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第十三章 ...
-
李蓁蓁怔怔,也忘了挣扎,只由着沈政牵了自己,往里走去。
沈敦笑嘻嘻跟在了后头。
沈政顿足。
“你,”他转身,一指沈敦,再是沈效,“还有你,各自回宫去吧。”
“诶?”沈敦顿时便不乐意了,“太子哥哥不留我们用晚膳啊?”
沈政挑眉:“你嫂嫂今日才回宫来,劳累得很,还是先休息吧。”
李蓁蓁也挑了眉,她休息她的,又与他兄弟宴席,有什么相干?
才想要辩驳,就见沈敦狡黠的视线,在自己与沈政身上来回:“怪不得人都说,这成了亲的人呀,就是会稳重些。太子哥哥本就已经够稳重的了,今日看来,不仅越发稳重,还会心疼起人来了。”他侧头看向沈效,扮了鬼脸,“明明连自己身子都不在乎的一个人,如今倒晓得心疼起别人来了。”
沈效笑而不语,只抬了脚,往沈敦鞋面上狠狠揉了一下。
“哎哟!”沈敦当即皱起了一张脸来,掰了沈效的胳膊,也要去回踩他。
“行了,”沈政只笑看他二人扭作了一团,“天色不早了,都回吧。”
沈效这才松开了手,拱手向沈政与李蓁蓁行了礼:“三哥,太子妃嫂嫂,臣弟告退。”
沈政点头,便看他生拉硬拽,到底还是给沈敦那小子拖远了。
“我们也回吧。”他转而向李蓁蓁道,温柔如同春日里的煦风暖阳。
鬼使神差地,都这么久了,李蓁蓁依旧没有甩开他的牵手。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鬼迷心窍了。
一路牵去了玉阳殿门口。
当着候在门前的一众宫人面,沈政执了李蓁蓁的手,轻抚分明骨节:“快进去歇息吧。”
这回轮到李蓁蓁意外了:“就这样?”
还以为他会要与自己再多呆上一阵。或许一夜,也说不定。
瞧了她呆愣的一张脸,沈政心满意足地笑,拍了她的手背:“我还有要事,等处理完了,就来见你。”
说罢,转身要走。
李蓁蓁看了他离去。只是还没走上两步,他又折回。
“我有样礼物,要赠予你。”他凑近身侧,悄声说道,“你先休息,等我来。”
这回,才算是真的离去了。
璇玑走近李蓁蓁,窃笑:“主子,怎的乐成这样?”
李蓁蓁下意识抬手摸了脸:“有吗?”
璇玑点头:“高兴得脸都红了。”
她佯装正经:“胡说,分明是热的。”
璇玑抿嘴:“是热的,是热的。那主子,咱们先进去凉快凉快吧?”
丝毫未察觉她言语之中夹带一丝狭促,李蓁蓁只昂首进殿。
洗漱,沐浴,更衣,干发,一通下来,天已黑透。
尚未干透的青丝,拿丝带挽了,长长垂于背后,顺滑如同缎面。
灯下美人,临窗晾发,本是美景,只不过……
“哎,刚那一步我下错了,我再来,再来!”
“什么再来?落子无悔你不知道吗?你给我放回去!”
“我不!”
“主子,你快瞧她,这丫头越发无赖了。”
却是琥珀玲珑二人在赶围棋,一个要悔棋,一个死活不许,两个人正闹呢。
李蓁蓁在一旁瞧着,却不做主。
见她只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玲珑愈加气愤:“落子无悔真君子,你要做小人吗?”
琥珀指尖拈了枚黑子,逗耍地往玲珑面前一晃,又迅速缩回:“哎,我虽然不是君子,但也不是小人。”
“是,”玲珑冷笑,“你是女子,因为圣人言: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琥珀直起身子,越过棋盘,伸手就往玲珑腰上挠去:“哟,你听听这满嘴文绉绉的,不叫主子给你个官儿做,还真是委屈你了。”
玲珑忍俊不禁,扭了身子,也去挠琥珀:“自己悔棋在先,还有脸皮来说我?”
