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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五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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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父发现自家儿子这段时间忽然变了个模样,不知为何对下界的事情非常感兴趣,还时不时计算着日子,似乎在期待着什么日子。
“我说小允,下界的事......你还是少打听为好。”连父劝说道,“你也知道临天阁对下面的态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连允表面上一口答应,心思却早已飞到了百里之外。
“爹,今儿是不是六月初一?”连允问道。
连父点了点头,看着心不在焉的连允,好奇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连允摆摆手:“没事,我先去后山修炼了。”
待连允走后,连母端着一盆虾从灶头那边走来,看着连允离开的方向,连母也不禁感慨道:“他最近反常的很。”
连父说:“隔几日就要向我确定日子,是不是和谁有约了?”
连母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把菜放在桌上,走到连父身边,在他耳边低声道:“他不会是和哪家的姑娘有约吧?”
连父觉得连母说得有些道理,连允虽还未成年,但却也是个俊俏小子,有姑娘倾心他也很正常。
殊不知自己的父母在家里讨论他将来的情感问题,连允一路小跑着来到了后山。但他却没有像他说的那样跑去修炼,而是按着记忆里的路线,摸索着寻回了那潭碧水。
连允只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要跳出喉咙口,他难以按耐心中的激动与喜悦。也不知是为了能了解下界的事,还是能见到屠城,他面对着那潭碧水,一时紧张得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连允?”忽然,那扰人心弦的声音从水面下悠悠传来,“你来了吗?”
连允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吐出,平复了情绪之后才慢慢回道:“嗯,我来了。”
屠城笑了笑,说:“我都等了有好一会了。”
连允说了声“抱歉”,只听屠城又说:“作为补偿,你先给我讲讲你那的故事。”
连允清了清嗓子:“我这的故事......可是我这没什么好讲的。”
“没什么好讲的?”屠城疑惑道,“你们那里都是怎么样的人?你们很厉害吗?”
连允想了想,回答道:“有厉害的,也有不厉害的。”
“比如?”
“厉害的有麒麟、凤凰、应龙……总之有很多,数都数不尽。”连允顿了顿,“至于不厉害的,就是像我这样的。”
连允语毕,屠城就觉得自己的问题貌似有些不礼貌,他刚想换一个话题,连允却开始滔滔不绝道:“我们必须称呼那些厉害的人为‘大人’,什么都得以他们为优先,对他们马首是瞻。他们要求我们见到他们磕头,不允许我们在临天阁私自走动,总之很看不起我们。”
这不和他们的奴隶差不多吗?屠城心想,但却没有说出口。
“你们的奴隶也是这样的吗?”连允问。
“是的,但是我们的族人不用奴隶。”
连允一愣,问道:“为什么不用?”
“大家都自己人,到底是谁使唤谁?”屠城笑道,“没有道理对自己家里人还指手画脚的。”
连允听得心生羡慕,不知不觉沉默了下来。
屠城似乎感受到了连允的情绪,赶忙止住了这个话题:“说说你自己吧,我到现在也只知道你的名字。你们临天阁的其他人都是我们传说中的神兽,那你呢?”
“我是鹤。”
“鹤?”
“嗯。”连允轻声道,“就是很普通的鹤,两只脚一对翅膀,和你下界的并无不同。”
屠城打趣道:“怎么没有不同?我以往见到的鹤,可不敢这么和我说话。没开灵智的不懂,开了灵智的都怕我。”
“怕你?你很厉害吗?”连允被屠城的话引起了兴趣,他蹲得累了,干脆直接席地而坐,两眼炯炯有神地盯着水面看,“我也只知道你的名字,你也给我讲讲吧。”
“屠城,二十有一。本来镇守镜泊湖的工作是交给我们族长的,可老头子太忙,于是这差事就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我的头上。”屠城故作生气,说完又欣慰道,“不过还好他把这差事推给了我,不然我也遇不到你。”
屠城说完就兀自笑了起来,听得连允心里仿佛缠了千丝万缕,竟一时忘记了回话。
回过神来,他才慢慢“嗯”了一声,殊不知对面的屠城差点以为是自己说得唐突,不经意间吓跑了连允。
连允和屠城隔着一潭一湖,在两个截然不同的地方整整畅谈了一个时辰。直到月亮高挂在天边,连允这才发现天色已晚。
“我要回去了。”连允起身说。
“嗯。”屠城笑着说,“六月十五见。”
连允觉得自己的心跳像是漏了一拍,不经意间红了脸颊。屠城那声轻笑在他的耳边经久不散,传至他的心里,乱了他的心曲。
还有一个人在等着自己。
连允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撒开腿就往回跑去。
屠城坐在湖边,望着那风平浪静的湖面,嘴边止不住的笑意。他捡起地上的小碎石子,用力往远处丢去,石子在水面上弹了好几下,最终“咚”的一声沉入湖底。
湖里再也没有传来人的说话声,屠城有些失望,连允果真回去了。
十五天一次的见面,对两人来说都有些长。屠城之前被派来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认识了连允,倒觉得初二至十四的日子实在是日长似岁,反倒是初一和十五的那一个时辰,就如转瞬即逝一般,感觉刚刚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屠城对临天阁好奇的很,同时对连允又充满了兴趣,而连允也十分期待与屠城的见面。两人就这样,一直偷偷摸摸地联系了好几年,每月那两日,不论刮风下雨,他们必定会对着那如镜的水面,诉说着自己心中的呢喃细语。
日子一久,首先感觉不对劲的人是屠城。没见着连允的时候,他会辗转难眠;见着连允的时候,他想将满肚子的话都倾诉出去,但一听到连允的声音,脑子里却又是一片空白,什么都说不出来。
到了后来,屠父见儿子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遇见一次便催促他一次:“你都已经是二十四的人了,看看隔壁家的屠子一,孩子都已经要快十岁了,你怎么还不找个姑娘家娶了?!”
