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天》春茶煮水

25、第二十五章

　　双安夜市，人熙熙攘攘的，连允跟着屠城穿梭在人群之中，两人只相差了几步之遥，却好似隔了一个世纪。

　　他们一前一后在大街上走着，一个不留神，连允跟丢了人，他站立在原地，茫然地望着四周。

　　周围都是陌生面孔，就像他在这人世间漂泊了几千年，身边的所有人都不过是匆匆过客一般。

　　转瞬即逝。

　　忽然，他的手腕被人一把握住，一股热量传递到了自己身上：“看哪呢？”

　　屠城平视着连允，说：“跟好了。”

　　一个小时之前，两人站在故宫深墙的间相望无言。沉默蔓延开来，屠城瞬间有些尴尬自己刚刚问出口的那句话。

　　“我先走了。”

　　连允转身，刚迈出一只脚，屠城的声音就从后边传来：“我们坐下谈谈。”

　　于是连允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跟着屠城来到了夜市，看着满街夜排挡冒起的浓浓炊烟，他不禁皱了眉。

　　连允久居山中，很少来这种嘈杂的地方，他还记得上一次身临，还是在白童刚刚成形的时候，吵着闹着要去元宵节的灯会上玩。

　　屠城带着连允走进了一家餐馆里，餐馆虽小，但人气很旺，大厅里座无虚席，若不是屠城和老板认识，他们还得在队伍后面排上半个多小时。

　　屠城把菜单递给连允，连允问：“你是这的常客？”

　　“还好。”屠城说，“这家店生意好，以前遭人嫉妒被下了蛊，正好这个委托落到我手里，就和老板认识了。”

　　“你们国办委的也外面兼职捉鬼？”连允好奇道。

　　“工资低，穷。”屠城无奈道，“吃什么？”

　　连允扫了一眼菜单，脸色有点不大好看，最后只勾了一盘十三香小龙虾，就把菜单又推回了屠城面前。

　　“现在小龙虾不是当季，都打药的你还吃？”屠城看了眼问。

　　“我不吃飞禽。”

　　这家餐馆就是烤鸡、烤鸭出了名的好吃，菜单上也基本都是飞禽，屠城本想带连允来吃点特色菜，却没想到踩中了他的雷。

　　屠城有些尴尬，看着连允问：“要不换一家？”

　　连允摇头：“没事，我吃虾就行。”

　　“啤酒喝吗？”

　　“不喝。”

　　屠城“哦”了一声，把菜单交给了老板，他忽然觉得把连允带来这里也许并不是一个好选择。连允喜静，但这里过于喧闹，也不适合他们讨论公事，屠城有些懊恼，却不知连允心里倒是无所谓。

　　“那小子跟你说了吗？”屠城忽然问道，“今天开会的内容。”

　　“说了。”连允拿起桌上的茶壶，慢悠悠地给自己沏了一杯茶，然后举起茶杯晃了晃，轻轻抿了一口，看向屠城，“怎么？有求于我？”

　　“日月山一行危如累卵，我们不知道那边会有什么等着我们，所以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屠城一改之前随意的语气，表情十分严肃，“而且这次去的人并不会多，但都是精英。”

　　“所以你想要我做什么？”连允把杯子放下，用食指摩挲着杯口问道。

　　“我希望你能和我们一起去。”屠城顿了顿，说，“你也知道我们这次是去寻找艳石的，可以的话，还希望你能把你知道的消息都贡献一下。”

　　“那你们大概要失望了。”连允回答道，“关于艳石我其实也了解的不多，我只是它是那五圣石的一部分，每一块都蕴含着巨大的力量，极其难控制。”

　　屠城好奇道：“古书说，五圣石在一千五百年前碎成了五个部分，但却不知道它们各自散落去了哪里。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会拥有其中一块？”

　　这时，老板端着热腾腾的小龙虾上了桌，他给屠城和连允一人发了一副手套，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连允起身去洗了个手，套上手套后才回答了屠城：“我只能告诉你，虽然我可以操控它，但我并没有驯服艳石的经验。我也寻了它们很久，但却始终一无所获，这次的地震也的确出乎了我的意料。”

　　屠城沉默了，只听连允继续道：“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寄全部希望于我，但我不是万能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东西。”

　　金无赤足，屠城又怎么不懂这个道理？他叹了口气，也套起手套吃了起来。

　　屠城问：“那你同我们一起去吗？”

　　“你希望我去吗？”

　　屠城一愣，点了点头。

　　“那我去。”

　　屠城没想到连允会这么轻易的同意，惊讶之余，还有些想不通，第二次问出了同样的问题：“那你为什么之前要装作不认识我？”

　　连允自然不可能告诉屠城他的原因，他赶忙催促道：“你不吃？”

