自个儿的手心,“别的也好说,老二老三都是额驸,这么多年我看皇上倒没有再配个公主的意思,可家里两位公主都瞧着呢,康儿可是我生的,我不能不想。我寻思着内务府米大人家的二格格很不错,性子好,又是满洲老姓儿……”
傅恒不予置否,那拉氏想了想,“二十四福晋娘家妹子也是个美人儿,我见过,和姐姐打声招呼,明年选秀的时候支应一声就选出来了,可不是好?”
傅恒瞑目摇了摇头,又缓缓张开了眼,“你想的都是你的心思,儿子不这么想,你也无可奈何。”
那拉氏气急道,“难道就任着他这样,一辈子不要福晋不成?”
傅恒倒似没觉得怎样似的,“他和云素丫头处得好,也是缘分,我们家里难道还非配什么人家的闺女才行不成?”
那拉氏讶然地看着丈夫,“你说把云素扶正?” 半天说不出话来。
傅恒看惊了她,倒是一笑,“她父亲虽然不过个都统,可是魏庆一战功叙了伯爵,我写信问过了的,本分实诚的一个人,两个弟弟去年都入了伍,关照着过两年也提拔过来了。”
看那拉氏还是没能回过劲儿来,傅恒敲了敲桌子,“儿子就是和她好,你就是娶进个再温婉的进来,于家里哪一个都是多余,一个不好就是多事,缺的不过是康儿福晋个名头,我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云素这个孩子我看就挺好。”
那拉氏呆了半天,“可她毕竟是家生儿奴才,又开脸做姨太太这样久了……”
傅恒不以为然,“她还年轻嘛,过两年生个小阿哥,这件事情顺顺当当久办了。”
那拉氏心里虽然是不甘愿,可是想了想,却似乎更好的法子倒也没有,不如也就先这样子,叹了口气,只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