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朱砂痣》达芙倪小姐

18、第十八章

　　盛芬芳再也没见过周易扬，唯一和最后的交集就是他微信上问她药吃没吃。

　　周易扬出国的事是叶威和她说的，那天她正好在一家奶茶店打工，叶威带着几个漂亮妹子来买奶茶，看到盛芬芳就故意宣告似的，说周易扬去了美国，以后他们就是天之骄子和地上的癞蛤蟆的区别。

　　盛芬芳还是去上了大学，虽然学费贵，但好在学校有贫困补助，倒也上得起学了。

　　她语文很好，所以对于自己的专业倒是有些得心应手。

　　到了大学，盛芬芳才觉得她的生活里少了以往的那些攀比和冷眼。在这里，他们不会因为你穷而说三道四，不会因为你外语讲的差就嘲笑你。

　　来自五湖四海的姐妹兄弟，这让盛芬芳很感动，感动她大学来到了一个好的班级。

　　她和芮京夕的联系也渐渐少了，一个在容城，一个在北京。

　　盛芬芳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高中毕业后，他们五个人的微信群就再也没有聊过天了。聊天记录最后一行字还是叶威发的，说他在部队偷偷玩手机被上头发现了。

　　人各有命，盛芬芳懂，所以她不会去问别人，周易扬怎么样了，在美国过的好不好，甚至周易扬和芮京夕，他们还有联系吗？

　　学院公告栏那新贴出了告示，下了课盛芬芳被同学小美拉过去驻足。

　　“暑假支教？甘肃？芬芳你去不去？”

　　盛芬芳认真的读完了告示上的文字，摇摇头：“不去了吧。那么远。”

　　“这有啥，又不是一个人去，是学校组织的一块去，我敢肯定你如果报名，廖勇肯定也跟着报名！”

　　一提廖勇，盛芬芳就把小美的嘴给捂上了：“你别瞎说！我和他真的没什么的！”

　　小美嘿嘿的笑：“切，你不信就报名试试阿。反正我觉得你挺合适去支教的，你不是特别希望能当上老师吗？再说了，这上不是说了包吃住还有包路费么？就当去放松心情呗。你说你，一有空就去找兼职做，多累，去甘肃玩玩嘛，听说晚上那边的星空特别的美……”

　　盛芬芳到底还是去报名了。不是因为小美的话，而是她真的想出去看看。虽然老师说支教很累很苦。

　　出发去支教地的队伍一早就集合了，廖勇拎着早餐的袋子就朝盛芬芳走去：“芬芳，早饭吃了没？”

　　盛芬芳看着袋子里各式各样的早餐，叹了口气：“廖勇，我都说了你不要这样……”

　　“芬芳，就是早饭，你别紧张啊，我知道你不想谈恋爱，我也没逼着啊，我只是想对你好而已，你之前因为不吃早饭在课堂上晕过去的事我都听说了的……”

　　盛芬芳不想听他碎碎念下去了，从他手上拿过了鸡蛋饼的袋子：“我先上车了。”

　　“芬芳，吃手抓饼啊……这一路好长时间，我们坐一块吧，我带好多零食！”

　　去的一行人大概有十多个，包车开过去大概十多个小时，廖勇把行李收拾了一番才上车找盛芬芳。女生独自一人坐在后面的靠窗位置。

　　盛芬芳对廖勇坐他旁边的行为没有说什么，毕竟这车上她就只认识廖勇。

　　在车上的时间漫长又无聊，盛芬芳已经吃掉了廖勇非要给她的四只棒棒糖。第五只塞过来的她实在受不了了：“廖勇，我不想吃了！”

　　“不想吃棒棒糖？那吃薯片？”

　　盛芬芳只想安静的睡一会儿：“廖勇，你把东西放下吧，我困了，想睡一会儿。”

　　她是真的困了，昨晚上因为准备东西睡晚了，这会儿头靠在座位上就这么睡着了。

　　她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是歪着的，脑袋歪在廖勇的胸膛上，盛芬芳一下子就坐直了回来，男生则微低着头闭着眼估计也是睡着了。

　　这么亲密的动作，盛芬芳觉得不舒服。

　　好在两个小时后，车子到达了目的地。时间是下午五点多，十多个学生下了车，在泥土路边上拎着行李等当地人过来带他们去住的地方。

　　地方实在是太偏僻，加上很热，好几个学生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廖勇特地从书包里拿出一把扇子替她扇：“真的热啊。”

