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眉扬兰桥影（二） ...
-
“荞宝，荞宝快醒醒！”
我恍惚听见阿弃的呼喊，猛地睁开眼睛，却是一片模糊。这一切虚幻地不似实景，仿佛我还在梦中游览。过了好半天，眼睛才慢慢开始聚焦，映入眼中的便是阿弃焦急担忧的脸，看见他的暴牙，我突然觉得安心。这才反映过来自己已经是蜷曲在一旁，不住地哆嗦，眉心的疼痛让我几乎再度晕眩，还是咬牙挺了过来。我张开嗓子欲说话，却是觉得干涩不已，沙哑地发出几个单音字：“阿……弃……”
“我在这里，荞宝。我在这里……”他抱住我只着一件亵衣的身子，热泪打得我滚烫。“荞宝再也不要吓阿弃了！阿弃以为荞宝要死了……”
我晕晕乎乎，完全不知道他在哭什么，只是伸出了一只手：“水……”
阿弃立马放下我，刚欲为我盛一杯水，却是好像发现了什么。“荞宝，你的额头怎么了？”
听他这么一问，我才恍然发觉自己的手正死捂着自己的额头，力气大得让我自己都惊讶。阿弃缓缓地将我的手拿开，只看了一下，立即血色尽失。
他的表情太过可疑，我迟疑地摸上了眉心，只这一下，立即痛的我几欲死掉，尖着嗓子哑声吼道：“这是什么？我怎么会这么痛？”
我摸到的，不再是一片平整的皮肤，而是眉心正中的一个凸起，如同一点肉球，稍一触碰便是刺骨钻心。
阿弃的眼泪立刻决堤，死箍着我：“荞宝，荞宝别碰它了！你是伤也好，是残也好，我都不在乎！阿弃什么都不求了！”
我死踢着他，这折磨人的感觉让我癫狂，似有脑海中的声音不断叫嚷，嘴中说的都是‘扬眉’。我头更痛，大骂：“你不要再叫了！”阿弃更是惊恐害怕，喏喏地说：“荞宝，你在说什么？谁又在叫？”
我没心思回他的话，不断挣扎他的禁锢，我要去照镜子！
荞宝成了怪物。
阿弃如何都不肯放手，牢牢困住我，我怎么踢他都没用，毫不思索地对着他的脸就是一巴掌，好大一声响动。阿弃消瘦的脸颊上立刻出现了一个鲜红的五指印，连同我指甲划下的血痕，涔出丝丝血迹。
我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腾，有如火蛇翻搅，疯狂地教唆我去舔他脸上的血。
他被那一巴掌给打蒙了，呆呆地跪坐在床上。我贪婪地盯着那血迹半饷，还是狠心转头就走。
费尽全力止住了去饮血的欲望，我要看看我自己！
“荞宝，别走！”还未等我走几步，阿弃的声音就从我的背后传来。他呜咽着：“别走……我再也不碰你了，你别离开我……”
我转头，凝视着他悲戚的样子好久，还是离开。
神智愈加清醒，以前原本昏昏沉沉的脑袋也开始清明，似是由一片混沌转为晴朗，前世的记忆如哗啦江水一般汹涌进我的头脑。
我是扬眉凤仙，天界传奇！
“阿弃，”我捂着头，越来越觉得身体虚弱：“我就离开你一会儿，等我恢复了我的真身，恢复了四千年的功力，便会回来找你。我扬眉一向说话算话，你就在这里等我回来，好么？”
阿弃突然抬头，冲过来按住我的肩：“荞宝，你在说什么傻话？你刚刚才承诺要和我永生永世在一起的，你不能不信守诺言！”他冲我狂吼，唾沫星子溅在我脸上。
我皱眉。好大的胆子，我如此好声好气与你商量，你竟敢阻拦我的去路？要不是看在今世封兰荞喜欢你的份上，我扬眉定不屑与你这凡人讲话！
“走开！”我恢复了冷然，果然凡人就是凡人，怎配与我站在一起？兰荞，你真就这么喜欢他么？醒醒吧！我的转世，怎么可以如此平庸愚笨？
我一把将他推倒在地，他高瘦的身子摔倒，显得更是单薄寡凉，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看着我冷眼视他。
真是麻烦！
我抬脚便走，却是一个激灵，就着门边倒下。
昏昏欲死，痛心彻骨。我小心翼翼地触碰着那点红，琉薷仕槐真是该死，居然敢轻易解了我的封咒，元神全释。只是现在还不成气候，倘若我一个不稳，这身子可就是要废了！他到底是帮我还是害我！
没错，那个男声就是琉薷仕槐，当年交神殿最有名的流芸菁骑。
可我扬眉居然得靠他才能苏醒，我何曾这般无力这般颓废过，我还是当初那个称霸天境谁与争锋的扬眉凤仙么？
封兰荞，我与你本就是一体的！你别再反抗了，我俩不久之后便会交神归一，灵魂重合，这是你的命，也是我的命！
但我对阿弃，也是有爱的么？
我倒在门边，如病弱的野狗一般苟延残喘，这副样子，让我自己都恶心！
我看着同样跪在一旁流泪的阿弃，别过脸去，抬头瞟了一眼天上的明月，那般澄澈美好，似是在嘲笑我此刻的虚软无力。我怒火中烧，恨不得毁了这人界的一切！
那天晚上，我与阿弃，就这么一声不响地倒在房里，一个悔了一宿，一个恨了一宿。
可是自第二天日出的光华照耀九州时，我就完全不记得昨晚的一切。不记得自己的前世，不记得扬眉凤仙，不记得交神殿，不记得琉薷仕槐，更不记得我曾如此对待阿弃。依旧是那个傻子封兰荞，阿弃的宝贝荞宝。
他见我又重新开始粘他喊他，吃惊地说不出话来，又只是含泪不停地问我：“你不走了？真的不走了？”
