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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阴阳转心 ...

  •   他一直想要避开这个话题,阿年却屡屡提及。

      就算长凌的情意是真的,就算自己倾慕那般风华,可是他们迈不过那一关,恪守着彼此的界限。

      苏琅的心里放不下陆辛。他不能一边想着阿年,一边与他人成眷属。

      长凌又怎能容忍,榻侧之人同床而异梦?

      “本王就不能、就不能……”苏琅眉毛一拧,便有了几分威势,但他到底不能凭空捏出一个人物来,亦不舍得对阿年发火,便叹气道,“我只是提前试一试罢了,到时候还不一定穿这一身呢。阿年,我试衣的时候,你得常常来看我,给我几分建议才好。”

      陆辛以为他抹不开面子,也不愿戳穿。

      “殿下用得上时,叫我便是。”

      可是傅郎君喜欢的既是殿下的人,便无论如何衣着,都会惊艳倾爱。

      苏琅心情稍明,不信我日日装扮,不能让你的心有一毫的动摇。哪怕只有一丝,也是好的。

      他又故意转着圈儿地让陆辛欣赏自己的风姿,不时借比量衣服的空隙动手动脚。

      陆辛虽然脸色红红,却并未推拒。苏琅便想,就算是主仆之间,也不会如此顺从的,阿年虽不自知,或许不反感男子。

      苏琅先时还偷偷遣人准备送霍府的礼物。

      一把精致的梳子。

      礼物虽小,其中意味自明,又不易被人察觉。

      结发夫妻,白首同心。

      管你身边人是谁,总之你们给我恩恩爱爱,别打我家的主意。

      霍月庭看过礼物,只是一笑,便命人回礼。

      一块完整的玉璧。

      苏琅气得咬牙切齿。

      霍娘子是暗示阿年名花无主,还是嘲笑我处男之身?!

      恨恨!

      *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傅长凌班师回府后,既失望于陆辛并无私情,又不免寻思起席间之事。

      陆辛坐踞楼台,自可以逸待劳,傅越却不能不时时筹划,步步为营。

      现下郡王的心在陆辛身上,毋庸置疑。他那日愤愤于霍娘子之事,如今倒没了消息,只是整日把头发梳得光亮,官帽里束着各种美玉,时不时对镜自顾。

      郡王正值青春,两鬓乌黑,双目炯照,眉宇飞扬,为何对容颜表现得如此焦虑?观郡王平日作风,又不是贪色自恋之人。

      只能是为了陆辛。

      却不知陆辛回去又给郡王灌了什么迷魂汤。想来是经我试探,知道郡王生疑,便回去好言相哄。郡王纵然欢心,也引以为鉴,便愈注重其气宇风流,怕陆辛移情别恋。

      傅越纵然不满,却想到:敌人是最好的教义。

      既然攻郡王的心不成,不如转而攻陆将军?

      便备了美酒,待次日操练结束,便请陆辛去傅府。

      陆辛经历霍娘子一事,已有几分犹疑。可是架不住傅越再三邀请,只好答应。

      心里却疑惑,傅郎君前时冷淡疏离,如今却和颜悦色,又是为何?

      晚上到了傅家,经仆人引进,到了待客的屋子。一路上遇到的下人,多露出惊异之色,似乎还有几分惶惧之意。

      陆辛不由摸摸自己的脸。

      我有那么可怕吗?

      他不知道下人畏惧的不是他的身份,而是他与自家郎君的瓜葛。

      二人的关系在城里已经传得水火不容,陆辛又很少与傅越单独会面,唯一一次来傅家还是有郡王坐镇的时候。

      如今二人单独相会,不晓得要弄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有几人撂下手头的活儿,想去看热闹,都被方喜斥退了。

