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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   第八章(上)

      朱放觉得自己忙活了一下午,学了雷锋做了好事,是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但事实上,当他刚走到自己的府第门口,就有下人来通报。大人,炎皇子到了。

      见到拓跋炎,朱放自然要客气一番,并表示了自己让大人物等候的歉意。

      拓跋炎最近很忙,实在有太多的事情在等着他做。太子职位的竞争异常激烈。如今才刚刚拉开序幕,谁敢大意?哪怕真坐上了这个职位,它也是没有长期合同,谁又敢高枕无忧?对此,朱放很能理解他深陷紧迫中的焦躁感受。

      “敢问炎皇子此来何意?”既然工作压力大,更不应搅他的耐心,朱放遣退闲杂人等,直问来意。

      “侍讲素来与父皇亲近,故欲知父皇对那事的看法。”拓跋炎也开门见山。

      朱放立刻领会了那事的精神,道:“皇上对此事并无看法。”说完,颇为无奈地朝拓跋炎看去,意思就是,没能为你带来什么好消息。

      拓跋义对斗殴事件的态度轻描淡写,看在拓跋炎眼中,却是惊心动魄。这是不作为啊!这是打算让皇子们打个你死我活啊!不过细想起来,拓跋义确实没什么吃亏,这场争斗能替他找出不少隐藏的政治、经济问题,他甚至不用伸个手,这些问题就被反对派在第一时间内找足了证据采取了措施。就像他今天刚得到的拓跋奇属下的财政帐本。如果真的情况失控,皇子们一个个被击倒,拓跋义还能潇洒地说一句:这怕啥?俺再生!

      拓跋炎问道:“侍讲可解其中的意思?”

      朱放微微点头。

      “侍讲以为将如何之?”

      “如今朝中大臣有多少是您的人?”朱放不答反问。

      “约一半。”

      “反对派别中,以何人位高权重?”

      “尚书令贺楼英。”

      “此人确是不好对付。炎皇子可有有利之物?”

      “确有一物,尚不知利否。”拓跋炎拿出帐本,交给朱放。

      魏宫廷里并存着内、外两个官员系统,各有职司,分庭抗礼。内朝官属于拓跋奇的势力范围,外朝官则多是拓跋炎的心腹、同僚或是耳目。原本显得微弱的外朝官员势力,随着魏版图的逐步扩大,地位开始飞速提升,已经到了能与内朝官吏抗衡的位置。

      拓跋义执政时期的财政,是由尚书三十六曹中的诸部统管,虽曾有过频繁废立,但目前仍是由这些机构在维持财政运作。其间的主要参与者、也就是高官中就有拓跋奇与贺楼英。

      拓跋炎如何得到国家财政的帐本也很关键,朱放觉得需要问清楚它的来路。这虽是拓跋炎机关单位的内部机密,但如今朱放作为炎党的核心人物之一,他必须了解它。

      “账本哪来的?”

      “御史中尉处取的。” 御史中尉相当于明朝的都察院,基本等同现在的检察院。

      朱放点头,心说,暗插的人不少。他将帐本打开,细细看了一番后道:“此伪账也。绝非事实,乃作假之账也。”

      “何以见得?”

      “此帐中,以五六位首数之多,绝非寻常。炎皇子可从其数追查,定会有所发现。”朱放说得这般肯定,仿是一切皆在掌握。

      “当真?”拓跋炎加重了语气。

      “皇子,你可以相信我。”朱放信誓旦旦。

      朱放为何这般肯定这是本假账?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也做过假账。不过他把自己做假账的行为称作——合理避税。

      妙就妙在合理二字,自己行为不违法。但拓跋奇这伙人的伪作可就被朱放直接判定为贪污公款罪。

      生活中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就是在对数字的使用中,人们用得最多的是数字到用得最少的数字之间是有奇特规律的。这个规律是在1935年,美国的一位叫做本福特的物理学家在图书馆翻阅对数表时发现,之后我们将他的发现称作:本福特定律。所有自然随机变量,只要样本空间足够大,每一样本首位数字为1至9各数字的概率在一定范围内具有稳定性。即以1开首的样本占样本空间的0.3,以2开首的样本占样本空间0.17-0.19,而以9或8开首的样本始终只占0.05左右。

      用本福特定律算彩票,基本没戏,但是拿它查假账,却相当灵验。如果是真账,其开头数字出现规律应能符合本福特定律,如果不符合,那它极有可能是本假账。而在假账中,又属开头五、六数字居多,究其原因可能与国人千百年来的中庸思想有关。

      朱放虽然不了解本福特定律,但他了解做假账人的心态与方式。他向拓跋炎提出的建议,是大胆而又果断的。

      拓跋炎将信将疑,把账本妥善摆好。但他并未轻视朱放的话,决定回去后细查。

      “炎皇子可知皇上除字画外,还有些什么喜好?”

