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是随便的狐狸》临渊羡鱼1

37、第 37 章

　　婚礼正式开始之前，秋绝早已在白枢玉专门的位置旁边寻了个椅子坐下了，一身奢华繁复的朱色喜袍与他往日里利落的少年形象完全不同，额间的王字抹额被红色的宝石发冠代替，大喜之日的新郎脸上却没什么喜色，他甚至连往日的嚣张也无，少年的意气被家族荣耀与成长的无奈深深的压抑。
　　倾羽和白枢玉终于从花厅出来时，他看着这双璧人内心竟翻涌起难言的欣羡，他佩服白枢玉能放下一切也要跟倾羽在一起的决心，也想学倾羽一样有回应这份炽热爱意的洒脱。

　　“秋绝？”倾羽看到他本想好好质问他为什么要那么对小药仙，可是他憔悴的面容在热烈的赤红喜袍下竟然显得十分可怜，他一时竟说不出责备的话。
　　“倾羽，你来啦，我有话想对你说。”秋绝像过度劳累的老年人一样，坐在椅子上毫无生气。
　　“你，你怎么这模样，准备婚礼这么累吗？”倾羽有些担心的看着他：“小团子呢，怎么不让他给你看看？”
　　“花锦啊。”秋绝低下头自嘲的笑了：“他在蓬莱呢，等会应该就过来了，他胆子小也没什么朋友，等会让他跟你坐一起，我也放心。”
　　“当然可以，他怎么了吗？”倾羽听到小药仙一直在蓬莱也就松了口气，他还是不放心的问道：“你动手打他了？”
　　“没有，就吵了一架。”秋绝有气无力的回答他。
　　“谁让你好端端的你不给人家送请柬，一年的室友同吃同住的，往日里你欺负他惯了他也好性子不计较，这情谊你轻易的抛了以后没人受得了你，活该了吧你。”倾羽虽然在奚落他，可是看他这副支离破碎的模样，更难听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是我活该。”秋绝竟然点了点头，他似乎很纠结很痛苦，舔了舔唇又继续说道：“倾羽，你跟他关系要好，等会儿，你——你能不能替我多照看一下他。”
　　倾羽道：“你没事吧！是不是筹备婚礼太累了？”
　　秋绝的状态实在不对，今天是他的大好日子他要是出了什么事蓬莱对所有的神君都不好交待，倾羽担心他，忽然想到小药仙给过他一个香囊，他说过那香囊里的花安神很有效果。
　　倾羽伸手拍了拍秋绝的胳膊，见他抬起头看向自己时，便道：“小团子不是送了你一个香囊吗？”
　　“这个吗？”秋绝从怀里小心的取出那个还没手掌大的香囊。
　　“对，就是这个，这是小团子自己开的花，他说这个安神很有效，你要不……”
　　倾羽的话还没说完，就见秋绝猛然抬起头，一双眼睛里全是难言的诧异，“他自己，开的花，送给了，我？”
　　“对……”倾羽被他的模样吓到了，可还是说道：“这花他只肯送给你，还说，只有你能闻到那香味。”
　　“只有我……”秋绝盯着掌心的香囊，梦呓一般的重复着。
　　不仅秋绝陷入魔障一般，连白枢玉听到这个消息都眉心一动。

　　“秋绝，团子跟你到底……”倾羽还想问些什么，肩上却叫白枢玉握住。
　　“万事未定。”白枢玉眼神复杂的看向他：“还来得及重选。”

　　“他们怎么了？”倾羽看着旁边空荡荡的位置，心里不知怎么回事难受的紧。
　　“他们——”白枢玉最终也没多说什么，在众神君的注视下，动了第一筷子。

　　蓬莱和琼华联姻是大事，两大力量雄厚的仙洲联手，这喜宴办的声势浩大，不知为何秋绝一直给人以力量的脊背有些落寞，他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等着琼华金色的青鸟飞来，比凤凰还要华丽的公主在他伸出手时，才搭着他的手一步一步的朝高堂走去。

