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天》春茶煮水

52、第五十二章

　　熙熙攘攘的市集，炊烟袅袅升起在青岩瓦房之上，人们的喧闹声、吆喝声充斥在耳边，路边的摊头上摆满了五花八门的食物。

　　屠城拉着连允穿梭在热闹的市集里，他生怕连允被拥挤的人潮给挤丢了，紧紧攥住了他的手掌。

　　“这是我们郭最热闹的地方。”屠城说。

　　“你们郭？”

　　“嗯，现在是周成王姬诵在位，内城称为城，我们外城就叫做郭。”屠城解释道，“我们陀山族人多，周成王也不放心放任我们一族进内城，但又怕我们这支势力流入敌国，只得把我们圈在远郊境内。”

　　“那你们甘心？”

　　屠城笑笑：“陀山族人从不与世争。”

　　“那你们与什么争？”

　　“与命搏，我们与生俱来的东西......”屠城说着，眼里忽然闪过一丝戾气，“斩妖除魔降鬼，有哪一个不是玩命的？”

　　闻言，连允忽然停下了脚步，死死地盯着屠城：“玩命......你死了怎么办？”

　　“死了就......”说到一半屠城就说不下去了，他感受到了连允的目光，炙热的让他无法忽略。

　　死了怎么办？

　　死了不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吗？

　　屠城放柔了声音，说道：“我不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的。”

　　连允轻轻“嗯”了一声，才缓缓道：“吃饭去吧。”

　　屠城带着连允来到自己常去的一家早饭摊，坐下之后朝着老板大喊了声：“老板，两碗馄饨！”

　　“馄饨是什么？”

　　“面皮包的，里面是肉馅儿。”

　　连允云里雾里地点了头，等到老板端着两碗热乎乎的馄饨上了桌，他拿起勺子盛了一个往嘴里送去。

　　咀嚼了一会，连允面露难色地把那馄饨咽了下去，为难地问道：“这是......猪肉？”

　　屠城点头。

　　“味道挺好吃的，但是......”连允委婉地说道，“我是鸟。”

　　屠城一愣，这才忽然意识到连允不吃猪肉的事实。他挠了挠头，说了声“抱歉”，连允却答道：“无妨，我看着你吃就行，平时在那边我们也不是每顿都吃的。”

　　屠城囫囵吞枣地把馄饨都塞进了肚，在桌上留了两个铜钱儿，便带着连允离开。

　　市集里各种食物摊和小商品摊混杂在一起，倒是让连允看得眼花缭乱。到处都是他没见过的东西，让连允都不知该在何处驻足。

　　屠城带着连允在一个卖饰品的摊前停了下来，那些饰品多是剑穗，屠城在里面挑了一个长短刚好能适合连允匕首的饰品，付了钱就往他手里塞去。

　　“你送我剑穗干什么？”连允好奇，“我用的是匕首。”

　　说着，连允拿起那剑穗仔细打量起来，剑穗呈灰色，它的头部打了一个结，但连允却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意思。

　　“这是什么？”连允问。

　　屠城看着那个同心结，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便忽悠他说：“保平安的。”

　　连允笑笑，晃了一圈，最后站在了一座寺庙之前听了下来。

　　“这是又哪里？”连允望着里边问道，“为什么里面的人都要朝那几寸铜像磕头？他们就是奴隶吗？”

　　屠城摇头：“他们不是奴隶。这里是寺庙，很多人信神佛，会经常来烧香拜佛，求个平安吉利。”

　　“拜的什么神佛？”

　　“有拜事业的、拜因缘的。”屠城答道，“当然，像你们那里那些人也有。”

　　连允顺着屠城手指的方向看去，竟发现了一座麋身龙鳞的巨兽，在它下方参拜的信者还不在少数。

　　“这是.......麒麟？”连允走进了仔细端详道，“麒麟应该是鹿角，他虽是应龙的孙辈，但角却不是龙角。”

　　“无伤大雅。”屠城说，“不过都是我们人类根据传闻自己虚构出来的，再怎么拜都不过是求个心理寄托。”

　　“那那因缘神也是虚构出来的？”连允转头问，“临天阁里倒是没有这种神。”

　　屠城点点头，领着连允走了过去，因缘神下来参拜的多是都是女子，屠城怕连允会不好意思，问一旁的僧人讨了根红绳，便立马拉着他离开。

　　庙外，屠城伸出手想把那红绳系在连允的手腕上，但最终一退缩，还是整根交到了他的手掌心里。

　　“这红绳什么用？”

　　“你......若是有心仪的人，可以把红绳绑在她身上。”屠城撇开眼睛说道，“不过都是我们这迷信的说法，信不信倒也无所谓。”

　　连允手掌握拳，把红绳牢牢握在手里，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屠城只见连允拉过他往前走，一副很高兴的模样，说着：“再带我去其他地方看看。”

　　屠城的心仿佛都被他牵动了一般，木木地跟着连允往前走，走了一段距离才发现是连允在带着自己到处瞎逛，自己倒像个初来乍到的。

　　“跟我来。”