      拓跋炎没有作声,不明朱放为何突然问起此事,他默默看着朱放,过了许久才道:“侍讲问这个干什么?”

      “安寿将至,臣不知献何物为好。”

      原来你也有不知道什么什么为好的时候?“侍讲不必多虑。侍讲所献之物,父皇都喜欢。”拓跋炎道。

      这不是同没说一样!

      “侍讲悬弧之辰何日也?”

      拓跋炎突如其来问起朱放的生日,倒让他有些吃惊,他匆忙起身道:“七日后,五月十六。”

      “奇巧,正是安寿的后一日。”拓跋炎露出温和笑意,眼眸闪光,“不如禀明父皇,加侍讲一日休息,小小庆贺一下。”

      朱放心想这可使不得,皇帝过生日放一日假(全国人民的假),自己紧跟着也想放一日假,这不是和皇帝别苗头?就算自己没这想法,难保有心之人没这想法,用来做一番文章,也是不必要的麻烦。

      “多谢炎皇子好意。只是臣要务在身,不应以私家小事误了大事。这事还是罢了吧。”

      “好吧。”拓跋炎听后不免有些失望,但心中又想:目前乃多事之夏,凡事都应谨慎。虽然心中欲为侍讲着想,但目前还是别留什么话柄给人为好 。见天色不早,于是说道:“侍讲多注意身体,我先走了。”

      拓跋炎走的爽快,朱放这边厨子上菜也挺爽快。不一会儿桌上摆了不少佳肴,一阵阵酒肉香气袭来,朱放一日的疲惫也在这刻涌上心头。朱放快速解决完这顿晚饭,一切收拾妥当后,躺倒在了床上。

      他当然不是在休息,作为一个政治家,是时时刻刻都要有万足准备的。此时朱放是在思考,思考如何为拓跋炎铺平一条通往太子殿的道路。皇子炎有自己的人脉,从他能得到国家财政账本可看出,他的地下组织有一定规模一定档次,相信他能妥善做好此次的检举揭发的艰巨工作。但仅仅是这样,似乎还不够给对方一记致命打击。拓跋奇的根基是深邃的,他有皇后以及皇后背后的整个家族力量。皇子炎这方又能用什么方法去抵制这股力量呢?

      朱放在床上不知不觉捂暖了被子,他打了个哈欠,眼前的景物不再清晰,好像只看见郭城那边叫卖的小贩有动作无声音的残影;从帘子后传来的股股甜香闻不到却不知为何能感知得到。朱放听着屋外远远近近的脚步声,有时想分清是侍卫云开还是管家泉旬,还未等听清却又近近远远的消逝无声了。

      在没有星月的梦境中,朱放觉得脑子发木,阵阵不舒服,睡梦中他还在思考:今年皇帝安寿节送什么好?

      朦胧间,朱放看见三德殿前站立的拓跋义,他赫然回首,英眉紧皱,对朱放严肃道:“今年过节不收礼呀,不收礼呀不收礼,不收礼呀不收礼。收礼只收脑白金,脑~白~金~。”

      *************************************************

      休整三日后,朱放重回皇城,放眼望去仍是宫阙重重、金瓯玉瓦重重又重重,一种庄严、磅礴又孤寂的森冷不绝笼在他周身。朱放突然同情起身在深宫的皇帝拓跋义。皇帝是份特殊职业,干得好是勤奋与幸运,长久干得好更是勤奋与幸运的N次方,它需要日以继夜的工作。今天的勤奋是为了明天的从容,明天的准备是为了后天的成功。即便如此,当政者的背后仍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注视着窥探着这个宝座,或者是将来的这个宝座。朱放觉得在这件事上,自己也使有些对不起拓跋义的,因为他也将参与这场争斗,虽然只是个配角。

      三德殿中,拓跋义见到朱放确实十分高兴,眼目放光:“卿快来过看!”

      “是什么?”