　　“没想到我们之中是秋绝第一个成了亲，三年后估计我们就能当叔叔了。”倾羽看着他们这场宏大的婚礼，不免羡慕道：“但凡我们之间有个人是女的，我们也能这样办一次婚礼昭告天下了。”
　　“倾羽，我们也可以。”白枢玉握住倾羽的手，诚挚的告白道：“我会给你最好的、永世难忘的婚礼。”
　　“哈，你说什么呢。”倾羽像被针扎了一下，他哪里真的受得起白枢玉的深情，他看着别人的圆满，忽然就不敢再面对白枢玉的要给他的一切。
　　“我是认真的。”白枢玉不是说说而已，“伯父那边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他喜欢我，让他放心的把你交给我。”
　　“好，那——等等吧，等我，伏羲琴祭礼完成，最近真的太忙了，我都忙糊涂了。”倾羽胡言乱语道，他实在回答不了白枢玉，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忽然看见小药仙单薄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

　　“小团子！”倾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赶紧上前把小药仙给抓到身边坐下，“你怎么才来啊，这菜都吃了快一半了。”
　　“倾羽哥，我没胃口。”小药仙像刚经历了一场巨大的狂风暴雨一般，叶子被打的黏黏的。
　　“你没事吧？”倾羽今天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先是秋绝像被夺舍一样变得叫人陌生，现在又是小药仙连一点儿力气也打不起来的样子。
　　“我没事，我……”小药仙眼睛早就哭肿了，这时候他即便缓和下来也实在没力气去解释什么，“倾羽哥，谢谢你关心我，这世上除了师傅，就只有你对我这么好了。”
　　“小团子……”倾羽见他的状态实在不对，不免忧心的对白枢玉说道：“枢玉，我扶小团子先到后面休息，你别随便离席，你走了这里不好交待。”
　　“不用了倾羽哥”小药仙推开倾羽的手，他艰难的抬起头，他看向盛装打扮的秋绝是那么的耀眼迷人，与美艳的琼华洲公主那么般配，他只觉得自己像千斤重一般勉力支撑着，“他们快敬酒了，毕竟同窗一场，这酒，我该和他喝一杯。”
　　喝最后一杯。

　　小仙娥们自然先给白枢玉倒酒，轮到小药仙时他却伸手推开了，“我自己带了酒。”
　　“你自己带？”倾羽疑惑的看向他。
　　“蓬莱酒烈，我喝不起。”小药仙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点点苦涩。
　　“好吧。”倾羽知道他确实不会喝酒。
　　“这是什么酒，怎么还带苦味？”倾羽坐在他边上，看着他倒进杯子里的青色液体与自己的透明酒液毫不相同，竟还能嗅到一丝苦味。
　　“这是我花了半个月酿的，带苦味，对身体好。”小药仙做的菜都是有苦味的，酒有苦味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花锦。”白枢玉突然主动开口对他说话。
　　“太子殿下。”小药仙抬头看他。
　　“想清楚。”
　　白枢玉清冷的嗓音像穿透这热烈假象的冰刃，小药仙一怔，他似乎没料到白枢玉会把他的事情放在眼里，可事到如今，他没办法再回头了，他点了点头：“多谢太子殿下关心。”

　　新郎官秋绝和新娘一起先来了白枢玉面前敬酒。
　　“见过太子殿下。”新娘对白枢玉行了一礼。
　　“见过，太子。”秋绝似乎很勉强，他对这场婚礼都很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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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后是倾羽，再来便是小药仙。

　　“秋绝，祝贺你新婚。”小药仙举起酒杯，雪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他的目光落在秋绝脸上，秋绝却不敢看他。
　　“谢……谢。”秋绝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想尽快逃离这里。
　　“秋绝。”小药仙叫住了他。
　　秋绝还是停下脚步。
　　“我根脚虽只是一颗仙草，却生的五脏俱全，你与我都是一样的。”小药仙唇边浮起浅浅的角度，像溺水濒死之人一样破败，他双手缓缓举起杯盏，诀别一般行了一礼。

　　“秋绝，同窗一场，我送你一份大礼，望你日后再无后顾之忧，人生一帆风顺，子孙满堂。”

　　说罢，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秋绝怔愣的看着他，冰冷决绝的气息从小药仙脸上传递给他，他感到窒息一般的难受。