　　屠城忽然说道，连允便二话不说跟了上去。出了市集，穿过一片风林，呈现在连允眼前的是一条奔腾不息的浩瀚江流，不断激起的浪花拍打在岸上，连允刚靠近，就被冰冷的水激得后退了好几步。

　　他们周围人烟稀少，大概是被这水的气势给吓到了，放眼望去根本见不着一个人。

　　“这里是......？”

　　屠城说：“镜泊湖延伸出来的一条分支，你饿了吗？”

　　“还行……稍微有点。”

　　屠城哈哈一笑道：“这叫江水流虽急，但因为处于镜泊湖的下游，许多鱼儿会顺着水势游到这边。”

　　连允一愣，似乎已经猜到屠城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他还未开口问，只见屠城就说：“我张这么大还从伺候过人，今儿就给你破了这例罢，也让你见识一下我们陀山族的驾驭术。”

　　说完，屠城从口中掏出一把小匕首，倏地划破了自己的手心。激起的江水正好落到了他的掌心，屠城嘴皮子微动，将自身的灵力覆盖于伤口处，血水混着江水在屠城的手中慢慢凝聚起来，逐渐形成一阵。

　　连允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屠城便更加卖力地施法起来。

　　他催动灵力猛地一推，那血阵便腾空而起，往江流中心急速飞去，在它停下来的那一刹那，江底忽然传出一阵低鸣声，下一秒，一跳硕大无朋的水龙猛然窜出。

　　在水龙的周围，被带出无数条蹦跶着的鱼，屠城一缩手，那水龙便迅速向着他们俩人冲来，在即将接触到他们的那一刻，又忽然化作万千水滴跌入江底。

　　连允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好几步，再低头一看，刚刚那些被带出水面的鱼儿，不知何时已在自己的脚下不停上下摆动着它们的鱼尾。

　　“你驾驭得了水？”连允吃惊地问道。

　　“不仅是水。”屠城有些小自豪，“其实我还能驾驭很多。”

　　“那这鱼？”

　　“等会生个火，我帮你烤。”

　　连允看着这满地的鱼，瞬间有些哭笑不得：“我就算想吃，也没这么大的胃口啊。”

　　说完，他笑笑，一挥手，便又施法放生了百八十条鱼，只剩下离他最近的两条，它们被走来的屠城一把捏住了鱼尾，不停地扑腾着。

　　两人往回走了一段距离，屠城生了火，又找了两根木棍，将鱼架在火上烤。没多久，一股鱼肉香味就扑面而来，连允确实有些饿了，接过屠城递来的烤鱼就咬了一口。

　　“怎么样？”屠城问。

　　“嗯。”连允擦了擦嘴上的油渍，“还不错。”

　　屠城看着一脸满足的连允，乐呵呵地坐着。过了很久，他问道：“来下界的第一天，感觉怎么样？”

　　连允一愣，仔细想了想说道：“比起临天阁，我还是更喜欢这里。”

　　“那你喜欢这里什么？”

　　连允抿着嘴思考，却又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屠城笑着，把手搭到了连允，的头顶心上，连允也不觉得屠城无礼，见屠城这般动作，反而有些欣喜。

　　他伸出一只手握住了屠城那只伸出的手，连允把他的手牢牢地握在手心，拉至自己的胸前。

　　倏地，连允的身后冒出一对巨大的黑白羽翼，那羽翼优雅地抖了一抖，几片洁白无暇的羽毛便悠悠飘落。

　　连允拾起那几片羽毛，握在掌心催动了自身灵力，一瞬间，那羽毛便化作了粉末散落在手。

　　连允小心翼翼地将那些粉末在屠城手心的伤口处抹匀，很快，伤口就停止了流血，它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屠城吃惊地问道：“这是......？”

　　“你也知道我的本身是鹤，鹤羽有疗伤之效。”连允一边小心地处理屠城的伤口，一边淡道，“我赠予你几片，你看着情况用。”

　　“连允......”屠城感慨道，“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好呢？”

　　“这点小恩小惠就把你给收买了？我要是再送你点什么，你岂不是要对我感恩戴德？”连允一脸嫌弃道，“我好的地方还多着呢。”

　　“比如说？”

　　连允闭口不答，但眼里充满了玩昧之意，他将背后的羽翼收起，身子往前凑了一点，用食指轻点屠城的下巴，从下往上托起。

　　他沉声问道：“你觉得呢？”

　　屠城听得心痒痒，第一次有种手无足措的感觉，他僵硬着身子，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回答道：“我觉得你哪里都好。”

　　“再具体一点。”

　　“......”屠城心里一阵荡漾，有股想要把心中情愫全都付之而出的冲动，他闭上了眼，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吐出说，“玉京都，大罗天，天欲雨后风欲来，唯君柔情万里。”

　　连允被屠城这么一说，忽然大笑起来，他松开屠城的下巴看着他，眼里倒是有一份深情：“屠城，你说.......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