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魂师》陈阿六

20、回家

　　车开到沈年家门口后，云薇薇把车停了，回头对沈年说:“丫头你先下车，我送袁大师回去，”说完又看向袁平:“大师您家住哪？我送您。”

　　袁平看了眼沈年，然后很客气的拒绝了:“路不远，不同送了。”说着就下了车。

　　沈年见袁平下了车，也从另一边车门下去了，跟上袁平之前轻声跟云薇薇打了声招呼:“妈，我找大师有点事，待会儿就回来。”

　　话音刚落，沈年就向袁平那边走了，云薇薇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的背影，突然喊了她一声:“别去太久了，中午之前必须回来，你爸中午要回来吃饭。”

　　沈年心想刚下车的时候她爸还给她发了条信息，说今天公司有事，要到晚上才能回来。不过她只是回了一句:“好。”

　　袁平见她跟上来，在云薇薇视线可及却听不到他们谈话的地方停了下来，眼神奇怪的看着她:“你是要跟我回家么？”

　　“不是，”沈年以为他误会了什么，赶忙解释:“只是有点不太明白的事情想问您。”

　　“什么事？”袁平看旁边有石阶，就坐了下来。

　　“我昨天好像看见了姜南城。”沈年说，并且注意着袁平的表情。

　　“啊？”袁平好像很惊讶。

　　他问:“什么时候？”

　　“就是我头疼到失去意识的那一段时间，”沈年努力地回想自己还记得的一些片段:“我看到他就站在我面前。”

　　“所以呢，”袁平懒洋洋地问道:“你想表达什么？”

　　沈年斟酌了半分钟的样子，最后支支吾吾地说道:“大师……您，是姜南城吗？”

　　袁平听罢，开始是面无表情地盯着沈年看，十几秒过后他笑出了声，反问沈年:“我和那小子，长得很像么？”

　　其实沈年刚才没告诉袁平，她今早经过古树时回想起的那个模糊的片段里，除了看到了站在自己眼前的姜南城，还发现本该在那的袁平不见了。

　　不过她并不想说这些，袁平这个人对他来说是姜南城也好，不是也罢，反正不管是袁平还是姜南城，对她来说都是不熟的人。没必要非要搞清楚，也只是想问问罢了。

　　于是她只是又重复了一句:“那您是姜南城么？”然后又补充了句:“当然也有可能是我那时候看错了。”

　　“做梦梦到的可能性也是有的。”袁平说。

　　沈年很认真地说:“这不可能。”

　　“为什么？”

　　沈年解释道:“因为我跟姜南城见的次数不多，对他的熟悉程度大概是他出现在我面前我能认出来，但他长什么样子我记不大清。”

　　袁平:“……”

　　沈年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上次的事:“其实我跟他，并不算朋友，我连他现在说话的声音是什么样的都不知道。”大学之后沈年总共只见过姜南城两次，每次他都是和沈斌全在一起的，也并没有和沈年交谈过，“很抱歉，上次是我用词不当，让您误解了。”

　　袁平看了眼自己单肩背的双肩包，似是诚心地发问:“那你为什么一眼就看出这包是姜南城的？”

　　沈年视线落在包上那个红色的字符上:“因为挺特殊的，恰好记住了。”

　　姜南城的这个背包，款式确实很普通，她能一眼认出来，就是因为包肩带那的一个红色字符。字符很奇怪，沈年并不认得这是什么，而这个字符看起来就像是背包上的花纹，就跟不久前沈年才知道的背包底下的“姜南城”三个字一样，融合得恰到好处。

　　但沈年知道这个古怪的字符并不是什么本来就有的花纹，而是血。

　　沈年第一次正面碰上姜南城本人，是在初三中考誓师大会的时候。那次沈年因为身体不舒服中途离场，从医务室回去时她抄了条近道。那条近道是要经过一个坟很多的山坡的，一般女孩子都不喜欢从那走。沈年就是在那儿遇上姜南城的，然后围观了姜南城……恃强凌弱。

　　姜南城带了好些人，不过就他一个人上了场，他的那群“小弟们”只是站在一旁围观，像是来捧场助威的。被姜南城暴揍的是一个腰有姜南城两倍粗的黑胖男人，看起来是个不学无术的混混。后来沈年知道那是隔壁十六中的学生吕康。沈年所在的一中虽然是他们市升学率最高的初级中学，但跟他们隔着一道围墙的职高十六中，却是一个大型社会青年“培养基地”。

　　又白又瘦还穿着校服的姜南城和十六中小混混吕康站在一起，还以绝对的优势跟吕康打起来，怎么看怎么违和。

　　那时沈年清楚的看到，姜南城书包的肩带本来是纯黑的，吕康的鼻血溅上去之后才变红的，本来是一大片红，后来黑胖男人灰溜溜的走了，姜南城的那群小弟对他点头哈腰地叫了声南哥后散了，姜南城就到旁边的小溪去洗身上和书包肩带上的血。

　　肩带上的血经过清洗之后少了很多，然而剩余洗不掉的血就形成了一个很奇怪的字符。

　　袁平顺着沈年的目光看了一眼，无所谓地笑了笑，然后向他要去的地方走了，留给沈年一道背影，他边走边提醒她:“快回去吧，你妈好像不太喜欢你跟我接触太多。”

　　沈年往云薇薇那儿看了一眼，看不清她的表情。

　　“至于你的问题，”袁平说了句很奇怪的话:“你觉得我是谁那就是谁吧。”

　　沈年没跟上去，袁平很快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云薇薇一直在车内等沈年，看沈年快走到她那儿的时候才下了车。一下车她就拽住了沈年的手往屋里走，沈年发现她妈心情好像不太好，有点低气压，而且拽得她有点疼。