　　盛芬芳怕被别的学生看到说闲话，或者误会他们的关系，和廖勇说了句就去找带队的学姐乐芒。

　　乐芒是学生会副主席，很能干，这次活动也是她申请过来的，自然是负责带队。

　　他们等了很久，又为了不想和廖勇站一块，她第一次主动的去找乐芒说话：“乐芒学姐，我们还要等多久啊？”

　　乐芒抹了头上的汗，同她说：“已经给联系人打电话了，估计还有十多分钟就到了。”

　　果不其然，十多分钟后一个穿着皱巴巴西装的男人跑了过来，和他们笑着握手。

　　他们要去支教的学校在这条路的后面，没有车能开的路，所以只能自己走过去，不是很远，不过路况真的不好说，全程廖勇都帮着她拎行李。

　　这个学校和盛芬芳想象中的不一样，说实在的，如果不是门口围栏那写着学校的字样，她都不认为这是一群学校！

　　男人带着他们从门口进去，一片沙地，说是操场，盛芬芳看到破旧的用车胎做的篮球框深深的叹了口气。

　　学校是一栋三层楼，教室不多，来这里读书的学生基本上是住在这山区好几公里以内的孩子。听说他们要来支教，特地把学期提前了两个月。

　　因为时间正好是晚饭时间，男人也就是这学校的副校长带着他们先去了学校后头的几间小平房。

　　“你们把行李放一放，这儿都给你们收拾好了，就是有点简陋，希望你们别介意，这间是女生住的，旁边是男生主动，那儿，是卫生间。”

　　房间很小，而且还是通铺，几个女生噘着嘴有点不满意，但也没说什么，把行李放下了就跟着一起出去了。

　　副校长说已经给他们准备了晚饭。

　　白面馒头，咸菜，还有两道炒蔬菜。

　　盛芬芳从小就吃馒头，这会儿很自然的就吃了起来，因为她太饿了，而身边几个学生拿着筷子僵在那，显然是吃不惯的表现。

　　廖勇也僵了一会儿，看到她已经吃了起来，也拿着个馒头掰开，学着她放些咸菜进去。

　　廖勇这人，特能照顾大家情绪，吃了几口就招呼大家：“快吃吧，这馒头很软，这咸菜特香，真的好吃的，这一路大家肯定都饿了，吃吧吃吧…”

　　虽然菜是简单了点，但因为饿，大家也都妥协了，最后竟然都吃光了。

　　副校长说让他们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就正式上课，孩子们明天八点就会准时在班上等他们。

　　他们的作息时间表乐芒早就和这儿学校老师校长商议过了，休息前都把时间表发给了他们。

　　盛芬芳负责的是二个班的语文课，她临睡前把明天要用的东西都准备了一番，才躺倒在大通铺上。

　　女生嘛，就爱说些闲话，躺在那玩手机的小萍开始抱怨：“早知道这么破就不来了，如果每天都吃那些馒头咸菜的，我肯定要疯掉！还有那个卫生间，幸亏是大夏天，要是冬天哪里来的热水啊！还洗澡呢，我觉得我这一个多月每天都用毛巾擦身体回去之后肯定找不到男朋友了！”

　　另一个女生应该是吃过苦的，对此笑着回答：“别抱怨了，你能报名就应该做好吃苦的准备了！你也别太杞人忧天，我行李箱里可带了锅呢，还有米和泡面，你要想改改伙食，可以找我。”

　　盛芬芳和她们搭上话的原因是因为她住在最外头，正好离开关近，晚上关灯大家伙都让她去。

　　她生物钟很准时，早上六点多就醒了，她穿好衣服去卫生间洗漱，正好看到廖勇在长条池子那刷牙，有点不好意思的走过去和他打了个招呼：“你也起的很早啊。”

　　廖勇用毛巾擦了擦脸，对她笑：“没，刚那个副校长过来，说他已经把馒头放在前面的教室办公室了，所以我就直接起来了。那个，昨天睡得好吗？”

　　盛芬芳拿梳子给自己梳了个马尾辫，开始挤牙膏：“还行，就是蚊子挺多。”

　　廖勇把毛巾挂了起来，笑着看她：“你不早说，我带了好几瓶花露水呢！晚上我给你拿！”