      “看了就知道。”

      拓跋义这人其实比较骚包,任何事不喜欢直说,总是爱拐弯抹角,将人弄得心痒痒了,他才高兴,这点同朱放很像。朱放见拓跋义笑容神秘,似有宝贝,便把头探了上去,不看还好,一看真是吃惊不小。

      “昨日,朕从尚书令贺楼英处喜得此书。其为凉国大将朱放撰写,各场实战几乎皆载于此书。”拓跋义压低声音道,语气中仍难掩兴奋。此书以草书撰写,多方转呈下已有些破损,虽是如此,但它本身的价值还是相当高的。

      两相比较,朱放心情大坏。不想自己流亡魏国期间,日记竟被倒卖到拓跋义手里。
      朱放心道:贺楼英昨夜刚将你小子定为政敌,我朱放还没对你下手,你却先来给我摆上一道,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也!至于拓跋义,你也忒容易满足了,就我随便写的一本战争日记也能让你乐成这样?不过,拓跋义我可警告你,你别拿这书的字同我的字比较哦!千万不要哦!不然我跟你急!

      拓跋义没有在意朱放的心不在焉,又命人从三德殿的从属楼——藏珍楼里取来《快雪时晴帖》。他将二者呈于案上,盯着贴上的朱放私印细细对比。朱放最担心的事发生了。

      半晌后,拓跋义颓然道:“可惜字体不同,难作比较。”

      朱放松了口气,他最怕的拓跋义将之比较,如今转危为安,他心中直乐:别说你看不太出。就连作者我,对自己的草书也认不太清的说。

      拓跋义让朱放评价这本实战日记,朱放捉摸着太褒显得臭美,太贬又对不起自己良心,不过朱放还是比较自负的,最后采取褒扬评价:“朱公运筹帷幄,敌来入者,莫不一一所察。周观其地利,又博问谙知山川者,莫不悉备,制敌应变,未尝有遗;降者归化,逆者斩杀,治伤扶弱,能得拥兵数万;敌之战骑,收之养之,备以战用,且可未雨绸缪。皆大将之风也!”。

      拓跋义听了好象很高兴,看着朱放哈哈大笑,又召来内侍摆上酒宴,朗声道:“朱公确是能人,朕能得其书已是高兴,若能得其人……”话就莫名其妙的断在这里,不讲下去,还暧昧地朝朱放看了一眼,让朱放毛骨悚然。

      不是传言拓跋义对朱放恨之入骨?怎么与拓跋义零距离接触后发现,实事和传言总是那么不配套?朱放纳闷。拓跋义态度暧昧,更让朱放心中很没有底。

      “臣之愚蒙,皇上非忌朱公?”

      “怎会?名将良才,人人欲得之,朕欣赏朱公。”

      拓跋义既然这样欣赏朱放,是不是朱放就可以毛遂自荐了?我们假设,要是现在朱放跳出来说:领导,我就是你千思万想的朱放啊!
      那后果会是加官进爵还是人头落地?正常情况下都会是后者。临刑前,刽子手说不定还会略表佩服地说句:哥们,你胆儿也忒大了,连皇帝你都敢骗。
      因为如此一来,朱放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将被视为一场赤裸裸的欺骗。

      朱放不但是个智力正常的男人,更是个高智商的男人,因而他并未喜形于色,而是谨慎道:“皇上深明大义,不计前嫌,惜才爱才,当能独成千载之名。”

      “朕惜才,宫廷共知,也望侍讲不介外族身份,能为魏多尽心力!”拓跋义很能体谅朱放外族人的身份,由于身处异族,若不是拓跋义的专宠,宫廷中不少官员恐怕不会给朱放好脸色看。就算如今碍于皇帝的面子不好直说,背地里的冷嘲热讽肯定是少不了。所以,拓跋义考虑是该给他机会多立功绩。

      “臣定当尽心竭力。”

      拓跋义招呼朱放喝酒,两人又闲聊了一会朱放的假日三日游。此间,拓跋义喝了不少,朱放只是配合这意思意思小喝了几杯。尉迟涵那事还近在眼前,他可不会愚蠢到犯这种老套的错误。

      朱放不知道皇帝是不是喝高了,见他取出一把鼓琴,自行弹奏。乐曲急奏急密,似惊涛翻腾,群鹰和唱,朱放眼前仿佛有金龙飞过又渐渐没入拓跋义身中消逝不见。他望向拓跋义,只见他发怔地看着自己,眼光有些迷濛,神情也有点恍惚,很快,这些神情也都随着虚幻的金龙一同消逝而去。

      鼓琴起,缘情生,尘世如潮性情乃真。
      举杯起,酎酒醇,痴人如水情意乃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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