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天》春茶煮水

121、第一百二十一章

　　钱茂霖笑出来了，他看着商战那张被画花的脸，一瞬间忍不住捧腹大笑。谁能想到这张一直一本正经的脸，现在趁着不省人事的时候被这番恶搞？

　　如果商战这时候醒过来，想必少不了一番发火。

　　虽然这么说，但钱茂霖还是憋不住嘴角洋溢出的笑，甚至还带上了一丝张狂。事情果然像连允猜测的那样，周围的迷雾随着他们逐渐欢乐起来的气氛一点点消失，当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来的时候，仿佛身边的温度也骤然升高了好几度。

　　他们的视野逐渐变得开阔，直到迷雾散尽，连允才看清了这片树林的真实面貌。说是树林其实只有稀稀拉拉几棵树，钱茂霖瞪大了眼，觉得他从前母校的操场都比这大，而他们刚刚在里面绕了那么久，竟然都是在原地打转！

　　并不是荣悦一下子离开了很远，而是在这片迷雾里面，他们的一切感官都是失灵的！

　　钱茂霖逐渐抬头，看见头顶的那一瞬间惊得后退了一步，原本就不茂密的树枝上居然站满了密密麻麻的黑乌鸦。它们低着头用那双漆黑的眼珠瞪着下面的人，似乎想把他们盯出个洞来。

　　“茂霖，快低头，别朝它们看。”连允一个伸手，把钱茂霖的头给按了下来，“它们的眼睛和叫声一样能蛊惑人心。”

　　钱茂霖闻言猛地低头，刚刚消失的孔君丹和荣悦其实也都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胡乱走着。如今没有钱了迷雾的阻挡，四人终于又重新围成了一团，但心里都有些心悸。

　　感觉被人玩弄在了鼓掌中一般。

　　孔君丹看见了重新被连允背起的商战，问道：“这小子一直被困在这里？”

　　“大概是的。”连允回答，“商战被鸦叫迷惑住了，不得已只能把他打晕过去。”

　　说完，他环视了一圈四周，见那满树的乌鸦虽然盯着他们不放，但竟丝毫没有向他们攻击过来的意思，想动，却又害怕些什么。

　　“趁现在，走吗？”这时，一旁的荣悦忽然出了声，“它们好像没有要攻击的意思。”

　　“走。”孔君丹果断地接过了连允身上的商战，同时把他放到了三足六尾兽的背上驮着。还是他在前面带路，树林很小，一直到走出这片让人细思甚恐的地方，他们身后的乌鸦还是目不转睛地一齐看着他们。

　　“让人感觉怪吓人的。”走出树林，钱茂霖回想起来忽然道。

　　这时，孔君丹觉得身后传来了一阵动静，三足六尾兽停下，众人一看，是原本昏迷的商战有了转醒的迹象。

　　连允把商战放在了地上，背靠着一棵巨大的树干。孔君丹带了水壶，他蹲下身来给商战灌了好几口水，对方似乎渴了，有意识无意识地喝了好几口。连允也俯下身子，搭上商战的脉给他输送了些许灵力，同时用另一只手狠狠掐住了他的人中。

　　商战是在众人的目光下睁开眼睛的，他看见那么多人把自己围了起来，瞬间有些惊慌失措。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他在原地愣了好一会。

　　久久，他才开口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你们会在这？”

　　连允问：“你还记得你来到这里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商战静下心来，仔细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他自从发现来到临天阁与其他人失散了之后，便在这里漫无目的地走着，后来走进了一片树林，再之后......

　　再之后怎么了？

　　忽然，商战的脑袋传来一阵剧痛，脑海里瞬间迸发出许多画面，有关商祝，也有关他的母亲......

　　“我记不清了……”商战回答，“我只记得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操控了一样，我身体的行动完全不受我控制。”

　　孔君丹问：“那你还记得迷雾和鸦叫吗？”

　　“记得。”商战回答得很果断，“一切都是从迷雾起后，听了鸦叫才开始的。难不成是.....它们让我失控的？”

　　孔君丹点头，其他人则陷入了沉默。这临天阁实在诡异的很，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经历什么恐怖的事情，仿佛这里集结了这世间的一切险恶，让他们寸步难行。

　　才来了多久，就经历了多少让人想象不到的意外？

　　他们多多少少都有些绝望，最后还是孔君丹先开了口说道：“来都来了，我们还能回去不成？争取在这里活下来吧，回去之后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说完，他拍了拍三足六尾兽的背，对方似乎也很赞同他的说法，举起尾巴左右摇晃了一下。

