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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7 ...


  •   琳达姐那混杂着尖叫与哽咽的宣告,每一个字都带着难以置信的重量和炽热的温度,狠狠砸进她的耳膜,撞在她冰冷一片的心湖上,激起滔天巨浪。

      最初的几秒,许意欢是懵的。
      大脑一片空白,只有琳达姐的声音在反复回荡。
      她甚至忘了呼吸,直到肺叶传来尖锐的刺痛,才猛地抽了一口气,那气息滚烫,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真……真的?”她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几乎不成调,像是被砂纸磨过,“琳达姐,你……你没弄错?真的是……李导那个《回声》?那个女配角?”

      “千真万确!选角导演亲自打的电话!合同细节很快会发过来!意欢,我们熬出来了!真的熬出来了!!!”琳达姐在电话那头又哭又笑,语无伦次,“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行的!陈大师的眼光不会错!李导他们到底还是坚持住了!那些只看商业价值的王八蛋……”

      后面琳达姐还说了些什么,许意欢已经听不真切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纯粹到极致的狂喜,像火山喷发般从她心底最深处轰然涌出,瞬间冲垮了所有理智的堤坝。

      她握着手机,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
      喉咙里发出几声短促的、似哭似笑的抽气声,随即,她猛地挂断了电话,仿佛再多听一秒,那巨大的幸福就会将她彻底撑爆。

      手机从颤抖的手中滑落,掉在柔软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许意欢站在原地,足足愣了十秒钟。

      然后——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后终于爆发的、短促而尖锐的欢呼,冲破了她的喉咙。
      她猛地跳了起来,像个小女孩一样在原地转了个圈,双手捂住瞬间滚烫的脸颊,掌心下,嘴角无法控制地向上咧开,越咧越大,最终变成一个毫无形象的、近乎傻气的大笑。

      泪水毫无征兆地涌出,不是悲伤的,而是滚烫的、咸涩的喜悦。
      她一边笑,一边哭,一边在并不宽敞的屋子里毫无章法地蹦跳了几下,然后腿一软,跌坐回地毯上,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肩膀因为剧烈的情绪起伏而不住地耸动。

      几分钟。
      她允许自己毫无保留地沉浸在这失而复得、梦想成真的纯粹狂喜里,仿佛要将过去两天那蚀骨的空洞和冰冷,全部用此刻沸腾的热度熨平。

      心跳如擂鼓,撞击着耳膜,血液奔流的声音轰轰作响。

      过了好一会儿,那阵灭顶般的激动才如潮水般缓缓退去,留下布满沙滩的、细腻而真实的温暖颗粒。
      许意欢慢慢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眼睛却亮得惊人,像被水洗过的星星。

      她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挂断琳达姐的电话许久,听筒里癫狂的余音似乎还在耳道里嗡嗡作响。
      许意欢的手脚因为过度的激动而微微发麻,指尖烫得吓人。

      她弯腰抓起手机,想给母亲发条信息,字打了又删,巨大的喜悦冲得她语无伦次,最终只发过去一个简单的笑脸,和一句:妈,有个很好的工作机会,定了。
      几乎是立刻,母亲的电话回了过来,声音里有小心翼翼的期盼和压不住的担忧。
      许意欢用尽全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轻快,只说是一个很受尊重的导演的电影,角色很好,让她放心。
      挂掉母亲的电话,那份需要分享的冲动仍未平息。

      她点开那个没有备注的号码,指尖悬在屏幕上方。
      心跳得又快又重。

      想告诉他。
      这个念头强烈得让她自己都心惊。

      告诉他,她做到了。
      告诉那个赠予她一幅画、用“战场”二字默许了她所有疯狂的男人,她在他目光所及的战场上,打赢了第一场硬仗。
      这几乎是一种本能,一种雏鸟归巢般的、想要将最重要的成果呈给唯一观众的本能。

      可指尖在即将触碰到屏幕的前一秒,僵住了。

      狂喜的潮水猛然退去,露出底下冰冷坚硬的现实礁石。

      有点不对劲。

      好像……太快了?

      她想起琳达姐之前电话里那沉重的叹息,想起那轻飘飘却重逾千钧的六个字——“商业价值不足”。
      在这个资本说话、流量至上的圈子里,艺术家的坚持,真的能如此轻易地拗过冰冷的商业计算吗?

      李锐导演固然有地位,有话语权,但《回声》不是他一个人能说了算的小作坊作品。
      那是需要真金白银投入、期待市场回报的项目。
      资方和制片方在短短两天内就推翻之前的倾向,转而支持一个“商业价值不足”的新人?

