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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第七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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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所有的人都已经进入了熟睡,但连允却坐在榻上直冒冷汗。他盘着双腿,急促地呼吸着,脑中浮现的尽是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
有屠城、有那些惨死的陀山恒宇族人、有树神、有他的父母......
他们哭着喊着,匍匐在地上向着他一点点爬过来,他们伸出血肉模糊的手,瞪着空洞的双眼,嘴里发出呻吟。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连允后退了几步,却没有办法将自己视线从那些人的身上移开。他仿佛觉得自己身上在烧,从心一直烧到了肺,连允忽然睁开双眼,刚一走下床塌,就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他用双手死死攥住自己胸前的衣襟,弓起了背,用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
又是这种灼烧感。
连允大口喘着粗气,浑身痛得快要散架一般,他颤颤巍巍地从怀中掏出那面照妖镜,艰难地抬起自己的头。
就在他看清镜中的自己之后,整个人如遭雷劈。一团一团的黑气围绕在自己的身边,连允看到了自己狰狞的表情,简直像一只发了狂的野兽。
那是魔气,自己竟然已经有了入魔的征兆。
连允不敢相信,拿起镜子高举起来想要扔碎,但就在他要甩手的那一刻,他忽然就冷静了下来。一瞬间,他体内所有噬骨的疼痛全都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嗜血的冲动。
连允压抑着自己心里的这番恐怖想法,蜷缩起身子在地上打滚,他猛地把额头撞在桌角渗出了鲜血,想用疼痛来分散自己的注意。
太痛苦了。
太痛苦了……
连允想哭,但却无论如何都没有泪水流出。这是他不知道第几次经历这番疼痛了,每一次都简直要了他的命,但只要他心中的执念还在,他在这世上就无法消散。
忍不住了,连允直接抽出风涧一把刺入自己的大腿,血瞬间喷涌而出,疼,太疼了……
但只有疼痛能控制自己心底的冲动。
痛的久了,连允在不知不觉中闭上了眼,意识模糊之前,他仿佛看到有人在自己面前破门而入,那人将自己抱起到榻上,眼底尽是温柔。
屠城……?
再一次睁开眼时已是第二天的晌午,连允动了动身子,却被牵动了大腿上的伤,他疼得倒吸了一口气,慢慢撑起身子一看,腿上不知何时已经被人包扎好了伤口。
是谁?
难不成昏迷前看到的那人是真的?
正在他纠结时,院外忽然传出了嘈杂的人声,连允听得有些头疼,但还是强撑着起了床。
他穿戴好衣物,推开门慢慢走出去,试着让自己尽量显得没有任何异常。走到院前,连允看到院门口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他们争先恐后地想要涌进院子,而屠城和如因正在人群面前拦着,竭力劝说。
“怎么回事?”连允上前询问。
屠城一见到连允,脸上立马露出焦急之色,急忙道:“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躺着。”
连允看了屠城一眼,没有回答,又重复了一遍:“发生了什么事情?”
回答连允的是如因:“这些百姓不知听信了谁的妖言,说师傅您是为害人间的魔头……”
如因还未说完,门口的人群就再一次沸腾了起来:“如果你不是魔头,那昨晚那么多条人命又怎么解释?我们早就觉得你这座院子古怪了,明明那么大,却连一个仆人都没有!”
不请仆人这还有错了?屠城心里朝着那人翻了个白眼,嘴上嗤笑了一声,什么风气这是?
屠城回头看了眼连允,对方却是一脸的事不关己,表情很是淡然。他慢悠悠地从腰间解下一块金色的腰牌,然后走到众人面前,高举腰牌至头顶,幽幽地说:“天子特赦,你们有问题吗?这间是御宅。”
听到天子二字,沸腾的人群一瞬间安静了下来,皇帝的特赦谁敢有异议?敢跳出来的人,绝对是不要命的。
大家面面相觑,但却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直到最后,也不知是谁在底下说了句“够了够了”,人群便一下子散了开来,原本熙熙攘攘的道路上,立马就没了人影。
屠城关了院门,急忙走到连允身边问道:“我背你?”
连允的脸色很不自然,回说:“不用。”
屠城走在连允身后,虽然不明显,但他还是发现了连允走路有些颠簸。他向如因使了个眼色,把他打发走了之后,跟着连允回到了他的卧房。
连允跨过门槛,刚准备转身关门,只见屠城一只手抵在了门框上。
连允问:“还有什么事吗?”
“你的伤......”
