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情只到梨花薄》家养野猫

2、第 2 章

　　金陵宁府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世家，宁府先人原本世代在朝为官，后因性情过于刚直，屡屡与权臣结怨，又因痛恨结党营私，故被多方排挤，空余抱负不得施展。无奈之下，退出朝野，转而督促宁家后辈积极习武，加之有名师在侧，很快在江湖上打下了武林第一世家的根基。宁家子孙个个能文能武，少年英雄。且又与武林另一迅速崛起的大派－－－轩辕门结有姻亲，故而这江南之地，无人能与之抗衡。

　　花照被安排在宁南火的小院住下，跟着另一个三等丫鬟翠儿一起侍弄花草，作着扫洒杂事。小翠也是青春年纪，两个丫头一见如故，见花照体弱怯乏，时常省着好吃的送来给她。花照自小没有父母朋友，从来只有人欺负她，难得有个对她好的人,也只是受宠若惊,小心翼翼，惟恐碍在别人眼里,寻了晦气。

　　这天，花照正在房里专心做着手里的活计，前几日丫鬟管事张妈妈忽然寻上门来，说是针线上今日缺人，让她在重阳节前赶十只袋子出来急用。幸得花照在远花楼的时候也帮姑娘们绣过手帕，针线活自是做得流畅，只是张妈的期限逼得紧，眼看着明天就是重阳了，还剩下两只没做好。

　　细细绣完这只香袋上的茱萸草，花照停下来，揉搓着酸痛的手臂，她的右臂很小时侯被龟奴打折过，后来虽是好了，却种下病根，用得久了便会钻心地痛。

　　“花照，大白天的你关在房里干嘛呢?”大门敞开着，隔得老远听到翠儿的声音。花照捋过额头耷拉下来的刘海，笑着应道：“在绣重阳用的香袋呢，今天赶不完可得迟了。”

　　翠儿兴冲冲地跑进来，扯过针线拉起花照便朝院子里去。“哎呀暂且放放，快跟我走。”

　　“做什么这么急？小心袋子！”花照挣着手笑道。

　　翠儿扭过头，满面红光，连说带比划,兴奋得脸颊上的雀斑也一并呈现出闪亮的淡粉色。“三少爷回来了，正在大老爷跟前耍剑呢，所有的丫鬟都去了，珍儿珠儿刚才也憋不住往前面抱厦去，装着去给大夫人送新鲜花篮呢。”珍儿珠儿是宁府大夫人跟前的一等丫鬟，极得大夫人疼爱，眼见也快到了放出去的年纪，大夫人却一直不提这茬，都说是给三少爷准备着收房用的。

　　“可是，我手里还有活儿没做完……”花照犹豫，她其实一点也不想去看什么三少爷，那个宁南火，她见一次怕一次，只要在他面前，她就浑身不自在，连呼吸都不顺畅。只想躲着他，越远越好。

　　“哎呀，花照，你就跟我一起去嘛。没了你，我一个人看怪没意思的。求求你了行不行？”翠儿死皮赖脸拉着衣角，就是缠着不放。

　　“可我……”
　　“去嘛去嘛，就这么定了，不许再推辞了。”

　　“好了好了，我陪你去就是了。”花照被缠得没办法,只得无奈地投降。也罢，就当是休息休息好了。

　　翠儿见她点了头，大喜。两人偷偷摸摸混到宁府正院，果然丫鬟专区已经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珍儿和珠儿在人群的最里头，一个给三少爷擦汗递水，一个没口地夸三少爷武功了得。

　　两人找来两根结实的板凳重到一起站了上去，果然视野开阔了许多。翠儿看了一会,歪着头，嫌恶地指着里面骚首弄姿的珍儿珠儿，怒骂道：“两个妖精那德行，看了就恶心！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也不过跟我们一样，丫鬟罢了。顶多将来没脸没皮混个姨娘当当，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花照，你说是不是？”

　　花照没有出声，只是一门心思担心脚下的板凳，抓着翠儿胳膊，怯怯地问：“我们不会摔下去吧？”

