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天》春茶煮水

87、第八十七章

　　人这一辈子能活多少年？

　　算他活个九十岁，屠城已经走完了他人生的三分之一，他只余下三分之二可以分给连允。

　　太短了。

　　六十年对连允来说不过是转眼即逝，等他死了以后，连允又要开始下一个轮回的苦苦等待。况且茫茫人海，遇不遇的着，还是个问题。

　　“爸。”屠城语重心长地叫了一声，“我爱他，和他的性别与他是谁无关。我本来就是想过完年和你们出柜的，现在......我还是不想瞒着你。”

　　屠志刚急得跺脚：“臭小子，你真是死都不让我瞑目啊！”

　　“......对不起。”

　　两人沉默着，一言不发地走过了三条马路，他们按着连允给他们的信息看到了全家便利店，然后找到了这幢楼的外梯，一步一步慢悠悠地走了上去。

　　走到两楼，屠城和屠志刚挨个推开房门，终于在第三扇门被推开的那一刹那，两把长枪抵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连允的障眼法没有褪去，傅元和傅琰自然没有认出两人。屠城喊了两人的名字，双枪这才稍稍愣了愣。

　　“你们是谁？”傅元问。

　　“我们身上被施了障眼法。”屠城回答，“连允没有联系你们吗？”

　　“连允？”

　　“就是刚刚和你们通话的。”

　　此话一出，兄妹俩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是谁，傅琰激动地喊了句“城哥”，立马把屋外的两人给拉了进来，她问：“刚刚那是......？”

　　“连无辞。”

　　说出这个名字，傅元兄妹才明白过来，傅琰又问：“连无辞的本名叫连允？为什么城哥你会和他在一起？”

　　“这个等会再说。”屠城瞄了一眼窗外，给两人介绍道，“这是我爸，连允为了给我们打掩护，负责去引开那些活死人了。我们先在这里等他，你们过来以后发现了什么？”

　　“我们找到了结界的阵眼。”

　　屠城一怔，没想到出去的关键这么快就被发现，如果顺利的话，等连允甩开那些活死人回来，他们四人共事，一起发力必定能破了这阵眼。

　　“阵眼在西南方向五公里处。”傅元说，“结界方圆大概十里，不算小，设结界的人看得出有点能力，他在阵眼处连接了一片魔域，大量的活死人就是从那里出来的。只要毁了那阵眼，我们应该就能出去。”

　　“杀过去可以吗？”屠城直截了当地问。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活死人很好对付，就是数量多了些。”傅元回答，“连无辞大概多久回来？”

　　“一个小时。”屠城说，“如果一个小时后他还没有来，我去找他，你们带着我爸出去。”

　　傅元点头，他看了眼屠志刚，瞬间就明白了他现在的状态，再加上新闻里早就报道了这条路大巴自燃的消息，兄妹两人多多少少猜到了事情的缘由。

　　但是屠城和屠志刚之间的尴尬气氛却让双枪不敢开口问话。傅元和傅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把视线来回在屠城父子身上，傅琰想开口，却被傅元打了下手，示意她闭嘴。

　　“屠城。”屠志刚忽然说道，“我现在也管不了你这么多了。”

　　屠城转身回头，看着屠志刚，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屠志刚说：“从小到大，我和你妈一直以你为傲，现在要不是我死了，有些事情还不知道你要瞒我到什么时候，包括你的工作和感情，如果我还在世，只要我有一口气，我坚决不会同意。”

　　整间房间的气氛都凝重了下来，屠城低着头，像一个正在挨骂的小孩，他接受屠志刚的批评，但是他并不会改正，他也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只是对于父母还是有一份愧疚。

　　“爸，对......”

　　屠志刚打断他：“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这是你自己选的路，你不要后悔才好。要真到了那天，你这一摔就很有可能再也爬不起来了。”

　　“不会有这天的。”屠城坚定地看着屠志刚，憋住了后半句话，要是我真的摔倒，连允一定会接住我的。

　　屠志刚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见屠城终究不肯罢休，终于深感自己的无能为力。

　　傅琰私下朝傅元使着颜色，他们发现屠城和屠志刚身上的障眼法随着时间的推移在逐渐消失，直到两人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屠城这才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明明傅元和傅琰两人身上还散发着生人的气息，为何那些活死人一个都没找上门来？

