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与魔法的小酒馆》牧汤饭咸

62、第二十三把锤子

　　等阿乔从崩溃的情绪中稍缓过来后，众人围坐在吧台旁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已经到了睡觉点的灿灿撅着屁股趴在林的手边闭起了眼睛。

　　金无聊地用手指拨了拨灿灿的尾羽，直挺柔顺的红色尾羽像是逗猫棒一样随着他的动作来回晃动。

　　快睡着的灿灿有些困倦地睁开眼睛，发现金在调戏它的尾巴便愤而爬起，和金进行了新一轮的决斗。

　　“叽叽！”

　　灿灿的声音唤回了众人飘离的思绪，罗拉维持着茫然中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朝向林：“老乔治……就是花围巾？”

　　林点点头，手中冲泡茶水的动作没有停。蜷缩的绿叶在滚水的冲烫下缓缓舒展，淡雅的茶香使人渐渐平定心神。

　　“花围巾居然是老乔治……”

　　“确实，除了老乔治也没人能把剪纸弄得这么出神入化，我们一开始怎么没想到呢？”

　　“毕竟，老乔治和这种情情爱爱的故事，离得太远了。”

　　知道真相和接受真相之间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林能理解他们此时的心情。如果有一天有人告诉他，金是城中马戏团中那个美丽的舞女，他也肯定是这个反应。

　　“老乔治是想给我们展示他新发明的剪纸技艺吗？”

　　“也许是想看看我们在小酒馆里的时候有没有专心讨论技术？”

　　眼看着矮人们的猜测越来越不靠谱，林将茶水倒进瓷杯，推到众人面前：“如果知道屏风里的人是老乔治你们还敢随意聊天吗？”

　　矮人们思考了一下那样的场景，立马果断摇头。

　　“老乔治为什么突然开始给我们表演剪纸了？”

　　习惯牛饮的矮人想喝口茶压压惊，在林阻止前就灌了一口茶水，然后被烫得直吐舌头：“嘶--他不是因为老了开始修养了吗？”

　　林夹了几块冰放进调料碟里，推到被烫舌头的矮人面前。

　　倒是金看不下去了，直白地告诉这群依旧没反应过来的矮人：“老乔治之所以开始修养，是因为你们都在担心他的身体，所以宁可放弃技艺也不想你们过于担心。”

　　等这群三年都出不来一对情侣的矮人反应过来，那他和林今晚就不用睡了。

　　“这……怎么可能，老乔治是最优秀的矮人制造大师，他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玷污工艺的！”金的答案让罗拉充满怀疑，一旁的矮人们纷纷附和。

　　“是啊，老乔治年轻的时候为了制造甚至都没搭理追求他的两三个女矮人，如今怎么会仅仅因为我们的原因就……”

　　看着面前这群固执的矮人，金算是知道他们为什么三年都出不来一对情侣了。上帝给矮人们开了一扇精通制作的窗户，然后把感情的大门关上锁死。

　　至于大门的钥匙，估计直接融成铁水把锁眼堵住了。

　　最后还是已经结婚的朱丽叶开口道：“我们谁也不是老乔治，不能确定他是怎么想的。但我想，如果我老了的时候肖恩没有在我身边，那我一定会很寂寞吧。”

　　坐在老婆旁白的肖恩“噌”一下红了脸，搭着茶杯的手磨磨蹭蹭地在桌上挪动，最后握住了自家老婆的手，黝黑的脸也遮不住他耳朵上的红。

　　金一边在心里感叹着能结婚的矮人就是不一样，一边也悄悄伸手，拉住了林的手。

　　感受到手被温热掌心包裹，林看了金一眼，脸上的一贯礼貌却稍显疏离的微笑被温柔下来的眉眼取代：“老乔治的想法究竟如何需要你们自己去领会，但他一开始之所以立起那座屏风，就是怕看到他坐在小酒馆里会觉得不自在。”

　　“看来林老板的酒和点心确实吸引人，连老乔治都愿意来了。”有矮人没心没肺地说道，然后被罗拉用杯子敲了头。

　　“老乔治如果是为了喝酒来的，那他干什么每晚都给我们表演剪纸戏？”罗拉虽然还不太理解老乔治的想法，但不允许别人认为老乔治每天来这里只是为了喝酒而已。

　　毕竟懂行的人都知道那些活灵活现的剪纸做起来有多费精力，一个全身关节都可以动的剪纸估计要不眠不休一整夜才能做出来，而老乔治的戏台班子里有好多个灵活的剪纸人。

　　放下杯子，罗拉看了眼小酒馆关得紧紧的木门。

　　小酒馆后面的树上，属于老乔治的木屋里，他每天都在干些什么呢？

　　不再挥动铁锤的老乔治呆在木屋里会有怎样的心情？

　　自从她回来之后，除了请教问题便再没去找过老乔治。相信剩下的矮人们也不会有主动去找老乔治聊聊天的心思。毕竟如果贸然上门去拜访的话，估计也会被老乔治黑着脸赶出来。

　　“大白天的不去打铁呆在我这里干什么！”

　　罗拉猜想老乔治大概会这么说，大家或许也都是这么猜想的。所以没人敢闲逛似的去打扰老乔治。

　　这一夜矮人们到底有没有想明白，林和金不得而知，只知道第二天晚上剪纸表演的时候，大堂里格外安静。

　　矮人们应该是都知道屏风里坐着的人是老乔治了，全都挺直了腰板坐在椅子上。原本随意放置在桌上或是地上的工具箱如今全部十分规整地放在脚边。

　　甚至还有人为了表达自己端正的态度只点了一杯饮料而拒绝饮酒。

　　屏风上上演着你侬我侬的甜蜜爱情，大堂却是一片死寂。

　　等到中场休息的时候，几个矮人挤眉弄眼地相互招呼，想让大家热闹起来。大概是不想让老乔治发现他们已经知道了真相。

　　“啊，嗯，今天的故事真温馨啊。”