连允抬眼看着屠城:“昨晚果然是你。”
屠城有些着急:“我昨晚,昨晚就忽然感到有股魔气,我以为你......”
屠城知道成神与堕魔的艰辛,所以害怕连允在堕魔的过程中只身一人熬着。
“你现在也看到了,我没事,你请回吧。”连允说完,拨开屠城的手就准备关上门,可屠城一把拉开了他的手,直接窜进屋子,反手就砰上了门。
连允问:“你想干什么?屠一?”
屠城把连允拉到椅子旁,把他按着坐下,然后蹲下身来,慢慢撩起连允衣服的下摆和裤管。还没掀至大腿,只见小腿上就已经淌满了新鲜的血液,屠城看着心里一抽,将一旁桌上的纱布拿了过来。
“你别动。”屠城说,“我重新帮你包扎。”
屠城的手法很轻,但给人的感觉却很老练。他怕弄疼了连允,一边吹着气,一边一圈圈地缠着纱布。
“你这两天就别到处走动了。”屠城嘱咐道,“有什么事吩咐我和如因就行。”
连允闭口不大答看着屠城,屠城又说:“刚刚门口那事你也别太在意,脏水是谁泼的我会替你查清楚。”
“昨晚真死人了?”连允忽然问道。
屠城点头:“应该是的。如因去问过周围那些树灵,他们只说昨晚城内游荡着一股十分强大的灵力,但却看不清来者,那股灵力闯进了好几户人家,那几户......”
“他们是怎么死的?”
屠城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连允:“死相都极其惨烈,一具尸体被匕首划开了颈部,割到了大动脉。”
连允“啊?”了一声,屠城才意识道自己的口误:“就是脖子被划开了,而且身上全是刀伤。这具是算好的,其他人就......”
“其他人怎么样?”
“......人皮被剥下来了,依次挂在城中酒肆的门口。”屠城不忍道,“而且每一张人皮身上都人用刀被刻了一个图腾。”
连允心中一紧,问道:“什么图腾?”
屠城沉默了一会,他自然知道那图腾意味着什么,他注视着连允的眼睛,慢慢吐出那四个字:“石眼图腾。”
连允身子猛地一僵,眼底深处充满了恐惧,慢慢地,他的手脚开始发抖,开始变得冰凉,失神到连屠城在叫他都未曾发觉。
“连允、连允!”屠城一边边地叫着他的名字,想要让连允的情绪稍稍平复下来。
石眼图腾,就意味着昨晚那一切都是临天阁所为,但是单凭着一股灵力,他们又无法找到证据。再加上临天阁这次又是用的匕首作案,很明显就是想将浪尖推到连允的身上。
为什么那片神域偏偏要和连允过不去?
屠城百思不得其解,手不知不觉握住了连允,安慰道:“没事的,我们都在。”
连允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们走吧......他来找我了,他找到我了。”
“如因让我转告你。”屠城又说,“不拜你为师,他是不会离开的。”
连允忽然抬起头,恶狠狠道:“你们滚。你们给我滚......”
屠城拿连允没辙,只得站起身来,先退出了屋子,关门前,他认真嘱咐道:“你好好休息,我和如因一直在。”
他将门轻轻合上,转身就看到了几米外靠着树干抱着臂的如因。他走过去,如因也向他走来。
如因问:“师傅他怎么样了?”
“他大概知道那事是谁做的。”屠城说,“但是有点棘手。”
“是谁?”
“如果说是上天在和我们作对......”屠城问,“你还会义无反顾地和我们站在一起吗?我们之后要做的,有可能就是和天抗命,这可是比忤逆当今天子还要危险的事啊。”
如因思考了一会,说:“我会。”
“你觉得你搏得过天命吗?”
“搏得过搏不过我不知道。”如因笑道,“但我来的目的就是拜师的,我既然认准了他,就说明我信得过他的为人。他若是对,那便是天有错。”
屠城笑着拍了拍如因的肩:“这点你和你哥倒是像。”
“你认识我哥?”
“还是那句话。”屠城说,“我知道他,他却不认识我。”
如因忽然停下脚步,严肃了语气问道:“屠一,你到底是谁?从我们遇见你的第一天开始,你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到过自己的身份。”
屠城莞尔,看着如因偶尔正经的模样倒一时有些不适应,他站在如因的背后用力推了他一下,如因便向前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正在如因准备回头破口大骂之时,屠城不屑道:“我是谁说了你也不知道,国办委副委员长,你听说过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