      那屋子对着小院,穿过西花厅右拐便是。进入屋子前,还经过一道小桥,两侧是窄小的方池。

      屋内点起灯,小桌子摆在门前,坐下来可以直接看到对面墙边的泡桐树。

      傅越请陆辛坐在侧边,桌上摆起几盘小菜。

      两只酒杯腕大的口,一副阴阳转心壶暗藏玄机。

      傅越倒没有丧心病狂到下药害人,不过是做了点手脚。

      把自己的酒里掺了水,陆辛的酒里混了样。

      壶没什么差错。方喜做事精细,也不至于露馅。

      傅越请陆辛先饮,后者果然没看出什么,毫不设防便喝下了。

      哼,我先把你灌个半醉,然后再套我想要的。

      前后敬了陆辛七八杯,傅越倒是一点儿未动。

      陆辛忍不住开口,“傅郎君找我究竟为何事?”

      傅越停箸一笑,“不过是与陆将军叙情,没什么大事。”

      陆辛不信,直直看着他。

      傅越本想拖延一会儿,多灌陆辛几杯。如今被问起,倒也不迟疑,便拿出先前想好的说辞,“实不相瞒,傅越此番,是向将军告罪。”

      陆辛眉峰轻攒,扬起酒气润湿的狗狗眼,此时不以厉色对人,便透出温厚良善的意味。

      “傅郎君何出此言?”

      他苦思苦想,着实不知傅越又做了些什么。

      傅越低头轻轻叹一口气,实则继续往陆辛杯里添酒。

      “前时是我不自量力,误以为争得过陆将军,才对您百般出言不逊。如今想来,实在惭愧。”

      陆辛思绪微微一滞,隐隐捉住他话里的意思。

      “陆将军深得郡王宠爱,成都城里又有谁人不晓?傅越如今能在府中有一席之位,已该知足,如今要痛改前非,过往一切冒犯的言语举止,还希望将军宽大饶恕……”

      “你、你说什么?”

      陆辛不可置信地张大眼睛,喉咙里发出的声音都有一丝丝颤抖。

      傅越藏起的眼神十分犀利,完全不同于低声下气的谦卑姿态;他嘴上说的全是违心之词,不过是想先示弱,降低陆辛的警惕心,然后再趁其不备步步逼近,套取自己想要的信息。比如,怎样才能爬上郡王的床?

      现在骤然被打断,他以为陆辛有所触动,或者说该喜不自胜了,只是心中犹存疑虑,想要再试探确认一番;便愈加奉承道:“傅越是说,以后再不与将军争了,请将军勿疑——”

      “不行!”

      陆辛急得拽住他的手腕。

      如今殿下好不容易开窍,正百般用心,思量打动傅郎君的方法。傅郎君却知难而退、心灰意冷,如何对得起殿下?此事偏偏因陆辛而起,让陆辛又如何面对殿下?

      傅越也是被吓了一跳,“陆将军,你……你不肯原谅我吗?傅越特意请您来,倾此衷心之语,就是希望洗净前嫌,与将军和睦相处。将军若不满意,只管指出我的不足,傅越尽力改了便是。”

      陆辛岂是这个意思?

      他几次张口,组织不出语言。傅越却已递来了新的一杯。

      陆辛想要拂开,挡不住傅越“恳切”的眼神。

      终是握住了杯子。

      “我并不怪你。”

      人不知,而不愠。

      傅郎君那时不识殿下,亦不识陆辛,所作所为皆是试探。殿下与陆辛又何尝不在试探傅郎君?

      傅郎君的心既归殿下,便与陆辛的心在一处,又何谈冒犯与原谅?

      “可是傅郎君,怎么就放弃了呢?便是为了我,也不该……”

      陆辛一饮而尽,茫然偏头。

      他想劝傅越,怕他以为自己借势欺凌、故意炫耀。他既是“男宠”身份,若无殿下辩白,傅郎君怎能轻信自己的解释?

      傅越告诫自己,他这是怀疑试探。

      陆辛久经沙场,警惕之心胜常人数倍,不会轻易相信我的示好。

      不要担心,稳住,灌醉他,降低他的警惕心!

      “陆将军何必自谦。郡王之心,傅越早已看清了。如今并无怨恨,反而对陆将军多有钦佩之心。陆将军竟能得郡王殿下如此恩宠,实在教人难以想象!”

