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云淡淡》夕熙

45、第 45 章

　　福康安皱眉，虽然今天和亲王的话里似乎是有抬举素素的意思，可是素素的身份毕竟是儿奴才，家里的奴才三六九等，比她爷老子高的不知道多少，有两个嫂嫂在前，谁瞧她都是不起。更兼或因为她自己受过挂落，母亲因此一直没有好脸色，家里的人都是明眼的，那天格格叫她额娘就有了不少的闲话，偏孩子无知天真，就是想亲娘，谁教也不改口，这回子事情来，不知道又有什么人在母亲前面编排她。
　　去到二哥住的菊园，一进屋就听见公主二嫂的笑声，“我就说老四非过来不可，可不就来了？”
　　福康安于嫂子见礼，侧头只见格格趴伏在云素的怀里，乖乖的格外可爱，看他过来伸出小手就抱，“阿玛。”小手勾着父亲的脖子，身子却还挨着云素。公主一看就笑了起来，吩咐下人布置着点心，“真没瞧出来老四竟是个这样疼格格的，我们家宝桓见了他阿玛就跟避猫鼠似的，只和我这个额娘亲。”有意无意偏将额娘两个字咬起来，若有若无地瞟着云素，
　　福康安索性将孩子抱过来，“儿子也丫头怎么一样？圣人的规矩，抱孙不抱子，二哥是严父，宝桓将来必定是有出息的。”
　　公主又笑了一下，“瞧这话说的，感情你也赶紧生个儿子。”真不知道这个四弟是怎么想的，难道打算和个奴才过一辈子？这可是他家生的儿奴才，当真福晋进了门，却让人家怎样处？
　　福康安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云素，不置可否的笑笑，母亲那里他可以含糊应付，可是这个公主嫂子却不好糊弄。
　　公主看他不说话，不由得又笑了，“是啦，嫂子是替人做说客来了，九妹妹今年也十六了，玉妃娘娘是个眼高于顶的，等闲谁家的儿郎看得上，我刚还和额娘说呢，瞧不上谁，还瞧不上我们家老四？又看了一眼云素，“你不娶亲，多丫头也没个正经位份不是？”
　　福康安咬牙，说不上话，便问，“二哥几时回来？昨儿个阿玛问起户部云南镇铜司的事情，我说等今儿个和二哥一同过去呢。”将话岔开了。
　　怀里小格格难得给额娘抱一抱，云素站在一边，她巴巴儿地看了好一会，不过是个周岁多点儿的孩子，终于耐不住，小嘴一扁，“额娘，额娘抱。”
　　这一声叫，公主总觉得刺耳，天家的修炼功夫，又是一笑，也不说话了，今儿个算是找错了机会说这个，不过九格格是什么人，和个家生奴儿比什么比？这个孩子啊，奶妈子带远一点也就是了。

　　这事公主没觉得多大，可是传到了那拉氏耳朵里却是很要紧。一则，九格格的事情不是一个人和她说过，媳妇儿是料定自己不会反对才和福康安开的口。二则，自己原本是打算拿旁家的婚事来回九格格的事来，可是福康安这个小冤家死都不松口也是无奈，偏又将云素母女缠在里面了。福康安不能娶公主，偏又不肯娶旁人，家里又纵容着将个家生儿奴才，这个缘由连出来，可让他们家里怎么进宫？这事啊，少不得得要做出点样子来给人看。
　　福康安在家，这事就不好办，好在云素这个孩子不是爱折腾的，这事儿事后和儿子说说也就过去了。
　　于是奶妈子得了吩咐，得教格格改，要管云素叫姨娘。教一个一岁的孩子其实容易也难，宝祯看着云素脆生生的叫“姨娘”，云素咬着牙答应，宝祯瞧不出来她伤心，只是伸手要娘抱。云素抱着孩子，心里都是揪疼揪疼的，都怪自己不好，奢求了不该是自己的东西，她并没有想到孩子这样一声叫唤会是这样严重的事情，她的孩子，她身上的肉，她如今唯一的骨血亲人，她忍不住的想要亲她爱她，她只想多看孩子几眼，可是这样的小小的要求也被这不经意的奢求给泯灭了。奶妈们看她越发的不顺眼，“多姨娘，不是我们不晓得你亲孩子，可是身份位份在这儿，她是您生的，可是也是主子不是？四爷迟早也得娶福晋，孩子得管福晋太太叫额娘，您这样教孩子，可不是给自个儿找难堪么。”
　　“我们对小格格，也是尽心尽力的，小格格没亏得一点，您这样教的她胡叫，连带着我们跟着挨斥责，可真说不过去。”
　　“听说你家老爷子后来也恩封了伯爵怎么就不明白道理？我们是奴才，格格叫个奴才额娘，在府里人不会说什么，传出去了，不光是府上没脸，连带着她将来大了也没面子不是？”
　　她明白，她都明白，他家里的规矩大，她不可能像在魏庆家里那样想如何就如何。为了孩子，她就非得离得远些，再远些。
　　孩子在奶妈的怀里喝饱了奶，奶妈子们拾掇着给小格格擦脸，有人捧了银耳汤来，小心滤了没熬化的渣滓，小勺子一点点给格格喂，“多姨娘，您年轻，四爷又爱你，心思多往四爷身上放放，格格是要嫁人的，阿哥才是将来的依靠，看您这样子，嬷嬷我年纪大，仗着老脸说您一句，打扮得太素净了，咱不是撺掇你在四爷跟前怎么样，可也得给四爷一个喜庆样儿不是？这才是本分。”
　　云素贪恋着看着孩子吃饱了，开始犯困的小脸，心里木然地冰冷，轻声答应着，眼泪涨在眼睛里，却是流淌不出来，孩子扭动了一下身体，眨巴着朦胧的眼睛，找她，小手伸出来让她抱，“额娘……”
　　奶妈子们都不说话，资历最老的汤嬷嬷抱了孩子起来，“多姨娘，四爷就回来的了，你赶紧回去吧，孩子放我们这儿，肯定往好处教，我们将来也得仰仗这小主子的不是？”
　　是啊，将来孩子大了，嫁人了，跟过去的是奶妈嬷嬷，而不是她这个亲娘，她的本分不在这里，她不过是以色伺人，奢求不得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