我莫名其妙，冲他点点头，替他抹去颊边的泪痕，他便哭得更凶……
但最近几日，我很生阿弃的气。原因无他，只因为他老是管着我不让我出去。他向工头请了假，陪我留守在屋里。我问他，如果不去上工，是不是就没有钱买荞麦馒头了？他摸着我的头，说：“荞宝远比馒头重要。”
可他说是说想多花点时间陪我玩，但我却知道他实则是在监视我。对，我知道这个词：监视！我讨厌他成天用眼睛盯着我，一有什么举动就阻止，连玩都玩不尽兴。阿弃还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面色阴郁，我实在想不起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也干脆臭着个脸给他看，可惜无用。
这天早晨天气不错，万里无云，阳光灿烂。我特意起了个大早，蹲在院子里玩，嘴里还哼着歌。阿弃见我心情如此愉悦，很是稀奇，可我却不愿意和他分享我的快乐，谁叫他老管着我。
我有预感，我今天会遇到好事。
一群蚂蚁搬家，排成几条队伍，涌入洞穴。我拿着一根小棍子捅捅地，突然发现一只小蚂蚁似搬了一块太重的食物，渐渐掉了队，却是在拼命赶。我一下子来了兴致，死盯着它的行动，看得津津有味。
阿弃轻手轻脚地走到我身边，站在我背后，迟疑了很久，还是开口说道：“荞宝，你饿不饿？要不要吃午饭？”
我故意不理他，他有些窘迫，呆了一会儿，又说：“我去给你蒸个馒头吧，是你最喜欢吃的荞面馒头好不好？”他故意做出些欢快的样子，想要我和他一起开心。但我做不到。
扯了一根小树枝，逗弄那只蚂蚁，看着它将食物弄丢在地上，又是重新吃力地去捡，突然觉得心生快感。
在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控制我，人人都可以要我的命。而我唯一能掌握的，只有这群小蚂蚁，我想叫它们死，它们就不能生。亦如我现在，只要稍加用力或是泼一盆水，还是一脚往上踩，它们都会丧命在我手里。多可悲？
阿弃终于发现了我对那小蚂蚁的虐待，一把扯过我的棍子，脸颊气的通红：“你在干什么？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残忍？我告诉你，蝼蚁尚且偷生，这话全是放屁！它们也有自己的生活，它们也是生命，不管有多么弱小，都值得我们尊重！你怎么可以这样糟践它们？”
我蹭地站起身来，满心不服气。他有什么资格这样教训我？阿弃狠瞪着我，我平素从未见他如此生气，本应向他赔礼认错，但今天，我比他还要气，将他晾在一旁自顾自进屋。
我不想和他讲话。
他追着我进了屋，一下拉住我的胳膊。“我在和你说话，你何以如此无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听话了？”
我甩开他的手，“好！我不听话，我该打该骂，该是你守着禁着的！我不如那蚂蚁，我就该在那晚疼死才是！死了才好让你顺心！”
我气得胸脯一抖一抖，瞟见桌上摆着几只碗，扬手就是砸下一只，摔在地上粉碎。觉得还不解气，索性抱起所有的碗碟，一只一只对准阿弃的身上砸下去。
阿弃手抱着头，任我砸他，看着那碗碟袭击自己后落到地上，噼噼啪啪脆响。
我摔完所有瓷器后慌神了一会儿，因为我怕他会骂我更凶。
可我却是看见阿弃突然捂住胸口，喘着粗气。声音无比绝望：“荞宝……你恨我？你这么想我死么？我究竟造了什么孽，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们为何要互相折磨……”
他的脸色惨白，看起来很痛苦，一下摔在地上，倒在那片瓷器中，被那碎片割伤了身体，鲜血流出。
阿弃有心病，平常虽然是不常发病，但疼起来也是受不了的蛰人。
我看呆了，喉头又是一阵紧，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凑上去，用手抹了一点血，放于嘴中。
那味道是说不出的奇妙，我如同饿疯了的野兽，扑到他身上去，喝下他的血，一口又一口地灌，一点又一点，食不知味，永无止尽。
阿弃对我的动作毫无反映，如同死透了的尸体，任由我对他予以所求。
我终于享受到了满足的快感，抹干净嘴上剩余的血迹，反复吮吸着手指，将那上面的每一滴都舔舐干净。
但我并没有扶他起来。因为我恶毒地想，一旦他生病了，我就可以出去寻找我的自由了。
我跑出了小茅屋，跑出了曾经一起笑闹的小院，头也不回。我不知道阿弃有没有看我，有没有在心底里求我回来。因为我的心里在意的，全是我久违的自由。
但我保证，我只会玩一天。
今日太阳落山之前，我真的会回来。
阿弃，我不会抛下你不管的。
我离不开你的血；
而且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章：眉扬兰桥影（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