屠城面露难色,心想道,总不可能和老爹说自己中意一个素未谋面过的人,况且人家还是一男人。
“我对人家姑娘没有那个意思。”屠城故意含糊其辞。
“没那个意思?”屠父越听越气,“我这三年找人给你介绍了那么多位姑娘,你居然都没有一个喜欢的?!”
屠城觉得耳边快要生茧,挥了挥手:“大不了不娶了呗,陀山族那么多人,也不缺我一个传宗接代的。”
屠父气得跺脚,看着犟如牛的儿子,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好。屠城朝着父亲打了个哈哈,算了算日子,说道:“今天八月十五,我该去镜泊湖了,先走了。”
看着屠城那渐行渐远、十年如一日的背影,屠父叹了口气摇着头,此时的他倒是宁愿希望屠城将心思从修行与任务上移开,能够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
可他不知,屠城每月最期待的就是去镜泊湖出任务驻守的这两天。屠城走在路上,想着一会就能见到那心心念念的人,不禁加快了步伐。
他等了一整天,望着湖面盼了好几个小时,终于到了戌时。月光洒下,湖面上泛起粼粼的波光,屠城抬头,发现八月十五的月亮竟是格外得圆。
也不知道临天阁上能不能看见,他心想。
“屠城?”这时,湖里传来了那熟悉的声音。
屠城赶忙回过神来,回道:“我在。”
连允轻轻笑了一声:“我知道你在。”
屠城闭上眼听着,听连允给他讲述了这几日在临天阁的所见所闻,例如哪只乌鸦化了形,树神爷爷的哪根树枝又被某个调皮鬼给折了断。
连允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但屠城却听得认真。
忽然,他的内心开始有些不满足,不满足只是单单作为一个旁听者,他更想融入到连允的生活中去。
“连允。”
屠城忽然唤了一声,连允闻声戛然而止,问道:“怎么了吗?”
屠城顿了顿,沉默了像是一个世纪之久,才鼓足勇气开了口:“我想见你。”
连允被屠城的话吓了一跳,跪坐在潭边脑中一片空白。
见连允久久没有回答,屠城有些失望。他拍了拍裤子,准备站起身来,只听见连允一个人笑了起来。
屠城好奇,连允则问道:“见了我,你不怕会失望吗?”
屠城问:“会失望什么?”
“你不知道我的模样,就不怕我是个张了尖嘴猴腮的鸟人?”连允自己开始比划起来,“又或者是满身的羽毛,亦或是人面鸟身?”
屠城的脑袋里立马浮现出了连允描述的模样,他的身子一颤,沉思了一会,才回答说:“你莫不是怕见着我才这么说?万一我也是个满脸胡塞的大叔,穿着粗布衣,像是几十年没有洗过澡的模样站在你的面前,你会不会失望?”
说完,两人开始捧腹大笑起来,笑了好一会,连允才直立着低头注视着那平静的水面。
“屠城。”连允忽然认真道,“我也好想见你。”
屠城的耳边瞬间一阵轰鸣,他激动得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连允又道:“这几年我一直有个猜想,既然我们的声音能够通过这潭、这湖进行传播,那么其他的东西呢?”
屠城一愣:“你是想说......”
“我现在就试试。”连允说着,往前跨了一步,“记得接好我啊。”
说完,屠城还没有来得及回话,他只听见耳边传来噗通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落入了水中。
连允什么都没想,闭上眼纵身跃下,他任凭身子随着这深潭中的流水飘动,迷迷糊糊之间,他仿佛又听到了屠城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地敲打着自己的心房。
他来了,并且在呼唤着自己。
声声入耳、字字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