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生，尔才准爱》摸鱼成精

28、第二十六章：环峰合谁情（二）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
　　我数着一级一级的青石板阶，寻着方格走，不让自己踏到石板交替间的缝隙，也是给自己找点乐趣。
　　“两千七百八十五，两千七百八十六……”
　　石梯旁的绿野林里好似有些动静，竖起耳朵听，怕是有些小动物白日里不安分，出来活动散心。
　　我指指那动静来源处，“明睿，那是什么？”
　　明睿看了看便了然，回道：“回姑娘，是林中的神物。白日采光纳气，夜间修灵养息，方可汲取光华，得道高深。”
　　探头，“我瞧着就像山鸡野鸟，那也说是神物？”
　　“仙界至灵，万物都为神。山鸡野鸟是灵，自然也是神物。”
　　……真能扯。
　　摸摸鼻子，信也好，不信也罢，与我何干？我不过是个过路的，与其庸人自扰，不如得过且过，还能快乐许多。
　　低头，继续数台阶。
　　“两千七百八十七，两千七百八十八……”

　　爬山虽累，但也能舒口气，在交神殿里闷着闷着会闷出病，到这边走走，反能吸引我不少注意，将先前郁闷的心情现在一扫而空，绿景怡情，这话不假。
　　脖子忽然一阵麻，似是有什么东西打在上面。挠挠脖子，余光忽的瞟见一抹青白相间一闪而过，快的如同错觉。
　　脚步不自觉得滞了下来，一道白弧光洁无比，就这么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叫道：“快看快看，是只鹤，好漂亮的鹤！”
　　这一看，明睿吃惊不小，就连椿奉也忙垂首退下，二人同时呼道：“贸然打扰，请三尊恕罪，望三尊海涵！”
　　我未反应过来，只听见一声笑，听着像是老人，但音调忽扬忽抑，甚是古怪。
　　“小丫头真懂礼，这么恭敬。可让你失望了，这里没有‘三尊’，只有‘一尊’老顽童。”
　　明睿不知为何面色舒缓了不少，不像先前如此紧张，道：“原来是鹭晋尊仙祖，失敬失敬。”又看着我，对那陌生来人解释道：“这位姑娘是……”
　　“哎，不要说不要说，让我猜猜看！”老人突然打断明睿，他面慈，白须秃顶，个头矮小而墩胖，长得像个不倒翁，步履却是稳扎稳打，倒有风度。又是趣味盎然地盯着我看，将我打量了个遍
　　我忽然一笑，道：“不倒翁爷爷，你先前用小野果子打我脖子，现在又盯着我瞧做啥？”
　　他嘴角一咧，很是滑稽：“不倒翁？”继而夸张地一抹头顶，大叹道：“没天理呀，小姑娘，想当年我虽不及你那相公美貌，可也算是翩翩潇洒一介美男子，追我的仙姑没有成千也有上百，怎么今日就被你给说成是不倒翁？”
　　我一愣，“我什么时候有相公了？”
　　他故作诧异，还一派自有道理的架势：“你不是我那小徒儿惜眉莺的将迎的仙后么，那他不就是你相公？”
　　我无言，不想多做评论，便故意转开话题，指着那一旁单立的白鹤问道：“那是不倒翁爷爷你养的鹤？”
　　“嗨，那小东西怎么可能是我养的，我就是偷出来溜溜玩，溜完了还得再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回去，免得那青毛老儿又凶着个脸骂我。”他悄悄蹭到那白鹤旁边，像要拍拍它无暇又完美的羽毛，那白鹤立即仰头想要唳鸣，他便只有讪讪作罢，摆弄着自己的长胡子打着小卷，领着我往山上走。我也就随着他行，边走边聊，也不觉得十分累。那白鹤姿态优雅地跟在我们后面，却总是隔着一段距离，不似疏远也不亲近，我觉得它十分别扭，又很有意思。
　　长得像不倒翁的爷爷回头看了那白鹤一眼，又眉开眼笑道：“这鹤叫‘姑幸’，是极品之中的极品，可惜就是太认主了点。小老儿我修道上万年，见过的脾气第二坏的大概就属这姑幸鹤了。”
　　我好奇，“那脾气第一坏的又是个什么东西？”
　　他好似正等着我问他，迫不及待地同我讲道：“我可告诉你，脾气第一坏的就属扬眉凤仙座下的神兽，那脾气可是真野真倔。要是一般的仙人见了它，没几十个结伴可都不敢上前！小老儿我原本就看上了那小东西，本要去捉来玩玩，却被那扬眉凤仙给命令说不准碰，所以最后反倒被她那后来的给抢了先做了她的宠。”
　　我道：“那就是那扬眉凤仙不对，分明是您先看上的，她怎能夺人所好。”
　　“没办法。”他耸耸肩，“那姑娘就是这样，谁都得敬着她让这她，她反倒还不给你好脸色瞧，那鼻子尖都朝天了。我就最不待见那傲慢的主，可气的是她比我辈分还大，这么一算来，我还得管她叫姑姑，也就只能让给她。不过现在倒好，听说那神兽认了你当主子，我也就放了心。”
　　这么一说我终于明白，忍不住惊叫道：“您说的神兽就是云霄？”
　　“你管它叫云霄？对，我说的就是你新养的那只。早说了它认主，一般的仙人怎么可能接近，不然我早就去收它了，怎么可能由着它呆在那玲珑塔里一千多年不出来，可不是委屈了那好东西。”他叹气，面带惋惜，“好再你这丫头投我眼缘，我喜欢。也就不气了。”