两个人扭作了一团,好好的一盘棋,这会子也已被搅作了一笔糊涂账。
殿内侍候的宫人,都是自小便跟在了李蓁蓁身边的,没有外人在的时候,都是这般嬉笑玩闹惯了的,此刻见了两位大宫女姐姐斗嘴动手,也不上前去劝,只学了他们的主子,一个个揣着手看好戏。
玲珑琥珀便这般你挠我,我揪你,来往没完的。案上闹不够,干脆滚去了地上,横竖那地砖亮得跟明镜似的,也不怕脏了衣服。
一时琥珀占了上风,给玲珑压去地上。玲珑挣扎着要反击,却见眼前蓦然出现了一双玄色皂靴,金丝银线绣了祥云作底。
这东宫里,还有哪个男人,敢如此不经通传,便明目张胆擅入太子妃娘娘的宫殿居所呢?
玲珑猛地一惊,手上力气陡然增大,直直给琥珀摔了下去。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她也不用起身了,就着伏倒的姿势,直接跪拜。
李蓁蓁正与璇玑凑在了一处,细看一支才从妆匣里取出来的海棠流苏金簪,闻言抬了头,就见沈政正立于前方,口中言“免礼”,面上却忍俊。
必是被玲珑琥珀那两个丫头给逗的。
“太子殿下。”她徐徐正待起身,却被他抬手示意不必起。
玲珑琥珀爬起,又见那位太子殿下,手掌轻摆,显见的是叫她们退下。璇玑瞅了李蓁蓁眼色,见她也颔首,方收了杂乱棋盘,重新奉上新茶点心,这才领了众人,悄然退了出去。
沈政一摆衣袍,坐去了李蓁蓁对面。
“这个给你。”他将手里一方狭长漆盒,放置当中小案几上。
李蓁蓁盯了他,见他只满面含笑,并不言明匣中是何物,她犹疑着,纤纤手指搭上了盒面。
“我开了。”她道。
沈政只眼神赞同。
李蓁蓁不再犹疑,翻开了盒盖。定睛一瞧,里头白晃晃一物,却是柔软蓬松,一支纯白羽扇。
她拾了羽扇,伸展开,扑鼻的清香,似是清晨的鲜花,又似深夜的荷芳。
“那日自行宫回来,偶然得了这支扇子,想着你似是喜欢,便买了回来。”沈政望见她眼中晶亮,便知自己猜测不错。自见面时起,每每见她,手中所执,皆是不同扇子。
李蓁蓁如何不喜欢?她生平喜好众多,但收集之物,也只几样,这扇子,便是其中之一。
“这是什么毛?”她手指抚了柔软一片,“这么软。”
“我也不晓得。”沈政据实已告,他于这些事物上,却一窍不通。
李蓁蓁好笑:“你买扇子,也不问上一问的?”
他哑然,只觉得好看,她会喜欢,便就顾着买,哪里还问上许多?甚至连价钱,也一文未还。
他又不是会为金钱所烦恼的人。
李蓁蓁本就是随口一问,未闻他回应,也就罢了,收起了扇面,合于手中,贴在了身前:“我很喜欢,多谢殿下。”她稍稍欠身。
丝带束起的细发,骤然散落,绸缎般覆在了身侧。
李蓁蓁僵了身子,她有一丝的尴尬。
沈政却浑然不觉,他探身,修长手指捞起她的一缕长发,如想象中的顺滑。送至鼻尖前,轻嗅,是淡淡的花香。
不曾与男人有过这般亲密的举动,仿佛缠绕于他指尖的,并非那一缕丝发,而是她的每一寸肌肤。
思及此,她一个激灵,蓦地抽回了头发,握于自己掌心,面上不免发了热:“殿下若无其他要事,便请回吧,我累了,要歇息了。”她视线飘忽,什么都看了,只不敢看他对面之人。
瞧得出她的慌乱,沈政玩心顿起:“回?回哪儿?”他饶有兴致问道。
李蓁蓁眨了眼:“回该回之处。”
“……”还与他打起了太极。
少女清亮的眼,此刻却充满了警惕,仿佛他不是才投其所好,送了礼来的好人,而是别有所图,甚至十恶不赦的坏人——或许是别有所图吧。
轻笑一声,不再逗她:“明日父皇将于清凉殿设宴,为魏太子践行,你好好准备,晚些时候,我来接你,一同去往清凉殿。”
话音未落,少女眼中光亮已黯淡。是了,明日便是她皇兄在燕国的最后一天了。明天过后,从此兄妹二人再难相见,怎叫人不徒生悲伤。
抬眼,却又是笑意满满:“多谢殿下提醒。”她颔首道。
沈政欲言,却又止。末了,只余一句“那你好生休息”,便自行离去了。
李蓁蓁怀抱了那柄白羽扇子,抬头望了高悬明月,一夜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