　　“糟了。”屠城轻道一声，立马向窗口走去一看，窗外的活死人正三两成群朝着一个方向走去，他们走得急急忙忙的，像是前面有什么很美味的食物等着他们。

　　“那边......有什么？”凑过来的傅琰问道。

　　她看着屠城那副紧张的模样，心里有了点底。屠城立马开门道：“连允往那边走去了，你们带着我爸去阵眼，我回去找他！”

　　傅元一把拉住他：“你这时候不应该和我们一起去阵眼吗？阵眼是关键，多一个人就少一份风险，再说那些活死人冲向的是连无辞，他有多大本领你不知道？别说是连无辞，就算是如故、孔君丹，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站在这里，我都觉得没有问题。东北的地头蛇没两把刷子他当不上，连无辞他根本不需要你的担心。”

　　傅元说得在理，可屠城却一句话都听不进去。没有办法，他只能让一直跟着他的最后两个小鬼跟着傅元，然后屠城握住傅元的手，一根一根把他的手指给掰开。

　　“我......我必须回去，对不起”屠城说，“我不能留他一个人在那里。”

　　傅元觉出了一点苗头，追问：“你和连无辞之间发生了什么？他值得你这么为他掏心掏肺？”

　　屠城轻笑一声：“掏心掏肺的人一直是他啊。”

　　傅元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总觉得屠城和连无辞之间的关系不一般。关上了门，屠城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傅元和傅琰便护着屠志刚，一路往阵眼所在的西南方向走去。

　　好在基本所有的活死人都朝着连允所在的方向走去，他们一行人一路上基本没有遇到太大的障碍。

　　而屠城这边，越往东走，活死人就越密集，也越凶残。屠城每走一步，心里就胆战一分，路两边倒下了无数具活死人的尸体，若是想让他们不追上来，就必须让他们缺胳膊少腿，无法动弹。

　　也不知道连允究竟花了多少精力才摆脱了他们。

　　一直走过最先躲着的老旧公寓，再往前越过几条马路，忽然一阵熟悉的灵力扑面而来。那股灵力虽然凶狠，但对屠城却没有丝毫的恶意，接触到他的瞬间，仿佛化作了一缕淡淡的的春风拂过他的面颊。

　　连允就在前面了。

　　屠城笃定，加快了步伐往前走着。

　　只是越往前走，他越觉得周围不对劲，活死人竟然都尽数倒地，没有一人有能力再往前一步。

　　空气中的灵力味道虽甜美，但也危险，甚至夹杂了些许......其他东西的味道？

　　在他前面的不止连允，还有其他人。

　　屠城心里一沉，终于看到在一条十字路口，笔笔直站着对峙的两人。

　　他顿了顿，刚刚往前一步，只见连允站在远处朝着他大喊了一句：“不要过来！”

　　屠城停下了脚步，眯着眼仔细打量起站在连允对面那人，是个活死人，但散发出来的灵息却异常的强大。

　　表里不一。

　　屠城心想道，遇到这种情况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那人很有可能就是......

　　“临天阁。”

　　屠城贸然说出这三个字，站在连允对面那人却坦然地笑了笑，语气轻飘飘地说道：“屠城。”

　　那活死人向着屠城刚走近一步，只见连允一个侧身就挡在两人之间，他背对着屠城，严肃质问道：“你想对他干什么？”

　　“不干什么，我是来找你的。”

　　连允皱眉：“他父亲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是我。”

　　话刚说出口，屠城立马冲上前去，但走到连允身边的时候，却被他一把拦下。

　　连允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怒火，但身子却已经气得发抖：“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三千年了，为什么你总是要在我身边阴魂不散？！”

　　“当年我就跟你说过，我要的是你，并非屠城。他们陀山和恒宇两族不过是我顺带想要除掉的，不是我的最终目的。”

　　“你想在我身上得到点什么？”

　　那活死人嗤笑了一声，道：“你的身体。”

　　连允一愣，屠城也猛地拉住他的袖管，生怕一个不留神，连允就被临天阁给抓了回去。连允后退了半步，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前方，他这具身体对于临天阁来说究竟有什么地方值得他缠着自己三千多年？

　　屠城紧握着连允的手，想要让他觉得安心一些，但此时此刻看着面前那张活死人的脸，就连他自己都心悸得不行。

　　这时，只听不远处悠悠又传来一句：“你忘了吗？三千年前，你被我困着的时候，你的灵识究竟跑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