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魂师》陈阿六

30、宋岳

　　“我说你这人别得寸进尺啊，我跟你说如果……”

　　“映芬，你冷静一下，”中年男人打断女人的话，抓住了她的手腕，沉声道:“非要再闹的话出去。”

　　见丈夫真的生气了，池映芬脸上的戾气褪去了一点:“你真要听这些垃圾老师倒打一耙？”

　　“这些垃圾老师”这句话让在场的人包括校长王聪心里都不太舒服，他看着池映芬，皱了皱眉头。

　　“够了，你不想待就给我出去。”男人的语气里明显染上了一层怒意。

　　“好啊，我也不想待这儿了，”池映芬牵起儿子的手:“跟妈妈走。”

　　沈年语气冷淡而坚定:“等等，宋子玉妈妈可以出去，宋子玉得留在这儿，”沈年很认真的说:“他是当事人，他人不在场的话，这种家长约谈的意义和效果都不会大。”

　　“王校长，”中年男人用商量的语气说:“孩子还小，刚才可能受到了点惊吓，现在先让他跟他妈出去吧，什么事情你们说给我听就行，他要是做错了，我回去会好好教育他的。”

　　沈年无视池映芬瞪着自己的目光，一点面子都不给:“受惊吓的人不应该是周老师吗？”

　　从沈年进来到现在，周雯一直都低着头，她的办公桌上的作业被推到了地上，杯子碎了，地上碎片也没有清理，头发乱糟糟的，刚沈年提到她的名字，她条件反射地抬了头，遮脸的短发随着她的动作也动了，露出了小半边脸颊，沈年看到了那上面的抓痕，看得出是没多久之前留下的。

　　“沈老师，”王聪小声提醒她:“够了。”

　　然后对中年男人说:“能理解，让您太太带孩子出去吧。”

　　沈年还想说些什么，被周雯按住了手，她话到嘴边就又咽了下去。

　　周雯似乎收拾好了心情，她抬起头来，虽然眼眶还是红的，状态很不好，但看她的眼神和表情，明显是已经冷静下来了。

　　等到池映芬牵着宋子玉出了门，她才看向中年男人。

　　“宋先生，”周雯的嗓子有点哑:“您儿子宋子玉的情况，至少对于我来说，是很严重的。”

　　“您说。”中年男人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周雯:“您的儿子，仗着自己家有点钱，收买班里其他不怎么听话的学生，没事就欺负班里的其他同学。我有去了解一些具体情况，宋子玉除了使用暴力之外，还会对一些女孩子动手动脚。”

　　周雯顿了一下，似乎不太忍心说下去，缓了会儿她接着道:“班里有同学跟我说宋子玉经常在课间的时候，在一些女生身上乱摸，掀她们的衣服，有时候甚至把手伸进她们的衣服里，女生如果反抗的话，宋子玉就会打她们的脸，拽她们的头发，甚至用脚踹她们。”

　　“周老师，”中年男人有些不高兴了:“这种话可不能乱说，无凭无据的，就靠别的小孩子的一张嘴就给我家子玉定这种罪了？他才十二岁，连猥亵这个词都不懂，你跟我说他对班里的女孩子做这样的事？周老师，你可要为你说的话负责啊。”

　　“因为有人跟我说了有这样的事情的存在，”周雯说:“我留了个心，结果撞见了好几次，而且发现宋子玉做的比班里那个学生说的还严重。”

　　周雯低下了头，声音小了下来:“我上次看到他和班里的两个留级生，把一个女孩子拖到教室旁边的巷子里，那两个留级生把那女孩子按着，我到那儿的时候，宋子玉正在扯她的裤子……”

　　说到这里，周雯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沈年以为她哭了，但她抬起头来时脸上没有眼泪，她看着中年男人:“从那以后，每节课下课我都会把他带到我的办公室，大概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对我心怀恨意。”

　　中年男人皱了皱眉头，还是反驳了这些:“子玉他来一中才半个月，按理说班里的学生他都不熟，来半个月变成这个样子，这也太不合理了吧周老师？”

　　周雯愣了一下，似乎也没想过这个问题。中年男子见她表情出现了一丝空白，就看向了坐在周雯右后方的校长:“校长您说这事，唉，是吧？”

　　校长跟坐在他旁边的女老师对看了一眼，然后都点了点头。

　　沈年冷不防插了一句:“那证明您的儿子可能是个惯犯，小学时就对班里的女生做过这样的事，而且……”

　　沈年突然想起周雯上午叮嘱自己的事，把那句 “那个差点被您儿子脱掉裤子的女生是他的小学同学”吞了下去，改口道:“而且证明您和您的妻子对孩子过于溺爱，疏于管教。”

　　这时，本就没关紧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的。池映芬一直站在门外没走，屋里的谈话她也听的一清二楚。她越听越暴躁，越听越委屈，这会儿听到沈年这句话，彻底不想忍了:“我怎么教育孩子的轮到你指手画脚？你谁啊你？”

　　宋子玉抱着池映芬的胳膊，低着头，看上去很乖的样子。

　　“你别说了，”中年男人对宋子玉招招手:“子玉你过来。”

　　宋子玉抬头看了眼他妈，摇了摇头。

　　池映芬把目光转向了中年男人:“宋岳你是不是孩子爸了，你也相信他们说的？这是给你儿子扣黑锅泼脏水啊！”