      这逆转来得太完美,太迅速,甚至……太不符合这个圈子里她所认知的那些盘根错节的利益博弈逻辑。

      就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更有力的手,在某个关键的时刻,轻轻拨动了天平。

      会是他吗?
      这个疑问像一根细小的冰刺,悄无声息地扎进沸腾的喜悦里。

      他知道了那个“失败”的结果?

      然后……他做了什么吗?

      如果是他……

      如果是他出手干预,那么此刻她感受到的这份巨大的喜悦,瞬间就变了味道。
      不再是她纯粹依靠才华和努力赢得的战利品,而是……又一份来自更高处“恩赐”的礼物。

      刚刚还滚烫的血液,一点点凉了下来。

      她慢慢走回沙发边,坐下,抱住膝盖。
      想问,张不开口。

      她想立刻就知道真相。

      又无比害怕知道真相。

      她甚至分不清,自己更希望答案是哪一个。

      是“他帮了忙”——这当然很好,不然她为什么费尽心机来到他身边呢?虽然这也证明她确实需要他的羽翼才能翱翔。

      还是“他没帮忙”——证明这个圈子终究还残存着一丝对纯粹才华的尊重,而她抓住了它?

      这两种答案,似乎都让她无法全然轻松地享受这份成功。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映出她怔忡茫然的脸。
      指尖在冰凉的屏幕上悬停,犹豫着,挣扎着。

      重新点亮那个没有备注名字的对话框。

      她咬着下唇,指尖在键盘上敲击。

      【商先生,谢谢您。】——太刻意,太像邀功,删除。

      【《回声》的角色拿到了,不知道是否和您有关?】——太直接,太蠢,像急不可耐的确认,删除。

      【今天……很开心。】——试图轻描淡写地开启话题,但又觉得矫情,删除。

      打打删删,最终,她还是退出了对话框,将手机锁屏,紧紧攥在手心。

      蜷缩的指甲硌着掌心,带来清晰的痛感,帮助她维持清醒。

      她不想显得像一个急切邀功或寻求主人认可的小宠物。
      那点残存的自尊,像脆弱的玻璃罩,要求她至少在表面上,看起来是凭借自己的实力,在这条路上站稳了脚跟。

      可是……

      那份想要知道的渴望,如同羽毛搔刮着心脏最隐秘的角落,让她坐立难安。

      就在她被这两种情绪反复撕扯,几乎喘不过气时,屏幕倏地亮了。

      没有声音,没有震动。
      只有那串早已刻入记忆的数字,静静地显示在漆黑的背景上。

      是商里湖。

      许意欢的心跳在瞬间停滞,随后以一种近乎疼痛的频率疯狂擂动。
      她盯着那串数字,像是盯着一个即将引爆的谜题。
      几秒钟后,才像是被烫到般,划开接听。

      “商先生。” 她的声音因之前的情绪起伏和此刻的紧张,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哑。

      电话那头背景音很安静,隐约有车载香氛系统运转的细微声响。
      他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比平日更显低沉,带着一丝处理完冗杂事务后的淡淡倦意,却依旧直接得不留余地:

      “下楼。”

      只有两个字。

      甚至没有给她任何询问或准备的时间。

      许意欢握着手机,一时没反应过来:“现在?”

      “嗯。” 他应了一声,似乎懒得解释,又补了两个字,语气平常,“饿了。”

      然后,通话便结束了。

      许意欢拿着手机,在骤然恢复寂静的房间里呆坐了两秒。
      饿了?
      所以……是让她陪他去吃饭?

      在这个她刚刚经历人生大起大落、心潮尚未平息的夜晚?

      没有询问,甚至没有一个像样的理由。
      只是“饿了”,和一句“下楼”。

      这种全然不容置疑的、将他自身的需求凌驾于她一切情绪之上的理所当然,反而奇异地,将她从那种狂喜与疑虑交织的泥沼中拽了出来。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洗得发软的旧家居服,素面朝天的脸,没有任何犹豫的时间。

      她冲进卧室,以最快的速度换上了一件干净的米白色针织衫和深色长裤,又冲到洗手间,用冷水扑了扑脸,擦掉泪痕,将松散的发髻重新梳理整齐。
      镜子里的人,眼眶微红,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经历过风暴洗礼后的、脆弱又倔强的清澈。

      她没有化妆,只涂了点润唇膏。

      这样就好。
      不能显得太过刻意,仿佛为了迎接他的“检阅”而精心装扮。

      深吸一口气,她抓起手机和钥匙,拉开门,快步走下老旧的楼梯。

      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声逐一亮起,又在她身后逐次熄灭。
      每一步,都踩在她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上。