　　连允没有想到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孔君丹却是他们几个中最看得开的，他走上前去拍了拍钱茂霖的背，又向商战伸出一只手，把对方从地上拉起来。

　　商战刚站起来的时候腿还有些无力，他向前小小的一个踉跄，立马用手扶住了一旁的树干。

　　这时，他注意到了一个陌生的面孔，看着连允指向荣悦道：“他是谁？”

　　“荣悦。”连允还没回答，荣悦就自报家门。

　　商战也没有深究，既然连允选择让他跟着，那他应该就对他们不存在什么威胁。此时，众人待在另一片未知的树林里，已经全然不知现在的方位以及时间，仿佛在他们进入临天阁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踏入了一片死域。

　　在这片死域里，好像一切都停止了一般，包括时间和感知觉，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任谁都发现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他们没有一个人有过饥饿感，就连想要喝水的念头也不过都是自我催眠所产生的作用。

　　“屠城和委员长呢？”这时，商战问道。

　　“还没有找到他们。”连允说，“我们被分散在了四处，现在也是好不容易才聚集到了一起。但是屠城和郑南恺还是没有一点音讯。”

　　商战闻言皱起了眉头，问道：“那现在我们去哪？”

　　连允沉默了下来，发现自己还是没有任何头绪。说实话，能遇上商战也实属在他的意料之外，他没想到在这到处兜兜转转，竟也能遇到好几个同伴。

　　下一个能不能遇上屠城？

　　他叹了一口气，这不好说，毕竟运气不会一直光顾他这里的。

　　“荣悦。”连允想起来什么，忽然抬头问，“你还记得混沌天神像的位置吗？”

　　商战曾在连允口中听闻过混沌天神像，当初他和药苏翁合力拿取艳石的时候，连允听说他们打碎了一座神像时满脸的震惊他也历历在目。

　　如今回想起来，商战像是有了点头绪，问道：“你说的是不是那座托着五圣石的神像？”

　　荣悦的脸上忽然显露出一丝惊讶：“你知道？”

　　“从前在艳石创造出来的幻境中见过它。”商战回答，“它好像有自我修复的能力。”

　　“它能自我修复是因为当时五圣石还存在，它能靠着五圣石的力量与岁月同寿。”连允解释道，“但后来五圣石碎了，如今的它不过是一座残破雕像罢了。”

　　说完，连允再一次扭头看着荣悦，重复了一遍：“你知道它在哪里吗？”

　　“我知道。”

　　“你能带路吗？”

　　荣悦点头，示意他们都跟上。本来提心吊胆的一行人还担心路上又会碰到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情，结果事实却恰好相反，荣悦带他们走的这条路风平浪静的让人有些不习惯。

　　别说是没有一点危险，就连临天阁随处可见的尸体都不曾见到。

　　本来心里还有些不好的预感，可等一行人走到了一条宽阔大道上时，他们才确信荣悦没有带错路。

　　这条路像是一条通天大道，路的尽头连接了一座巨大的宫殿，路两边竖着数不清的柱子，有点类似欧洲的罗马柱，但柱身上又刻着许多神兽的图案。

　　看得出这些柱子已经存在了很长时间，白色的柱身已经开始泛黄，有将近一半的柱子也只剩下了残破的一半身躯，另外一半则歪歪扭扭地倒在了地上。

　　感觉就像是经历过一场残酷的战争一样。

　　连允一愣，很明显被眼前的场景给震撼到了。

　　“这里发生了什么？”连允问，“以前不是这样的。”

　　荣悦笑笑，轻声说：“临天阁在这里进行了一场屠杀，把有背叛念头的人全都杀了，树神是第一个。”

　　树神忽然被提及，连允的身子猛地一僵，内心深处那些不好的回忆瞬间被勾起。他想起从前那个教自己障眼法，又爱给自己打掩护的爷爷，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他往前走去，一路走来发现地上尽是早已暗红了的血迹，大概是当时的大屠杀留下的。

　　路的尽头，宫殿的正前方，是一座断了头的雕像。风餐露宿已经让雕像看不出它原本的模样，原本应该举着的那只手，也因为连允两千年前的暴力行为断成了两截。

　　混沌天神像，如今的它只有混沌，没有丝毫天神的模样，它像一个世界被抛弃的艺术品，孤零零地矗立在道路中央。

　　掉落在地的天神头，那双石眼空洞无神地望着前方，所及之处枯枿朽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