　　盛芬芳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后来又进来了好几个打着哈欠的男生，她觉得不好意思，匆匆洗了把脸就回到了房里。

　　女生们大多已经开始穿衣服了，盛芬芳先去了教室办公室。

　　办公室不大，很简单，好几十张木头桌子，她挑了一张离门比较近的位置，把自己的东西规律的摆放了一下，然后拿出自己备的教案。

　　她在心里想着如何给孩子们上课的时候，陆陆续续就有好多人进了来，是他们支教队的，廖勇拿了个馒头给她：“芬芳，你也太认真了吧？认真是好事，不过还是得先填饱肚子呀！”

　　盛芬芳接过馒头，和他说了声谢谢。

　　原本在这学校任教的老师也到了，和他们都打了招呼，然后把他们几个先上课的带去了教室。

　　盛芬芳在办公室都能听到那群学生在响亮的喊着‘老师你好’。

　　盛芬芳的第一堂课是在吃饭之前，给四年级的学生上课，这辈子她没有紧张过几回，她现在台上用粉笔写字的时候脑子里竟然想到了周易扬。

　　这种紧张的感觉就好像每次面对周易扬一样。

　　好在学生们都很听话，一节课结束，她就抱着东西回了教室。

　　廖勇教的是体育课，主要是教男孩子打篮球，教女孩子跳大绳。每次他上课，廖勇就会把她叫上，说是和那群女生一起跳绳，让她能更融入这里。盛芬芳没有拒绝，甚至，她跟享受。

　　享受这些天真的孩子包围她的感觉。

　　孩子们很向往大城市，每次她和班上的学生讲起的时候，大家都会用一副期待的表情看她，希望她多说些外面世界的样子。

　　他们在这呆了半个月，盛芬芳觉得很满足，有种被需要的感觉，尤其每次一堆学生结伴过来问她问题的时候。

　　和小美说的一样，这里有美丽的星空，和大城市不一样，在这，真的能看到满天的星星，密密麻麻。盛芬芳每天都会涂上花露水，带着个小板凳去学校前院也就是操场那看星空。

　　这个夜晚，盛芬芳觉得不可思议甚至觉得老天一定是在和她开玩笑。

　　因为廖勇也过来了，和她表白，问她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

　　更因为廖勇给他表白的时候，一道亮光照了过来，黑暗里，盛芬芳眯着眼朝那道光看去。

　　她听见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在说话：“这儿是不是那个学校？”

　　周易扬背着个包，他们走到住的地方她才看清，真的是周易扬。

　　简直是不可思议，明明应该在大洋彼岸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盛芬芳？你…怎么在这？”

　　周易扬看清盛芬芳的时候都惊了！

　　廖勇去房里清床铺了，盛芬芳这会儿手揪着裤缝儿：“我…我来这里支教啊。你呢？你怎么会到这里？”

　　说到这，周易扬就烦。不过是在国外酒吧和人打了一架，他爸就把他招回了国。说什么他在国外太野了，要规整一下。

　　然后就让人把他送到了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来吃苦。”

　　没错，吃苦，他爸的原话。说他过得太自在了。必须吃点苦头。

　　周易扬其实早就已经把当初的事忘了，虽然那件事是他的一个污点，但这和芮京夕背叛他相比，算是小事吧。

　　如果芮京夕没有跟着路明非一起去北京，那他我不会一个人在美国堕落着。在他的想象里，他的大学生活，应该是和芮京夕一起的。可惜，她的世界里，路明非才是最重要的那个。

　　所以，他就堕落。反正爱的人不爱他。他学习再好有什么用？

　　这次来这里，完完全全是被几个新兵蛋子押送过来的，其实他也不恼，反正他有的是办法跑走。

　　“那确实这里生活…很苦的。”

　　廖勇又从房里出来了，笑呵呵的和周易扬说：“房间小，将就一下吧。床铺给你整理出来了。看你这样子，估计要洗个澡吧？这儿卫生间，洗澡的话你把门锁上。这里条件不大好，只能用冷水……”

　　周易扬最烦就是话痨：“行了，我知道了。”

　　盛芬芳睡觉的时候就听见小萍在那兴奋的叫：“天哪，我刚去上厕所，看见了一个帅哥！我去，那身肌肉，我问了，他说他是新来的，简直帅爆了！我决定了，以后每天让我吃馒头咸菜我都不想着要回去了！”