      推开单元门,微凉的夜风立刻扑面而来。

      那辆黑色的宾利慕尚静静停在路边梧桐树的阴影下,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车窗降下一半,车内没有开灯,只有仪表盘幽蓝的光勾勒出驾驶座上司机的轮廓。

      而后座的车窗紧闭,防窥玻璃让她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她走向车子,拉开后排车门。

      车内温暖干燥的空气混合着他身上惯有的、冷冽的木质香气涌出。
      许意欢弯腰坐进去,带进一丝夜晚的凉意。

      商里湖坐在另一侧。

      他穿着白衬衫,没穿外套,姿态放松地靠着椅背,长腿交叠。
      车内光线昏暗,只有窗外的路灯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光影。
      他闭着眼,眉心有极淡的折痕,像是疲倦,又像是在沉思。

      许意欢轻轻带上门,关门声在静谧的车厢内格外清晰。

      他没有睁眼,也没有说话。

      司机显然早已得到指令,在车门关上的瞬间,便平稳地启动车子,滑入深夜依旧车流不息的城市街道。

      许意欢端正地坐着,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目光落在自己微微收紧的指尖。
      心跳依旧很快,却不再是因为单纯的喜悦或疑虑。
      此刻充斥心间的,是一种更复杂的、混合了紧张、猜测、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的紧绷感。

      他要去哪里?
      他叫她下来,真的只是为了吃饭?
      他……知道《回声》的结果了吗?

      无数个问题在舌尖打转,又被她死死压住。
      她不能先开口。
      在这场无声的博弈里,先开口的人,往往意味着先暴露了自己的在意和底牌。

      她只能等待。

      等待他给出下一个指令,或者,等待这场沉默本身,揭示出某些答案。

      车子驶过繁华的商圈,霓虹渐稀,转入一条两旁栽满高大法国梧桐的幽静道路。
      最终,在一扇毫不起眼的、漆成黑色的木门前停下。

      没有招牌,没有标识,只有门楣上方一盏光线暖黄的老式玻璃壁灯,晕开一小团温柔的光晕。

      商里湖这时才缓缓睁开眼。

      他侧过头,目光在许意欢脸上停顿了一瞬。
      那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带着刚从小憩中醒来的些许迷蒙,却又在瞬间恢复了惯常的清明与……一种难以捉摸的平静。

      “到了。” 他说,声音因为短暂的休息而比刚才松缓了些,却依旧没什么情绪。

      车子停稳,司机没有下车,这通常是商里湖私人行程的信号。

      商里湖推门下车,夜风卷着微凉的空气,和一种难以名状的草木与炭火混合的香气扑面而来。
      这气味不浮华,带着一种深巷人家日常的熨帖感。
      许意欢跟着下车,走在他身后半步。

      面前是一家隐在梧桐深处的食肆,没有招牌,只有一扇虚掩的、透着暖黄光晕的木门。
      门楣上挂着一串褪色的风铃,在夜风中发出极轻的、细碎的叮咚声。

      商里湖推门而入,门内是一个小而温馨的空间。
      几张简单的木桌,墙上挂着几幅不知名画家的旧作,灯光是暖黄色的,照得每样东西的轮廓都显得柔和。
      空气里浮动着食物温热而真实的香气——不是高级餐厅精心调配的味道,而是家的、灶火间最朴素的温暖。

      吧台后,一位头发花白、系着深色围裙的老师傅抬起头,看到商里湖,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熟稔的笑意,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指了指里侧一个更安静些的角落位置。

      商里湖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动作自然得像回到自己某个不常来却永远保留着位置的“据点”。

      许意欢在他对面落座,目光悄然环视。
      这里与他带她去过的任何地方都不同。
      没有衣香鬓影,没有低声密语,只有食物本身的诚意和一种沉淀下来的时光感。
      她甚至能听到后厨传来隐约的、笃笃的切菜声。

      “两碗云吞面,一碟白灼菜心,一份卤水拼盘,清淡些。”商里湖对着走过来的老师傅开口,声音是难得的平和,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弛。
      他甚至没有看菜单,显然是这里的常客。

      老师傅应了一声,目光在许意欢身上极快地掠过,没有探究,只有一种阅尽千帆的平淡温和,转身去了后厨。

      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空气中越来越浓郁的食物香气。

      许意欢的心依旧悬着,无数个问题在喉咙口打转。
      她看着他挽起袖子,动作慢条斯理,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小臂和腕间那块低调却价值不菲的腕表。
      这个动作让他身上那种惯常的、迫人的精英感褪去了一些,多了几分居家的、真实的慵懒。

