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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9、(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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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嘉龄叮嘱道:“母亲,虽然如此,还是要谨慎再谨慎,一切下人亲属俱都要瞒过。倘若再走漏风声,你儿子就性命不保了。”
韩氏喜悦之中,一切无有不允,道:“我就叫他‘真儿’,如何?我们家乡口音,真、君本来近似,就唤错了也不妨的。”
孟士元赞道:“媳妇,想不到你竟有如此智谋。”
章飞凤含羞道:“公公谬赞了。这不是媳妇的智谋,而是妹妹事先的安排。”
孟士元父子被他一言点醒,心道这却是我们疏忽了。他既敢在此关口突然归家,纵不肯自承身份,毕竟宰相城府,岂无周详计划?他明明托辞说是袁家派来送药的,我们放着现钟不打,却思量去别处炼铜,也真真愚昧了。他们本来因为兹事体大,要隐瞒天子,心中始终忐忑不安,至此就如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方才安稳下来,透出喜悦之色。
这一餐孟家虽未便高声笑语,却十分欢悦亲密。韩氏一边看着女儿,一边用膳,不觉吃了两碗米粥。忽然又想起皇甫少华入罪之事,到底美中不足,叹道:“孩儿呀,你回来了,忠孝侯却囚在禁宫。你的终身可怎么了局?”
孟嘉龄看了孟丽君一眼,心想照今日朝廷态度,郦相若不现身,忠孝侯绝难脱祸。如今除非他能分身为二,否则决定事难两全,连忙道:“娘亲,咱们且顾眼前罢,还说不到这里。”
孟士元道:“你太也贪心不足!今早还骂皇甫家害了女儿,怎么这会儿又惦记他囚禁禁宫?你这个病,我看再不为别的,就是思虑太过。”
韩氏嗔道:“我还不是为女儿着想,怎么就思虑太过?丽君已经二十岁了,还能等得多久?皇甫家本是你订下的,丽君又为了他抗旨离家,尽节尽义的,难道还能改嫁别人不成?”
孟士元因他久病,不好与他争执,只得道:“他皇甫家不是号称有回天之力?当初上表奏指郦相女扮男装,那等欺君悖礼的大罪,尚且夸口说可保无事,如今轮到自家,难道还洗不清白,要你跟着担忧?”
章飞凤帮口道:“公公说得是。他们家现放着娘娘在中宫,有什么周转不来?妹夫不过略困一时,定然无恙,母亲毋须挂怀。”
孟嘉龄却道:“母亲啊,妹妹回来的事情,这番无论如何,不能再与皇甫家通气。”
韩氏夫人岂不知女儿回来得蹊跷?见他安坐不语,垂首听着众人议论,仿佛事不关己一般,忍不住问道:“君儿,忠孝侯为了你,方才思念致病,惹祸遭禁。事关你的终身,你倒是说句话,啊?”最后这个字眼拖得长长,宠溺之中,带有恳求之意。
孟丽君道:“射柳姻缘,孩儿本无意成就,以免玷辱孟家门楣。然终身大事,该当父母之命。倘若母亲必要孩儿于归皇甫氏,孩儿自然依从。如今既然忠孝侯不便,孩儿四年都等了,也不急在这几日。母亲先安心休养,待病好之后,看情况如何,再商议不迟。”
韩氏见丈夫子女都无营救皇甫少华的意思,况自家尚且危机重重,只得罢了。再举目看看眼前的女儿,虽然年纪稍大了些,然才貌无双,品格更是超逸绝尘,就是果真断绝了皇甫家,怕也不愁不能结门好亲事。况心中委实是抑制不住的疼爱喜悦,巴不得他能在身边多留些时日,也就不再提婚姻之事,一家人欢欢喜喜,说些家长里短,往事前情。
金雀亭中,香销茶冷,刘燕玉靠着椅子,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世上哪有这许多巧事?郦夫人既是映雪,只怕郦相果然便是孟小姐,所以忠孝侯宁死不肯放手,到底当街劫去。如今小侯爷被囚禁宫,公婆乃至皇后都没有救脱之法。他是我终身的依靠,若有些许意外,我在这世上,可真就举目无亲,求靠无门了。此时也说不得藏私隐瞒之嫌,顾不上分恩薄爱之虑,但能对他有些助益,我又何惜声名前途?怕只怕此事震荡太大,祸福犹未可知。小侯爷既然劫走郦相,决定可以澄清他身份了,为什么又轻轻放开,反陷自家于囹圄?皇后今日也见过侯爷,自然得知内情的了,为什么不能做主?这么说来,或者郦相真是男人,或者其中还有隐情。
刘燕玉想得头痛欲裂,自叹自怜:这涉及朝政大臣的事件,叫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何测度推究得来?不如直截告诉公婆,大家商量一个主意罢。——唉,这也不妥。皇后叫我去见郦夫人求情,还要派内监上门坐等消息,我此时突然空口白牙,指他便是投江尽节的苏映雪,未免有推脱搪塞之嫌,诬指妄议之论。就是公婆肯信,又怎生证明?孟小姐自家留有画影图形,连朝廷太后都惊动了的,百般设计,尚不能确认。我只在映雪成亲时见过一面,又身份低微,如何做得证据?哎,我也是痴呆了。现有他亲生母亲在这里,要我强出什么风头?我明天竟就带苏娘子去罢,让他亲眼睹见女儿,自然回来告诉。
刘燕玉百转千思,想定主意,叫过江妈来,屏退仆妇,对他说了,叫他装病,好借口请苏娘子随行。
江妈却不愿意,嘟囔着道:“囫囵着去求个情也就算了,何必去揭这个闷葫芦?到时候一房两房地娶回来,难道还给你论功行赏不成?”
刘燕玉垂泪道:“真能娶他回来倒好,至少小侯爷平安,皇甫家无恙。——如今倒是只有我一个,这日子怎么过的,妈妈难道看不见?况小侯爷若是出事,皇甫家都未必能保全,咱们还有什么立足地步?莫非还能再有一个万缘庵收留不成?”
江妈虽没甚见识,倒也知道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两害相权,抱怨唠叨半天,到底还是压下私怨,不情不愿地答应了,自家走去床上睡倒,只说受了暑气,头痛眼酸,要汤要水,把金雀亭的几个丫鬟支使得人仰马翻。
刘燕玉以此为借口,亲自走去碧鸾阁,恳请苏娘子明日陪他同去郦府。苏娘子素与江妈不睦,如何肯为他顶缸,再三地推辞,直到刘燕玉去求了伊氏夫人,才无可奈何地依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