　　这场热闹盛大的婚礼在秋绝转身之后，小药仙忽然捂着心口吐出一口黑血时慌乱结束。

　　“我艹，小团子！”倾羽看见小药仙忽然痛苦吐血惊叫起来：“来人，快来人啊！”
　　“花锦，花锦！”秋绝几乎是第一时间冲到小药仙身边抱住了他，“你别吓我，你看看我，你别吓我啊！”
　　他看着小药仙嘴角下巴上的黑血，仿若那是最凶险的毒蛇狠狠的咬到了他，让他几乎快要失去思考的能力。
　　“秋绝，放心吧，从今往后，你再没有，没有后顾……”小药仙话实在没力气说下去。
　　“花锦，花锦，花锦……”秋绝抱着他疯了似的哭着嘶吼，可是小药仙闭上眼睛再没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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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药仙服毒自尽发生的太过突然惨烈，新房里，一身喜福的秋绝失了魂似的跪在床边，像贪恋新娘的新婚丈夫，他紧紧的握住小药仙的手，希冀留下那最后一点温度。
　　“花锦，我错了，你别闹脾气，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我们还没去后山采药……”
　　“我不成亲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们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生活……”
　　“花锦，别丢下我一个人……”
　　秋绝把自己的脸埋进他的掌心，强悍理智再无法支撑，他痛苦的嚎啕大哭起来。

　　倾羽满脸泪水，他终于明白小药仙和秋绝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仙草、恩露牌……怪不得你会这么做，原来竟是因为愧疚吗？”
　　秋绝没有说话，他低着头已经哭的浑身颤抖。

　　倾羽最恶心这种迟来的深情，他挣脱开白枢玉的手，一把将秋绝撞到墙边，听着他痛的闷哼一声，却始终没有还手。
　　他揪着秋绝的新郎官衣领，一拳一拳重重的打在他的脸上，他恶狠狠的咒骂：“我艹，秋绝你这个畜生！你他妈简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人活着的时候你不珍惜，死了你他吗做给谁看？你是什么东西，你也配团子喜欢你！我要是团子，跟你待在一片空气里都让我反胃，我他妈恨你一辈子！”
　　“倾羽，别这么说。”白枢玉被他的话刺得心头剧痛，这样恶毒的话简直比胸口的诅咒还要可怕，他最怕这样的话从倾羽口中说出来，即便并不是对他，他不敢想象倾羽痛恨自己是什么样子的，那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他拦住倾羽的拳头，想让他冷静下来。
　　“你？”倾羽本就气的胸腔剧痛，他如何能想到朝夕相处了一年的同学，竟然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此刻如果不是白枢玉钳制他的手脚，他只怕真的能把秋绝打的口吐鲜血。
　　“倾羽，别这么说。”白枢玉重复道，只是这一次，他的嗓音里竟带了乞求。

　　“白枢玉，你他妈知道什么对不对？”倾羽想起他那些奇怪的话，他根本不是一个会在意别人事情的人，就算有人真的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动一下眉头，可这一次，他竟拦住了自己。
　　“我并不能确定，倾羽。”白枢玉眼眶微红，嘶哑的嗓音里全是痛苦，他想伸手把倾羽抱进怀里，可是倾羽却用陌生人的眼神看着他，随后一把推开了他。
　　“你知道？你他妈知道什么对不对？你他妈不说？”疯了似的倾羽对着白枢玉的脸狠狠的打了下去，一丝不苟的太子殿下被这一巴掌打的连发际线都散落了一缕，看起来竟然狼狈极了。
　　白枢玉喉间酸涩，倾羽的不信任将他的双目灼的刺痛，他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他决不允许任何意外毁了它们之间的关系。
　　白枢玉往前踏了一步死死的箍住倾羽的身体，高大的身影落在倾羽气到扭曲的脸上，他神情极为诚恳的解释道：“倾羽，事发突然，我并不能未卜先知。”
　　他的话似乎被听了进去，倾羽在他的怀抱里逐渐的不再狂躁，他看着躺在床上脸色灰白的小药仙，那个会一直围着他让着他叫他“倾羽哥”的少年已经不在了。
　　倾羽的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他愣愣的问白枢玉：“还有办法救回团子吗？”

　　不知为何这句话竟刺激到了秋绝，他从地上爬起来，那张原本失去所有生气脸上竟燃起了希望，他跌跌撞撞的冲到白枢玉脚边跪下，此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让花锦起死回生，如果白枢玉能救回自毁摄魂石的狐狸，那他也能用同样的方法救回花锦。
　　“枢玉，我把命给你，你帮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