      他拿起桌上粗陶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然后,极其自然地将另一只空杯推到她面前,也斟满了。
      茶水是浅琥珀色的,冒着袅袅白气,带着清雅的茉莉香。

      “这里的茉莉香片,是老师傅自己窨的,外面喝不到。”他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抿了一口,像是随口一提。

      许意欢看着面前那杯茶,又看看他平静的侧脸。

      她只得也端起茶杯,学着他的样子,小心地喝了一口。
      温热的茶汤滑入喉间,茉莉的香气清雅而不夺人,确实与往日喝过的不同。

      “嗯,很香。”她低声应道,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清晰。
      这是她上车后到现在说的第一句话。

      商里湖“嗯”了一声,放下茶杯,目光落在她脸上。
      他的眼神在暖黄的灯光下,少了几分平日的锐利,多了几分带着倦意的柔和。

      “脸色比前几天好点。”他淡淡道,“看来没再熬夜。”

      许意欢心头一跳。
      他这句话,像是在关心,又像是在不动声色地拆穿她之前的借口,并确认她现在的状态。

      “嗯,试镜结束后,好好睡了两天。”她谨慎地回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
      她在等他接话,等他把话题引向试镜,引向那个结果。

      可他没有。

      他像是真的只是来吃饭的,对她的回答不置可否,转而聊起了别的。

      “今天见了个老古董,”他语气里带着一丝罕见的、真实的厌烦,虽然很淡,“非要跟我论证他那套早已过时的商业模式还有救,白白浪费三个小时。”

      许意欢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跟她说这个。
      这是……在分享他工作中的琐事和不快?

      她看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心和眼底那抹未散的倦意,忽然觉得,此刻坐在她对面的,不仅仅是那个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商里湖,也是一个会被无聊会议消耗耐心、会在深夜感到饥饿的普通男人。

      这个认知,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线。

      “那……最后说服他了吗?”她顺着他的话问,语气里带上了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属于倾听者的温和。

      商里湖抬眼看了她一下,似乎有些意外她会接这个话茬,随即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那弧度很淡,几乎转瞬即逝。

      “没必要。”他语气恢复平淡,“有些人的脑子,是焊死的。让他自己撞南墙,比浪费口舌更有效率。”

      这话说得毫不留情,带着他一贯的、一针见血的精准和冷酷的务实。
      许意欢听着,竟觉得有几分道理,甚至隐隐生出一丝同为“务实派”的微妙共鸣。

      她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

      这时,老师傅端着托盘过来了。
      两碗热气腾腾的云吞面,汤色清亮,能看见里面粉红的虾仁和碧绿的葱花;一碟翠嫩欲滴的白灼菜心,淋着薄薄的酱油;还有一小份摆盘精致的卤水拼盘,鹅胗、豆腐、鸡蛋,卤香四溢。

      食物的热气驱散了夜色的微凉,也进一步缓和了两人之间那种无形的张力。

      商里湖拿起筷子,示意她:“吃吧。”

      他自己先夹起一颗云吞,吹了吹,送入口中。
      动作自然,没有多余的礼仪,只是纯粹地享受食物。

      许意欢也饿了。
      之前的情绪大起大落消耗巨大,此刻闻到这真实的香气,胃里才后知后觉地感到空虚。
      她夹起一箸面,小心地尝了一口。
      面条劲道,汤头鲜美,是那种最朴素却也最抚慰人心的味道。

      两人安静地吃着,只有碗筷偶尔碰撞的轻微声响。
      这种沉默,与车上的紧绷不同,与以往应酬场合的疏离也不同。
      它夹杂着食物的暖意和这方小天地的私密感,竟生出一种奇异的……安宁。

      许意欢偷偷抬眼看他。

      他吃得很专注,但姿态依旧优雅,速度不慢,却绝不粗鲁。
      暖黄的灯光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投下小片阴影,柔和了他过于冷硬的轮廓线条。
      此刻的他,看起来甚至有些……无害。

      可她清楚地知道,这无害的表象下,藏着怎样深不可测的城府和力量。

      她再次想起了《回声》。
      那根刺还在心里。

      就在她犹豫着,是否该趁着这难得的、相对松弛的氛围,以一种更自然的方式提起时——

      商里湖忽然放下了筷子,拿起旁边的纸巾擦了擦嘴角。
      他抬眼,目光直直地看向她,那双深邃的眼眸在灯光下恢复了惯常的清亮,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

      “角色拿到了,”他开口,声音不大,却瞬间打破了所有的伪装和迂回,“不开心?”

      许意欢的筷子“嗒”一声轻响,落在碗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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