　　“是……是啊，今天的表演依旧是那么活灵活现。”

　　“对，剪纸的技艺，出……出神入化！”

　　众人绞尽脑汁想着夸奖老乔治的话语，只是被紧张支配的语气使得夸奖也缺乏灵魂。

　　最后实在不知道说什么的阿卓只能尴尬地接话：“我，我还以为今天跟斧头搭档的还会是大花呢……”

　　“说什么呢你？你是想说我们家丽丽跟斧头不搭吗？”

　　丽丽是另一个纸片人，衣服上的花纹繁复美丽，所以被叫做丽丽。

　　“你们吵什么，我最喜欢的霏霏已经好几天没上场了，我说什么了吗？”

　　“你们凭良心讲啊，最近一个月大花总共就出场那么几次，我都没哭惨，你还好意思哭惨？”

　　阿卓的一句话引起了暴脾气矮人们的争吵，大堂又重新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看着争论得面红耳赤的矮人们，站在吧台边粘着林的金不知道是该庆幸他们没暴露还是该感叹他们的粗神经。

　　等到下半场开始的时候，矮人才重新记起坐在屏风后面的是十分严厉的老乔治。

　　众人默默在心中检讨：刚才争论那么没营养的话题，老乔治不会生气吧……

　　不过再转念一想，这些东西都是老乔治创造出来的，他应该能原谅他们。

　　等到散场的时候，大堂里的矮人们都长舒了一口气，拎着工具箱和自己的小酒壶到吧台边要求打包点酒带回去。

　　有老乔治在他们都不敢放开来喝酒！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了，老乔治被奶团子们簇拥着从屏风后面走出，照例点了一杯酒爬上吧台。

　　金借着林调酒的功夫偷偷瞟了一眼老乔治的表情，想看看他有没有发现今晚的异常。

　　老乔治的表情似乎有些苦恼，动了动嘴唇，又没说什么，抿了一口酒。

　　林看着金想要探究真相的纠结表情，十分配合地开始和老乔治聊了起来：“您怎么了？看起来有些不开心。”

　　老乔治松开握着酒杯的手，弹了两下桌面，似乎在纠结到底是说还是不说：“你们觉得……最近的故事……有意思吗？今晚大家的反应似乎都不怎么热烈，而且围绕一些不重要的东西展开了，是不是我讲的故事有些无聊？”

　　从来没怀疑过自己制造本领的老乔治，人到老年突然怀疑起了自己讲故事的水平：“……你们年轻人，喜欢什么样的故事？”

　　知道真相却又不能告知老乔治真相的林和金只能一个负责开解老矮人，一个负责想想别的主意。

　　“别在意他们的看法，你自己讲故事讲得开心就行。”这是金。

　　“除了爱情故事，人类还流行冒险故事，还有神话。”这是林。

　　团子们察觉到老乔治似乎有点不开心，挤在一起用软乎乎的身子蹭了蹭他的大胡子：“嘿咻~”

　　老乔治用粗糙的大掌挨个摸了摸团子们的小脑袋，朝林和金点点头：“我知道了，下次我试试新的故事。”

　　至于金的话，老乔治没给回应。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讲故事开心，是因为听故事的人开心。

　　所以无论多累，他都愿意。

　　深夜，林和金的卧室都已经熄灭了蜡烛，小酒馆后面的树屋里，透过打开的窗户上还能看见老乔治弯着腰的身影。

　　原本充满了铁锈和木屑味道的空旷树屋，如今被属于奶团子们的小物件装满了，挂在墙上的是挤一下就会出声的玩具，放在地上的是一排整齐的奶团子们的小床。

　　还有一根水管从外面接进来，那是老矮人做的给奶团子们接引露水的工具。不过他不知道的是每天早上维斯都会偷偷把露水凝聚起来灌进管子里。

　　坐在桌边的老乔治，借着明亮的烛光扶了扶架在左眼上的放大眼镜，拿着小尖刀雕刻着纸片人帽子上的花纹：“冒险者是不是都应该带着一个防风沙的帽子？”

　　“嘿咻~”

　　“乖，快去睡觉。等爷爷做完这个剪纸人，过几天就给你们编大摇篮，你们长得太快了，小木床都挤不下咯。”

　　“嘿咻~”

　　住在屋外树上的维斯听到屋里的动静，眨着眼睛在枝桠间翻了几下身，而后拍打着翅膀轻巧来到了老乔治的窗边。

　　“他们交由我照看。”维斯趴在窗边说道，脸上依旧是无表情的高冷。

　　雕琢着剪纸的老乔治维持着年轻时的性子，不喜欢有人在他做东西的时候打扰，对最讨厌的精灵族更没有好脾气：“每个团子都有自己的床，别搞错了。”

　　没有再回话，维斯顺着窗户飞进了房间。还不想睡觉的奶团子十分兴奋地相互撞来撞去，被撞散成小奶球的团子落到自己的小床上，然后继续不甘寂寞地蹦跶。

　　维斯忙碌着将散掉的奶团子们捏到一起，抖开充当被子的毛巾，盖在配合躺下的懒团子肚子上，又被嘿咻唱歌的团子们拉去了注意力。

　　老矮人的屋子里，矮人和精灵都闲人勿扰地忙碌着自己的事情，没人说话的树屋里意外透露着让人心神宁静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