　　宋岳见她声音里流露这委屈，声音放缓放温和了点:“好了，你别着急，总得问问孩子吧。”

　　他接着对宋子玉说道:“不过来也行，刚才周老师说的你听到了没？”

　　宋子玉不说话。

　　“周老师说的那些，”宋岳声音大了起来，有呵斥的意味在里面，他问道:“是你做的吗？”

　　宋子玉缓缓地摇了摇头。

　　“周老师，”宋岳说:“我儿子说他没做这些事。”

　　周雯说:“他撒谎了，很多孩子看到过，我也看到过。”

　　宋岳却反问:“怎么就断定是我家孩子撒谎了？不是别的人撒谎了？”

　　周雯知道他有在暗指自己，她尽量平静地说:“在这之前我跟你们不认识，没仇没怨，宋子玉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普通学生，我没有必要在这种事上骗人。”

　　宋岳:“周老师，不知道你能不能懂我的意思。你没证据啊，怎么说也是口说无凭啊，要不，让你嘴里的那些‘女孩子’过来对峙一下？”

　　“这不行，”周雯斩钉截铁地说:“我跟那些孩子沟通过，她们并不愿意。”

　　沈年看到身旁的周雯神情紧绷，而宋岳笑了起来，想起今天中午周雯跟自己说的那些话，她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

　　“哦，”宋岳挑了挑眉，脸上的皱纹更明显了，他道:“为什么不愿意，不会是怕露馅吧？还是其实是周老师你的授意？”

　　沈年见周雯眉头紧皱，就替她开了口:“宋先生，如果你也有个十几岁的女儿的话，或许你就能明白那些孩子为什么不愿意出来对峙了。被同龄男孩子动手动脚这事，她们不仅会因此受身边人的议论，像这个年纪的孩子，同理心不够，会换位思考的不多，很多人就直接把他们的事当八卦来说了，甚至还有嘲笑的，而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不少心理还有些敏感，尤其是遭受过那些肮脏的事的，她们可能连父母都不愿意去告诉。而且，她们就算说出来，施害的人也不会受到和她们受到的伤害同等的惩罚，她们还有可能被打击报复。您可以去类比一下那些强/奸案，很多受害者都不敢去报警，因为很多时候，对她们来说，除了身体上的伤害，更多的是心灵上的，除了直接施害者施加的暴力，更多的，可能是来自于那些旁观者。我很想问您，如果最后证据确凿，您能做到不为了您儿子去强压这件事，并让您的儿子在学校接收公开批评，也能保证您一家人都不去为难那些出来作证的女孩子且给予赔偿么？”

　　沈年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注意宋岳的表情，她发现她刚开口的时候宋岳似乎怔了一下，后来就面无表情了。

　　沈年说完，宋岳不为所动，只是说:“那不还得先‘证据确凿’啊？没证据什么都是空话。”

　　“好，”沈年说:“我会想办法让这件事有个结果的，没有交代我会承担后果。”

　　周雯看向沈年，眼神里的意思是“你认真的”，沈年冲她点了个头。

　　宋岳听了沈年的那段话，就没再说什么，带着老婆儿子离开了。沈年和周雯去吃饭的时候，周雯问她:“你打算怎么做？”

　　“还没想好，”沈年说:“不过不会让那些女孩子出面的，你放心。”

　　沈年晚上不住宿，吃完饭后，周雯回了宿舍，她踏上了回家的路，在路上遇到了姜南城。

　　没什么惊讶的，姜南城最近受了委托处理在一中发生的离奇事件，就是沈斌全跟沈年说过的那个，所以最近常来这里。

　　“嘿，”姜南城笑出了酒窝:“这么晚才回去。”

　　沈年也露出一个非常“官方”的笑容:“跟室友出门吃了个饭。你这个时候来这儿干嘛？”

　　“找‘风水宝地’。”姜南城说。

　　沈年眼里闪过一丝惊异:“查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嗯，”姜南城说:“怨气的来源者是一个叫宋婷婷的女孩。”

　　“宋？”因为宋子玉那事，没多久前又跟宋岳交流过，沈年对这个姓氏有点敏感，就不受控制地问出了口。

　　“怎么了？”姜南城问。

　　“没什么。”沈年轻轻地摇了摇头。

　　姜南城略带狐疑的看着她，然后突然说:“没多久之前我看到宋婷婷他爸了，嗯……还带着另一个女儿和孙子。”

　　沈年莫名想起了宋子玉一家:“宋婷婷的爸爸叫什么名字。”

　　姜南城:“宋岳。”

　　刚吃饭时周雯跟她说宋子玉的爸爸也叫宋岳。

　　沈年怔了一下，然后略带迟疑的说:“是宋氏集团的那个老板？”

　　“是他。”姜南城问道:“怎么了，你们认识么？”

　　“不认识，不过他是我室友学生的父亲，今天他们一家来了学校。”沈年道。

　　姜南城反应的很快:“这么说，那女的是宋岳他老婆，那小鬼是他儿子？这老头也太能搞了吧……”

　　沈年咳了一声。

　　姜南城没继续感叹宋岳那事，只是问沈年:“你最近还好么？身体怎么样？有再做噩梦吗？那个字符有再出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