　　“哼，分明是自己没有本事收，叫这位小姑娘收去了还不害臊！”
　　那不倒翁爷爷听见来人这么一说便蹭得一跳，转头又骂道：“我说你这青毛老儿干嘛一天到晚和我对着干，不就是偷玩了你这姑幸鹤而已，至于和我这么小气？”
　　先前还是空空一片绿地，这一刻一个灰衣老人便出现在了不倒翁爷爷的面前，面色铁青：“我这姑幸鹤修行未满，多一刻少一时都可能坏了事。你非要偷出来和我对着干，现在还冤枉我小气！你叫小姑娘评评理，看是你无理取闹还是我小题大做。”
　　我想着这不倒翁爷爷就是好玩了些，于是忙插在他们中间作和事佬：“好爷爷别吵了，我看姑幸也没事，不倒翁爷爷也就是想让它出来玩玩，也不是什么错。”
　　那青发老人僵着个脸说：“叫爷爷怕是不合适，你与我们同辈，不能随便乱了称呼。”
　　“您……您说我与您同辈？”吃惊的原因无他，只因为这青发老人与不倒翁爷爷嬉皮笑脸的气质不同，他一派仙风道骨，岿然不动，很有威严之气，看来也至少过了一万岁，我便断定他在仙界之中的辈分颇高。
　　青发老人对我道：“我们乃仙界仙祖，共称三尊仙祖。老夫为鹤方尊，这老顽童是鹭晋尊。而扬眉凤仙却是我们仙祖爷爷最小的爱徒，我们自然得尊称她声姑姑。姑娘你是扬眉凤仙转世，按理与我们同辈。”
　　我恍然大悟，不倒翁爷爷却摆手道：“就你这老顽固还如此讲究，小丫头就是小丫头，在小老儿我心里都没什么差别，别那么死板。”顿了顿，突然一整以往玩闹的语气，正色道：“青毛老儿不好，老大已经到了。”

