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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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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鉴沉下脸,道:“两位大人问保和公么?他刚销假入朝,被太后召进后宫描像,又赐饮三杯番邦蛮酒,叫什么玉红春的,当时就醉得昏过去,口吐鲜血,所以朝廷宫车送归。如今仍然昏迷不醒,尚不知生死如何。”
皇甫敬孟嘉龄听得心惊肉跳,眼看郦府忙乱,天色已晚,又不好进内室观瞧,又不能继续赖在厅前等候,只得闷闷怀愁,各自告辞回去。
忘照亭中,众女眷见郦君玉渐渐欠伸,也都放下焦虑。梁素华这方发觉天色已晚,惊道:“我真是糊涂了。母亲妹妹想是还不曾吃过晚饭?”连忙呼唤仆妇就在亭前隔帘摆开家宴,请孙氏带着如玉小姐并两位姨娘入座,自己依然在卧房中陪伴郦君玉。过了半晌,郦君玉忽然翻了个身,口中含糊道:“太后娘娘,微臣已醉,祈准归家,明早再入宫谢罪。”
孙氏等隔帘听见,一个个扑到内间榻边,笑道:“好了,好了,这是醒过来了。”
梁素华更是欣喜,捧着郦君玉脸庞,轻声呼唤。
郦君玉睁开双眼,见灯火昏黄,娇妻在怀,义母幼妹围床呼唤,不由大骇,坐起身来,道:“这是什么时候了?我如何回家来的?怎么义母姨娘都这般看着我?”
众人见他惊惶,反哄笑起来,道:“你看他被人这般着忙,还不知真个是醉里梦里呢。”就七言八语,把御辇送归、太医看视,并段恩俞如何相救等事,一一告知。
郦君玉暗道:不好了,我怎么醉得这般光景?被他们这般摆布,从后宫一路还家,依旧人事不省?敢是酒中有蒙汗药么?
众人连连追问前事。郦君玉没甚心情,只简略道:“朝会后,太后召我入宫画一幅水墨大士,并赐了三杯御酒,又叫我在画上题诗。不知为何,我题诗未完,就头晕眼花。太后留我在清风阁暂歇,后面的事情就不晓得了。”
康如玉乘大人叙话,亲手斟了一杯清茶过来,举上前道:“哥哥,我听说酒醉后容易口干,请喝杯茶解解渴罢。”
郦君玉接过,赞道:“妹妹这般懂事了。”低头抿了一口,忽见自己身上穿着,不是早上出门的官袍,惊道:“夫人为我换过衣服了么?”
梁素华也吓了一跳,道:“段都尉送你进来时,就是这般穿着了。我只道你在阁中换的。怎么你竟不知么?”
郦君玉端着茶,疑惑不语。孙氏在旁道:“一件衣裳,管他作甚?你醉倒这许久,想必早已饿得狠了。外面粥菜齐备,你缓缓地进些饮食罢。”
郦君玉蹬靴起身,走到外面案边,见杯盘中酒菜大多未动,向孙氏等道:“义母,两位姨娘,如玉妹妹,都请用膳。我不过些微酒醉,也没甚么不安,倒惊动你们担心了。”
孙氏见他无事,推着他肩笑道:“明堂我儿,险些把你母亲吓死!我如今也吃不下去了。你既然无事,我就回园厅去了。你刚酒醒想来倦得很,媳妇也着实惊坏了,方才哭得好伤心,你们早些歇息。”王刘两位姨娘虽依依不舍,也只得带着如玉小姐告辞,跟着孙氏同去。
梁素华刚送别了孙氏一行,又见前面灯笼闪动,却是康信仁转回,见到郦君玉,惊喜道:“啊唷,好呀,你已坐起来了?梁相因你醉倒,从阁中一路陪你回家,直待到这时辰,用过晚膳,才告辞的。临走还叮嘱你醒来务必叫人告诉他一声。”
郦君玉道:“义父受惊了。岳父为孩儿如此劳累,实在惭愧。孩儿已经无事,就叫家人去梁府说一声,免他老人家惦念。”
丫鬟们闻言立刻出去,叫二门上小子告诉荣发,派人去梁府报讯。
康信仁挽着郦君玉的手,上下打量,又送他入座,道:“你果然没事么?内监说你醉后曾口吐鲜血。如今你哪里可有疼痛?”
郦君玉摇头道:“实无病痛。想是御酒酒性过烈,所以如此?孩儿倒没什么感觉。”
康信仁松了口气,道:“正是。听说那酒叫什么玉红春,是蛮邦进献的。我想你平素酒量最宏,就饮个百十杯,赋诗射覆,还能从容拔得头筹哩。若非这酒有些特异,绝不至于如此。幸而段都尉神技,将你体内的酒气生生逼了出来。”
郦君玉点头道:“如今孩儿自觉周身安适,爹爹不必担心。天色已晚,请爹爹早些安置罢。”
梁素华也含笑上前,向康公请安。康信仁连连称好,自行回荣安园去了。
梁素华送出门外,见康信仁去得远了,方回进门来,吩咐众妇女道:“你等不必伺候了,都往两厢用饭去罢。我自己服侍老爷安歇。你们饭后烹些茶进来。”
众人齐齐答应,屈身行礼,退出亭去。
郦君玉起身,携着梁素华进入内室,叫他掩了房门,道:“夫人,不好了。这衣服必是我醉倒时,别人帮我换的。你过来看看。”
梁素华款动金莲,掩上门窗,放下帐幔,亲自擎了一支红烛过来,帮郦君玉宽了外衣,惊道:“呀,这什么材质,如此轻柔?”
郦君玉顿足道:“别管那个了。你看这内衣,是我早上穿的那件不是?”
梁素华闻言,将青袍放在榻上,又执灯来照,周身细看一遍,又伸纤手捻了一捻,道:“的确不是。这件是内造素绢呀,比你那件细滑许多,也稍微长大一些。”
郦君玉呆了一呆,拉开内衣带子,自己低头看去,见胸前斑斑暗痕,想了一想,领悟道:“这必是我吐血渗透的了。”
梁素华奇道:“怎么内衣和外袍上不曾沾到?”
郦君玉道:“你还不明白么?自然是吐血污染了官袍,才为我换了衣衫。”
梁素华这才醒悟,茫然道:“这可怎么好?是谁为你换了衣服?怎么你一点印象也没有吗?”
郦君玉冷笑一声,道:“今天我一销假,太后便召我入宫画像,又强行赐饮玉红春酒。不用说,这是皇后受了皇甫家拜托,设计试验我。可恨我千防万防,未曾计算到酒中古怪!”他越想越恨,忽觉胸口一热,喉头腥甜,樱口一张,喷出几点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