　　小萍还在那说着，盛芬芳则安静的躺在那。

　　她不知道她该怎么面对周易扬，毕竟在他们发生错误行为的那天起，他们就没再见过。除了他特地给她送药。那药，她吃了两片就扔到了巷口的垃圾桶里了。她怕李琴妹发现。

　　盛芬芳不经常做梦，可能是因为睡觉前小萍说了太多关于那个男生的话。

　　对于那个晚上，盛芬芳每每回忆，都觉得害怕，怕周易扬会骂她不要脸说她贱，是的，她其实本可以把喝醉的周易扬推开的，但她没那么做。

　　以至于，她的第一次，是那么的疼。

　　第二天，盛芬芳是在办公室碰到周易扬的，男生穿着干净的衣服，站在那吃泡面。身边还站着笑呵呵的小萍。

　　昨晚上小萍好像是说，她要拿泡面去……泡这个帅哥。

　　泡面很香，盛芬芳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网吧，他和叶威两个人坐在电脑前边打游戏边吃泡面。

　　“芬芳，你今天晚咯！快点来吃啊，馒头都快没了！”

　　盛芬芳走过去，周易扬正好把面吃完，小萍又朝她说：“芬芳，这是我们新来的英语老师，周易扬，很帅吧？”

　　盛芬芳拿过一个馒头，微微点头。

　　是的，他很帅，比两年前更帅了。

　　“这个扔哪里？”

　　周易扬一说话，小萍就立马把他手里的方便面盒子接了过去：“我去扔我去扔！”

　　盛芬芳咬了一口馒头，打算走回自己的办公桌，她刚要走，男生就把她喊住了：“盛芬芳，你知道怎么离开这里吗？”

　　离开这里？她先是愣了下，然后才回：“我不知道啊…这里没有公车，如果要离开，应该得去很远的镇上叫车…”

　　小萍回来的很快，笑嘻嘻的问他们在聊什么。

　　周易扬没回答，反而是拿起桌上的课表看了起来：“六一班在哪？我觉得我该过去上课了。”

　　小萍热情的带着周易扬出去了，隔壁桌的女生就开始八卦：“这小萍真是脸皮厚，不过这男的确实是长得好看，据说是耶鲁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真的是太厉害了……”

　　周易扬对于这种每天只能吃馒头面条咸菜的日子，并没有太多的抱怨，毕竟以前他和叶威在部队，吃的比这更惨。

　　唯一不好的就是洗澡。这里灰尘多，每天他都觉得身上灰突突的，想洗个痛快澡都不行。水用多了，后面的人就没法洗澡。

　　真特么难受。

　　他带的烟已经抽烟了，周易扬心里烦，拿着手机就出了房间，没想到操场上竟然有人。

　　他用手机一照，那人他熟。

　　“干嘛呢？”

　　周易扬没有把手机的电筒关掉，照了照自己的腿，才出来没一会儿，就有蚊子咬他。不过这女生，竟然能在这坐着？

　　盛芬芳没想到他会来，不过还是把说话的声音放平稳了：“今天天气好，所以星空会很漂亮。你看，满天繁星。”

　　周易扬抬头，看了两眼，并不觉得稀奇，他去年有次跟着同学去了美国的乡村，那里的夜空和这个差不多。

　　“蚊子这么多，你真坐的住。”

　　盛芬芳把拿在手里的喷雾瓶对着他的腿喷了几下，男生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干，于是退开了几步：“你干什么？”

　　盛芬芳把瓶子举到那光的下面，给他看：“是花露水。驱蚊的。”

　　周易扬嗯哼了一声，听到不知道哪儿传来的悠远的一声狼叫，心里毛毛的。

　　“这有狼？”

　　起初盛芬芳听到的时候也很惊讶，后来她的学生告诉她，那些狼其实离他们很远，在好几座山后面呢。

　　“嗯。”

　　“那你还在这呆着干嘛？你不怕？”

　　怕是怕的，放在之前，她听到狼叫就会回房间的，但今晚，她身边有他，她…很安心。

　　“我不怕。”

　　周易扬冷哼了一声：“热死了，我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

　　盛芬芳回头去看，那到光离她越来越远。心里涩涩的。

　　她想，如果她说怕，他会说什么呢？

　　会说‘别怕，有他在’吗？

　　应该不会吧，毕竟她不是芮京夕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