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魂师》陈阿六

19、病

　　“刚才你发小问你床单的事，”袁平开门见山:“你是骗他的吧。”

　　沈年没回答这个问题。她从来不是擅长说谎的人，她知道说的每个谎话其实都挺拙劣的，尤其是面对袁平。通过这些天的接触，沈年能感觉得到，袁平虽然有时候会有点幼稚，还会开些与他年龄身份均不相符的玩笑，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是个非常理性的人。谎言在他面前是很容易被拆穿的。

　　沈年沉吟片刻，态度温和地道:“大师，您问的这个和我父母嘱托你办的事似乎没有关系，也属于我的私事。我不是很想回答这个。”

　　“是吗？”见沈年并没有打算回答，袁平只是笑笑，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说:“不瞒你说，其实呢，大师我也是个遵纪守法充满正义感的公民。所以对于违法犯罪的事，我也很想出自己的一份力。”

　　沈年:“……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我昨天本来能早点过来的，但有事耽搁了，”袁平看着她的眼睛:“你猜是什么事？”

　　“余萱，”袁平自问自答:“我昨天去她家了。”

　　沈年记得肖以泽上次来的时候有跟他说过余萱的情况，人已经正常了，除了受害的事情相关，大部分人和事都已经记起来了。

　　袁平步步紧逼:“你是不是心里已经有一个十分接近真相的判断了？”

　　“我记得你说过你没推过余萱，而那天你和她争执后，之所以直接回去没有等她是因为肖以泽出现在那里，他在那里你放心，而且你不想打扰他们。余萱在那之后消失，根据葛辉的话，她就是在你们争执之地附近被找到的。正常人站在你的角度，怀疑到肖以泽身上再正常不过了，可是你因为过往的情谊坚持认为他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你在昨晚，又发现了一些让你难以接受的事情，这个事情让你无法再相信肖以泽，而你又不愿意去怀疑他，更不想相信他可能是杀人犯这个事实，你的性格又无法允许你做出包庇犯人甚至作伪证的事，但你也不希望这个真相是你发掘出来的，所以你逃避了。”

　　“沈年，”袁平语重心长地问她:“你还记得上次我问你‘如果肖以泽是幕后凶手你会怎么办’，你是怎么说的？”

　　沈年当时说的是做错了事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她那个时候确实是这么想的，但事到临头，她却惊慌失措了。

　　袁平接着说道:“我刚才去了趟后山，发现了沾满血的淡蓝色床单和死猫的尸体，你房间门上也有被刀砍过的痕迹。”

　　“别说了。”沈年别过头去:“我心里很乱。”

　　袁平闻言停顿了一会儿，在离沈年有些远的门槛上坐下。看她情绪已经平复了下来，才开口:“能不能说一下昨晚的情况？”

　　沈年没有开口。

　　于是袁平告诉她:“我接受了余萱家人的委托，我有办法在不伤害她身体的前提下，让余萱想起那时候的事，如果她不想记得，我也有办法让她忘掉。你真的不打算说吗？我也觉得肖以泽这事有蹊跷，你提前告诉我，或许会有回旋的余地，不过我先说好，违法犯罪的事情，我并不会做。”

　　沈年最终还是把昨晚的事说了一遍。

　　袁平听罢点了根烟，他坐在门槛上边抽边说:“所以说，他可能有病？精神分裂症或者是梦游症？不过挺奇怪的。”

　　沈年也找了个小板凳坐下了，她本来秉承着尊老爱幼的原则，想把小板凳让给袁平，袁平拒绝了，坚持说门槛坐着比较舒服，沈年也就没再勉强。她问:“怎么？哪里奇怪？”

　　“你……”袁平上上下下把沈年打量了一遍，评价道:“脑子真的不太好使，难怪读中学的时候从来没考过第一。”

　　沈年:“……”沈年心里纳闷，他怎么还关注这个？想起袁平对姜南城的夸奖，沈年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中学的时候，全校第一一直都是被姜南城霸着的，袁平很欣赏姜南城，所以顺带关注了自己这个“万年老二”了吧。

　　“开个玩笑别放心上，”袁平回到正题，他给沈年分析:“我问你，这三个多月，他应该至少发过两次病，他有跟你说过他有病史么？”

　　沈年摇摇头:“没有。”

　　她回想了一下和肖以泽有关的事，补充道:“余萱那件事……一般人如果知道自己是有那种病的，应该会往那方面想，而他和我说的是‘我确定我没有看错’。”