　　沈年忍不住说:“妈，轻点。”

　　“沈年姐！”

　　一进家门，沈年就看到了坐在客厅的沈斌全。沈斌全身前的桌子上堆满了教练书、辅导书、暑假作业和一些他爸要求他做的额外的卷子，用一种像是看到救世主的眼神看着沈年。不用想也知道，这小鬼过十几天就要开学了，学习上还有一大堆必须完成任务没有完成呢。

　　“斌斌你先写下作业，”云薇薇换了一副慈母的面孔，语气十分温柔地对沈斌全说:“大伯妈跟你年年姐还有点话要说，待会儿再让你姐姐教你写作业。”

　　说着也不给沈年说话的机会，直接把她拽进了房间，然后锁上了门。

　　“妈，爸今天……”

　　没说完就被云薇薇打断:“你爸今天中午不回来，我随口说的。”

　　沈年很不解:“妈你干嘛骗我？”

　　云薇薇把沈年书桌底下的凳子抽出来，自己坐了上去，她问沈年:“跟妈说说，你跟那个袁大师怎么回事？”

　　沈年看她妈一副审问犯人的架势，一头雾水:“妈你到底想说什么？”

　　云薇薇伸出手，对沈年说:“丫头，到妈这来。”

　　沈年走到云薇薇面前，旁边没有凳子，她就蹲了下来，手搭在了云薇薇的腿上，头也靠了上去，她嘀咕的一句:“妈你到底怎么了？”

　　云薇薇的手抚上了沈年的额头，轻轻的摸了摸，她声音有点小:“妈真高兴。”

　　沈年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滴在了自己的手上，她僵了一下，随后意识到是云薇薇哭了。

　　“妈真高兴。”云薇薇说。

　　沈年没料到是这样的发展，刚还在像质问犯人一样莫名其妙地问她和袁平是怎么回事呢，现在怎么又突然哭了。

　　沈年从桌上抽了几张纸，她不太会安慰人，只能默默地给云薇薇擦眼泪，

　　云薇薇缓过来之后，对她说:“年年，你八岁之前很调皮，那时候你爸爸还特别担心你长大后会特别难管，我也很怕你变成那种该读书的时候不好好学习，就知道谈恋爱和鬼混的不良少女。”

　　沈年抬头看着她。

　　云薇薇:“事实证明我们真的操心得太多，你从小学到现在，都让我们省心得不得了。我们其实都没在读书这方面逼过你什么，你一直把学业放在第一位。上大学之前，很少跟人出去玩，烟酒之类的别人逼着你碰你都不会沾，别说早恋了，你都很少跟男同学接触。直到现在都快到能结婚的年纪，你都还没有谈男朋友。”

　　“妈您这是担心我嫁不出去吗？”沈年抱住云薇薇的腰:“我在您身边，陪您一辈子不好么？”

　　云薇薇打了一下她的手:“说正经的。丫头，你不觉得你这样不太正常吗？”

　　“哪里不正常了？”沈年对此有点无语。

　　“你啊，”云薇薇摸了一下她的额头:“以前是不是有这里这块疤的原因？”云薇薇很早就有感觉到这块疤对沈年来说，是让她感到自卑的东西。云薇薇有试着沟通过，沈年对这块疤有关的事情是有些讳莫如深的，总是选择避而不谈。云薇薇后来也就不敢提，怕不小心戳痛了沈年的自尊心，反而适得其反。

　　沈年想了一会儿，仍是沉默着，但轻轻点了点头，而后说:“妈，不说这个了，都过去了。”

　　“要说，”云薇薇说:“我问你，你以前是不是喜欢阿泽那小子？”

　　沈年说:“我喜不喜欢不重要，阿泽有喜欢的人。”

　　云薇薇像是有点生气:“什么不重要，你是我女儿，你什么事对我来说都重要。妈妈希望你，就算阿泽那小子不喜欢你，你也不要自暴自弃。”

　　“啊？”

　　云薇薇压低声音，幽幽的说了一句:“你跟袁大师走得太近了，我真的很少见你这样主动跟个陌生男人交流。”

　　沈年终于明白云薇薇为什么问自己和袁平什么关系了，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妈，”沈年抓住云薇薇的手:“你想什么呢你？大师对我来说就跟我爸差不多，而且还不是因为您找他来给我‘治病’，我才有很多事情需要找他，你不要看到你女儿跟一个男生走的近一点就往乱七八糟的事上想，而且妈……”

　　“怎么了？”云薇薇问。

　　“您最近是不是又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小说了？”

　　“没看什么，”云薇薇很快跳过这个话题，继续操心女儿的终身大事:“丫头，妈跟你商量个事，这次袁大师帮了大忙，不仅解决了你这几个月‘中邪’的事，连你额头上的疤都没了，我们请他吃个饭吧，顺便把你那个中学同学——”

　　“是校友。”沈年纠正。

　　“不管是校友还是同学，”云薇薇好像有点不满沈年打断她的话:“反正就是个和你年纪差不多的帅小伙，把他请来吧，毕竟袁大师的联系方式是他给我的。”

　　沈年嗅到一丝不太对劲的气息，感觉云薇薇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事妈您决定就好。”沈年说。

　　云薇薇说:“这是你的事，得你亲自去请人。”

　　“可我没他联系方式。”

　　云薇薇看了下房门:“他不是和斌斌一直有联系吗？问斌斌就好。”

　　云薇薇的表情让沈年想起了古装电视剧里的媒婆。

　　她在心里叹了无数口气。

　　“妈，我会想办法联系上他，不过——”沈年附在云薇薇耳边说:“别的您就不要想了，他有严重的暴力倾向。”

　　云薇薇:“真的？”

　　沈年用力地点头:“嗯，特别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