　　老大？我听罢张望，只见我们早已不知不觉走到了山顶。这顶上一座小亭子，里头独独坐一位发丝白中带金的老人，正全神贯注地看着面前的石桌。旁边负手站着的正是莺，面相是我久违了的尊敬态度，看来莺即便做了仙帝，对他的老师还是很敬畏。
　　走进了才发现，那石桌上摆着的正是一盘棋局，而白须老人的对面并没坐着人。老人待我们进了亭子才终于抬头一笑：“老夫这棋都下了三盘你们才到，怕是三弟在路上又惹二弟生气这才耽搁了吧。也罢，过来就好，省得徒弟待会得特意过去寻你们。”他说罢微点头，一旁的莺则俯首轻道：“学生见过老师。”
　　“老大真是神机妙算，”不倒翁爷爷拍手笑称道：“莺儿快起，小老儿我正想着什么时候再偷偷摸去交神殿看看你，你自己倒是送上门来了。正好，待会可要和小老儿喝上几盅上陈老酒才行，我最近可是又收了不少好东西。”
　　“是。”莺又回了一揖，青发老人原先稍紧的面色也缓和下来，与不倒翁爷爷一同在石桌旁坐下，然后沉声道：“怎么今日想着来看老师，为师以为你刚任交神仙帝，定会忙得抽不出身。”
　　“学生愚钝，但礼数还是要的。许久不曾回山，学生心中十分愧疚，就带着未成婚的妻子过来拜见。”
　　不倒翁爷爷忽然嘻嘻笑，出手推我一把，我一个踉跄，忙稳住了重心才不至于当众绊倒，只听他道：“瞧莺儿说的，那就乘我还没改变主意之前快把你这小媳妇领回去，不然我可就要留她下来做我的品酒丫头。”
　　我窘迫地看向莺，他淡淡往我这方向一扫，我头一缩，直觉自己头上肯定有什么东西，手往头顶一摸，果然摸到了一片树叶。想到莺平时最是洁癖，自己匆匆忙忙定是十分狼狈，便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
　　等一下……
　　我干嘛要心虚？惜眉莺是三尊仙祖的学生，我的辈分……应该比他高。那他……岂不得尊称我作姑姑？
　　立刻挺直了腰板，模样比什么时候都骄傲。果然上天还是待我不薄的，我的幸福生活终于要来临了！以前从未觉得辈分问题如此重要，现在有了这层身份鸿沟，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欺负我！
　　他见我神情如此得意，更是毫不避讳地看向我，只是那含义不明的眼神与略微上扬的嘴角分明是戏称我此刻只匹配四个字：小人得志。

　　“学生疏忽，还未作介绍。老师，这是学生手下的奉员侍女，也是学生认定的爱人。”
　　三位老人表情波澜不惊，看起来早就心知肚明。我面不改色，实际心里将他腹诽了个千万遍，掰吧，你就继续掰吧，我看你还能虚情假意到什么时候。
　　莺又道：“这位是便是天界仙祖鹏唯祖，也是我的首席尊师。兰荞，还不快些行礼。”
　　听他这般语气，这时的我就一心等着他那三位老师批评他不懂规矩，不怀好意的想着：惜眉莺，你终于要挨骂了！却没想到——
　　青发老人鹤方尊绷着脸道：“嗯，老夫看着你们二人，还算合适。”
　　我尴尬。您这是觉得合适？您那神情分明是觉得我这条件匹配不上你可爱的小徒儿。
　　不倒翁爷爷鹭晋尊白他一眼：“瞧你这老顽固把话说得，我看这男的俊女的俏，根本就是万中无一！”
　　我郁闷。不倒翁爷爷……您不是说与我很有眼缘么。我看这眼缘的效果也不咋样……
　　白发老人鹏唯祖不愧是三尊之首，说出来的话更是惊艳四座：“凤仙转世，头顶红石，眉眼娇而不媚，身巧蹁跹，一世贵族，祥和之意。这段姻缘必不可分，乃是天作之合。”
　　我欲哭无泪。原来莺那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全都是跟这位老师学来的……

　　莺笑着过来拉着我的手，“学生今日想在山上叨扰三位老师几日，与老师商讨些事宜，兰荞亦是与我一起。”
　　鹏唯尊面视棋局，随口问道：“可是为了魔族炽氏的事？”
　　我看看周遭几人，发现鹤方尊与鹭晋尊个个状似漫不经心地看鹏唯尊下棋，实则将耳朵竖得老尖。
　　“是。”莺答道。
　　鹏唯尊右手支起一颗黑子，往棋盘角落一掷。这一招下去，突然飞起一连五颗白子，齐齐飞进鹏唯尊囊中，余下的棋局，胜负已明了。“既然如此，你就安心住下吧，也算是为师送你的一份婚前大礼。”
　　“多谢老师。”他最后深深鞠躬一礼，然后靠近我耳朵细声吩咐道：“兰荞，去为三位老师沏茶尽孝。”
　　事关魔界，大概是些仙界机密，我好奇心刚起他就忙不迭要用借口把我支开，不禁气鼓鼓道：“是，奴婢马上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