　　屠城意识到连允又在打岔，说：“你别老一到这问题，就给我扯开话题。”

　　连允轻轻一笑：“我扯开话题当然是因为我不想答，要是我让你在这跟我畅谈你之前的情史，你愿意吗？”

　　一听到“情史”二字，屠城的脸就黑了下来，连允这语气绝对是知道了他的事情，想要不着调地来嘲弄自己。

　　什么跟什么？

　　答个问题和情史有什么关系？

　　屠城刚准备作罢，只见连允突然停下了手中剥虾的动作，带有些试探性地问道：“你这婚事吹了，不觉得可惜？”

　　没想到那让人闻名丧胆的无辞相师还挺八卦的。

　　屠城叹了口气：“我喜欢了她八年，相恋了四年，怎么能不难过？”

　　可我也寻了你千百来年。

　　连允听着，眼神有些不自觉地黯淡下来，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样，没有让任何人察觉。

　　自从那场订婚闹宴之后，屠城还从未与人谈过此事，现在连允忽然这么一问，他也倒洒脱，全当谈心道：“说起来还是我追的她，我为了这订婚礼可是跑遍了全城。我花了整整四个月的时间，买了婚戒，选了房，我这房子的首付上个月刚刚交完，她就跟人跑了。”

　　连允看着屠城难受的模样，心也揪了起来，他的眼神黯淡了下来，随即莞尔一笑，安慰道：“是她不懂。”

　　屠城摇头：“是她不爱我。”

　　“你会遇上的。”连允又道，“一个爱你的人。”

　　屠城闻言，有些意外地盯着连允看了好久：“你还挺懂？我本来以为像你们这种活得挺久的，都是些冷血的老怪物。”

　　连允一愣，重复道：“老怪物？”

　　“不是吗？”屠城笑笑，“如故活了两千五百余年，你和他关系那么好，应该也不会年轻到哪里去吧？”

　　连允闭嘴不说话，听屠城继续道：“我们之前从未有人见过你，都幻想着你是个满脸胡渣的彪悍大汉来着。谁能想到你的模样，看上去比我还年轻了不少？”

　　“看不出吗？”

　　屠城挑眉，正好老板路过他们这桌，于是他顺手把老板拉了过来，指着连允问道：“马老板，问你个问题，你觉得我和他，哪个年龄比较大一些？”

　　马老板大笑了起来，哗哗道：“我猜肯定是屠先生你比较大，他看上去还有些嫩，你看上去比较老练。你徒弟啊？”

　　屠城笑而不语，他打量着连允，却未见连允有半分愠色。

　　连允的三分心思在小龙虾上，另外七分则在屠城身上。他摘下了手套，抽了好几张纸抹手，然后又拿起茶杯连续喝了好几大口。

　　待老板走后，连允才放下杯子道：“你倒是第一个知道我是谁还敢开我玩笑的人。”

　　而屠城却笃定地说：“我这是在试探你的底线。”

　　连允不作答，屠城继续追问：“你活了这么久，不分享一点感情经验？”

　　连允还是没什么反应，但屠城却发现他的身子明显颤了一下。屠城问：“有故事？”

　　“没故事。”

　　“你活了这么久都没个喜欢的人？”

　　“......有。”连允纠结着要不要回答屠城的问题，但刚一对上屠城的我眼，心里就忽然乱了方寸。

　　“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很好。”

　　“没了？”

　　连允故作不屑道：“你还要有什么？”

　　嘴上这么说着，其实连允的心里有千言万语不知该向谁诉说，他只能一个人憋着，默默地跟自己说，总有一天他会想起来的。

　　见连允不愿多说，屠城也猜到了个大概，多数是自己戳中了他的伤心事。连允在这人世间徘徊了这么久，若是爱上个人类女子，那岂不是很早以前就已经天人两隔？即使遇到了对方的转世，对方也早已没有了先前的记忆，而连允又能奈何？

　　凌晨一点半，路上的人已经寥寥无几，见马老板准备闭店歇息了，屠城和连允也结了账离开。

　　两人回去的方向不顺路，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连允忽然停下了脚步。他问：“什么时候出发？”

　　“有可能在一周后，具体时间、人数和方案还得再议，到时候我来宾馆通知你。”

　　“不用这么麻烦。”连允说，“加个微信，直接手机上通知我就行。”

　　屠城惊讶地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扫了一下连允的二维码，问：“你还玩微信？”

　　“我不是商祝那老古董。”

　　连允说着，看见屠城已经发来了好友请求，看到屠城头像的时候，他的手不由得一抖。

　　连允点开了大图，入眼的是一个傻逼熊猫头，手里一顶绿帽子，下面配字：没准备啥礼物，就送你顶帽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