　　“没事没事，有我在，摔下去我给你垫背。”翠儿拍着胸脯保证，眼睛没有离开三少爷。“花照，你说我们朝三少爷扔花他会不会注意这边？”

　　“什么？”

　　“哎，你先在这等着，我去去就回。等着我啊。”翠儿嘴里说着，三两下爬下凳子跑了。

　　“翠儿，你要去哪?翠儿,你……快点回来啊。”花照皱眉看着窜入人群迅速不见的翠儿，心惊肉跳地拧着手中帕子。

　　宁南火的剑舞得虎虎生风，一招一式动作俊逸无比，又带着强劲的力道，无怪丫鬟们都倾心于他，这样的人品家世又有一身好武艺，只怕天下的女子见了，也少有不动心的。

　　一个“揽月萦怀”，劈头飞上院中老桂树枝头，凌空翻腾过后，反身挽出一串完美的剑花。翩然落回原地,浅笑盈盈.剑气所到之处，花瓣纷飞，满地落红，兀自带着一股施剑人未散的劲道。一舞完毕，下人们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丫鬟们更是个个争涌着朝前挤去，抢夺宁南火劈落的桂花。

　　重叠起的两根板凳在人潮汹涌中晃动不已，花照惊得僵在上面，身子摇摆不定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一阵巨大的冲力过来，生生将两根凳子撞开来，花照惊呼一声，站立不稳跌了下来。

　　身边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小丫鬟的处境。不远处，这一幕却被正在收拾的宁南火见了个正着，心下一惊，立刻起势飞身朝花照扑来，黑色的衣袂迎风翻动，踏着家丁的肩膀借力，在半空中将慌乱的花照稳稳接在怀里，飘然落地。

　　这下，忙着在地上捡花的丫鬟全都住了手，目瞪口呆地看着三公子怀里的小丫头。

　　宁南火冷着脸，生硬地将怀里的花照扔到地上，表情不悦到极点。“你在这干什么？”

　　花照直到踏上坚实的土地那一刻，悬起的心还久久不能放下。听到宁南火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重又恢复到无法呼吸的状态．面对责问只是低着头不吭气。

　　宁南火见她痴痴傻傻的，只管脸色发白一个劲地瞪着地上喘气，并不回答自己，顿时心生厌恶，一股怒气窜到头顶。“大胆奴才，主子问话不答。你是痴了还是傻了？”

　　强行将她的脸扳起来对着他．她本想慌忙隐藏的表情生生袒露在他眼里．脸泛潮红，眼波流转不定，被几缕落下来的刘海挡住里面的潋滟波光，梨花带雨的娇俏模样，像极他小时养过的那只猫儿，乖巧可爱，偏又别扭地处处跟他作对。

　　宁南火一愣，捏着她小脸的几根手指处传来异样的悸动，引得全身一阵燥热．原本以为的豆芽菜，洗干净了竟有如此动人之色，倒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而且这张脸上呈现出的娇羞表情，居然还冷不丁地猛然触及到了他心底久未觉醒的那根弦。

　　正僵持着，旁边上位坐着的大夫人发话了。“南儿，怎么还不松手？这飞扬跋扈的样子，像什么话？”宁家一向家教甚严，大夫人的话如当头棒喝，宁南火一下清醒过来，飞快放开花照。

　　“这里没你事，退下吧。”花照得了大夫人令，悄悄退回人群之中。

　　大夫人慈爱地拉着儿子的手问长问短。“南儿，东北之行结果如何？外公舅舅身体还好么？”大夫人原本是东北轩辕门门主之女，二十年前嫁到金陵宁家，这次宁南火被宁府派去参加外公筹办的武林大会，回来大夫人自是关切更异于平时。

　　宁南火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漆信封，说道：“娘，外公舅舅他们都好．这是外公给您的信，里面连舅舅娶了几个老婆生了几个孩子孩子尿了几次床都说得请清楚楚了，您自己看吧。”

　　“这孩子，没大没小。”大夫人笑骂。

　　“老三，今儿晚上大厨房做了你最爱的菜，晚上咱爷俩好好聊聊。”大老爷拍着儿子的肩膀说。

　　“孩儿遵命。”宁南火朗声笑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