　　“对，就是这个思路，”袁平点点头，“他说那句话，证明他很相信自己，相信自己时刻是清醒的，所以如果他不是特意撒谎的话，不过通过这些天的接触，我看他确实不是那种会撒谎的人，如果不是的话，那就是说他并不知道自己有病。对了，他做交换生期间住宿吗？”

　　“不住，”沈年说:“他在大学生城旁边有一套房子。”

　　“一个人住的话，那确实是可以理解没有发现自己有病的事。但是，他在国外的时候呢，也一个人住？”

　　“跟他父亲还有继母一起生活。”

　　“三个月发作了至少一次，按理说他在这做交换生的几年没有受过什么刺激吧，在这里再得病的几率微乎其微，”袁平说:“他的病是很久以前……甚至是童年时就已经得了的可能性非常大，而他却并不知道，如果他很久以前就有病，那是谁要刻意隐瞒这件事，又为什么非要隐瞒呢？这种心理上的毛病，不是越早治越好么？是有什么必须不能让他病愈的原因吗？”

　　而这一段话，沈年听到的重点是“童年时就已经得了的”，她想起了肖以泽被许妍虐待以及许妍自杀的那件事。这两件事对肖以泽来说，刺激都非常大。

　　突然袁平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站了起来:“我记得你说过，肖以泽小时候有被她母亲切断过小指，可以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沈年有些诧异:“我以为大师你都了解过了。”她记得上次袁平不仅知道肖以泽的生辰八字，连肖以泽母亲在全阳县去世这事都知道。

　　袁平解释道:“我上次确实有用我的方法去查了他的生辰八字和他身边有什么人死亡了的事，但关于其他的，尤其是他童年生活，我并没有去了解。而且对于我们这种跟鬼神打交道的人来说，调查生辰八字和谁不在人间了很简单，查别人的私生活就难多了，得和普通人一样调查。”

　　“肖以泽六岁的时候父母离异，他妈妈在那之后得过抑郁症，得病的那段时间经常虐待他……”

　　“年年！”云薇薇这时候回来了，打断了沈年的话。

　　“下次再说吧，”沈年小声说了句:“我妈来了。”

　　袁平点头:“可以。”

　　云薇薇看到袁平也有点吃惊:“还以为大师您跟小泽走了，没想到还在，”她十分热情的提议:“大师现在走吗？走的话跟我们一起吧。”

　　袁平跟沈年一起上了车，云薇薇开车，沈年和袁平坐在了后座。沈年本来差点习惯性地打开了副驾驶，被袁平偷偷拉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愣了一下，最终还是关上了被拉开一条缝的车门，跟着袁平坐上了后座。云薇薇注意到了，眼神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好像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说:“待会儿妈有话跟你说。”

　　沈年不明所以，只好“哦”了一声。

　　袁平是打算继续在后座跟沈年谈论肖以泽的那个问题，但不知道沈年并不想让他妈知道这些事。

　　他正准备开口，就看到沈年递来的纸条。

　　上面写着:“不要在车上谈论这些，让我妈听见了会影响她开车，山路，危险。”

　　云薇薇对一些类似于八卦新闻的事非常敏感，很容易分心。尤其是这件事还是关于她认识的人的。沈年记得肖以泽小的时候，云薇薇是很喜欢他的，虽然现在生疏了，但至少是有点感情的，知道之后肯定会很担心。她也不希望云薇薇为这些事烦心。

　　袁平会意，拿出了手机。沈年又递过来一张纸条——

　　【我妈很讨厌别人在车上玩手机，尤其是我，她看到会骂的。】

　　袁平晃了晃手里的纸条，意思是他们可以用这种方式沟通。

　　沈年还没作反应，就听到云薇薇十分刻意地咳了一声，她的语气有些严厉:“沈年，坐好。开始下山的时候路很抖，你不要动来动去让妈妈分心。”

　　沈年心想自己坐的很端正啊，随后反应到是袁平冲她晃纸条被云薇薇看见了，而且云薇薇对此有点生气。

　　沈年把手搭在驾驶座的椅背上，十分乖巧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妈。”

　　下山的途中要经过古树，经过古树之后路就开始颠簸了。沈年向来讨厌坐车下山，每次都被颠得很难受，而且她还晕车，头就更疼了。

　　可没想到这次，车头刚跟古树平行，沈年头就开始疼了。头疼的原因是，脑袋里闪过了几个画面，沈年清楚的意识到是袁平说她摘下木坠后发生的，袁平确实骗了她，她并不如他所说的睡着了。

　　那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沈年目光呆滞了一会儿，揉了揉太阳穴。回过神来后，她决定下车后根据刚才脑海中浮现的画面，试探地问一下袁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