      好了好了引出话题了,夸他,灌醉他,撬开他的嘴!

      “这种话,教我如何解释……”

      陆辛眉头皱起,思虑纠结,失神间又被哄着喝了几杯,玉壶被来来去去地端,一坛酒快要见底。

      将军的脸爬上淡淡的红云,看上去醉得并不厉害,眼神却有些涣散。

      “我并非……”

      并非什么?傅越以为自己的计策生效了,便要得寸进尺,彻底打开陆辛的防线。

      下一刻,陆辛却扶住他的手,轻轻施力,止住了他倒酒的动作。

      陆辛的眼神挪到傅越手指的位置,渐渐变得清明。

      “你不是真心要放弃。”

      他笃定道。

      傅越手腕一僵,心跳加速了几分,祈望不被对方听见。

      那只手却被一寸一寸按回了原处。

      壶身归位。

      陆辛打开了壶盖。

      盖子下面,一层薄薄的隔膜,分割了两边的酒水。

      傅越面色回归冷漠。

      陆辛却感到一丝庆幸。

      竟也不禁多话了起来,“我就知道……傅郎君若真心讲和,不会故意给我倒掺了样儿的酒。”

      “陆将军好眼力。”

      陆辛低笑一声,“你想灌醉我,问出什么吗?可是你给我倒再多,也没有用;你就是拿坛子灌我,也没有用的。”

      敌场上,宦海中,人人都要挑战陆辛的海量。

      陆辛从来不怕的。

      “傅郎君若要问什么,又何必大费周章?你对陆辛直言,陆辛告诉你便是了。”

      话说出口,他又后悔了。

      他不该明白得这样快,清醒得这样快。他若仍“醉”着,傅越就会放下戒心来问,他现在醒着,傅越就不说话了。

      傅越果然不说话了,只是凉冰冰地看着陆辛,手里的壶柄捏了又捏。

      计策失败了。

      陆辛只会比先前更提防我。

      傅越扬起唇,那一抹冷笑像香炉上转瞬消逝的烟气。

      “我倒是想问问,陆将军,你这一生,可曾败过么?”

      你征战沙场未见敌手,纵横情海亦无人媲美,官禄恩宠集于一身,你还有任何不满足的吗?

      陆辛却想,他从来是败的。

      他本如皑皑白雪,茫茫一片落无可依,遇到了殿下才有了色彩、有了归处。

      只有站在殿下身前背后,他才能无往不利。

      他把全部的信念和必死的决心都投注在这里。

      才不再计较个人的得失。

      只要殿下称心如意,他便是输得彻彻底底、又有何妨?

      陆辛未能回答这个问题。

      门外的拦截声出现一瞬,戛然而止。

      苏琅提衣飞进门,一副吓坏了的神情。

      他接到阿年晚回府的消息,知道他现在傅府,本就疑惑。又听来报的小厮碎嘴,和门人唠嗑时说什么二人没准打起来,更是惊疑交加,飞驰赶来。

      如今跨过重重门槛,穿到院子里,看到二人对坐无事,虽然氛围有些诡异,但还是松了口气。

      想那些下人净会揣测胡说,两人哪里就有了矛盾,甚至闹得要打起来呢?

      却生出别种忧虑。

      长凌为何请阿年来?

      阿年又为何来?

      长凌近日常常关注阿年,不下于对我;他们同府为官,又有私下的合作,如此往来,本不奇怪,可是独独避我,让我心中惴惴。

      阿年自顾地认定我要向长凌表白,虽被我百言劝回,心里或许仍未放下当“媒公”的执念,要帮我早日敲定“终身事”,要趁此机会向长凌坦白。

      若长凌心悦于我,定会心生希冀,向我出手。

      他若出手,阿年再避开,我怎招架得住?

      枉我成日细心打扮,千方百计引你入瓮。

      要你来指点我梳洗情话,百般挑逗,你却暗牵红线、偷搭鹊桥。

      只恨我所爱心系他人,才到此两难之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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