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魂师》陈阿六

32、古书

　　沈年再一次于半夜醒来，一身的冷汗。她坐起来靠在床上，右手又开始隐隐作痛，金色的字符再次浮现，在黑暗中发着光。

　　和上次不同，沈年清楚的记得刚才做的那个梦，不是她的噩梦，是别人的故事，而那个别人，应该就是姜南城今天下午跟她说过的那个叫“宋婷婷”的女孩。

　　这是沈年下山以后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上回袁平和她单独谈话，没有提姜南城叮嘱她的事，话语中也没表达出任何非得让她去做驱魂师的意思。

　　袁平只跟她说了一些关于“驱魂师”的事。她告诉沈年，“驱魂师”这个职业最早起源于梁代，距今约莫两千年了。“驱魂师”第一次大规模消失是在一千多年前的元代，那时出现了一位拥有着一把据说是上古神木铸就的琴的琴师。

　　这位琴师是个非常特殊的“驱魂师”，因为自梁代以来的驱魂师，只能镇压魂魄，不能将魂魄送走，而这位琴师却可以送走那些魂魄，让它们重入轮回。

　　琴师一生送走了八十一个魂魄，而在送走第八十一个魂魄后，琴师在人间离黄泉之地最近的地方弹了一整夜的曲子。据说那首曲子十分哀伤，听到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流下眼泪。传闻琴师明为奏曲，实则是在布法阵。因为自那以后，人间再未有不入轮回的魂魄出现。

　　而琴师和他的家人自此也彻底消失不见了，无人知他们去了何处。当时民间有一个广为流传的说法，说琴师一家非凡人，而是来自于黄泉之地的神官。而就在那之后的第五百年，这个说法被印证为是假的，因为琴师的后人再度出现了，并且因为一己私欲生了邪念，毁了那把古琴。琴毁之后，人间又开始出现不入轮回的魂魄，大部分魂魄都会作祟，伤害无辜的凡人，于是几乎销声匿迹的驱魂师又开始在民间出现了。

　　下一个五百年，因为一直没有出现像琴师那样可以送走魂魄的人，所有作祟的魂魄都只能被驱魂师镇压，不得解脱，不得入轮回。镇压时限一过，少数鬼魂会魂飞魄散，大多数还会继续作祟，然后等着下一个与它们有缘的驱魂师来镇压。

　　沈年是这五百年来出现的第一个可以送魂魄入轮回的人，袁平不说自己需要沈年做什么，他只是告诉她，只要你能像两千年前琴师一般送走八十一个魂魄，这世间所有魂魄和被怨气缠着的无辜人都能解脱。

　　沈年当时听完后，对袁平说她不是那个琴师，她不会布阵，大概是没有办法做到让魂魄和无辜的人都得到解脱的。

　　袁平却很坚定告诉她，等到了那一天，她肯定会知道怎么做。沈年不解，问袁平为什么这么笃定，袁平说他的师父在世时就是这么告诉他的。

　　袁平科普完就让沈年走了，她在门口碰到姜南城，姜南城问她，她就实话实说。姜南城当时听完后有点震惊，最后跟她说，还是要小心点，搞不好袁平并不是不强迫她做这事，而只是想慢慢来，循序渐进而已。

　　沈年对去做驱魂师这事，因为没去尝试过，又怀揣着一点新鲜感，她知道会对她的生活带来一些不好的影响，但那些影响，比如结婚生子之类的，她觉得太远了，所以并不觉得这职业是多么可怕的事，她当时想的是，如果冥冥之中注定她要踏上这条路的话，她也可以选择顺其自然。

　　但姜南城似乎很不想她踏上这条路，沈年心里猜测的一个原因是，姜南城很不想和自己做“同事”，因为她也不想，她对姜南城，不知道为什么，也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偶然遇到某些事而对姜南城印象不好，而是她只要一看到这个人，就有些抵触，好像这种排斥是与生俱来的，但并不是讨厌，更不是恨。她想可能姜南城对她的感觉也是，站在一起久了就会感觉不舒服，本能的希望彼此能保持距离。

　　沈年盯着手中的字符看了又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打开了窗头的灯，下床去衣柜里翻出了一把钥匙，接着用钥匙开了床头柜上方的一个小抽屉。

　　抽屉里放着一个木盒，木盒没有被打开，但沈年知道里面装着一本差不多有两个巴掌大的古书。这玩意是九月一号那天，罗一齐神秘兮兮地交给她的，并且传达了袁平让他叮嘱沈年的话:“师父说这本就是你的东西，让我交给你，算是物归原主了。不过师父有交代，不到关键时刻不要随便打开木盒。”

　　沈年迟疑地接过，问罗一齐:“什么是关键时刻？”

　　罗一齐:“这个问题我也问了师父，他说当你决定‘再不回头’的时候。”

　　“里面装了什么？”

　　“师父说是一本古书，他说你跟师兄在山上的时候，曾经用过这本书，不过师兄说你当时有些神志不清，应该是不记得的。我刚被师父领走的时候，偶然在大师兄手上看到过这本书一次，它大概有我的两个巴掌大，外壳是跟木头一样的颜色，书有点旧。”

　　沈年伸手拿出木盒，木盒散发着红光，沈年手一碰，红光竟逐渐黯淡了下来，直觉告诉沈年，刚才的梦跟这古书可能是有些关系的。不过她在红光散去之后还是把古书放回了原处，锁好了柜子。既然袁平说要到关键时刻，那在这之前她决定还是不打开看，从罗一齐的话中揣摩，所谓的关键时刻应该是做法驱魂那会儿，绝不是现在。

　　沈年很快又进入了梦乡，前半夜梦境里还没讲完的那个故事并未在后半夜继续，她睡得很安稳，无梦。

　　第二天沈年像往常一样去学校上课，中午吃饭也和往常一样在食堂里解决，对面坐着的是她的室友周雯。周雯因为昨天的事心情不大好，今天也没完全缓过来，吃饭的时候有心思，总是出神。

　　快吃完的时候周雯突然看向沈年，她皱着眉头说:“宋子玉今天来学校了，他心情很好，完全没有受昨天的事的影响，我真怀疑他爸妈跟他说了些什么，又让孩子觉得自己无罪，不需要害怕了。第二节课下课的时候，我看到他跟一个我从没见过的学生说话，笑得特别开心，我还以为是他亲戚。刚吃饭前班里数学老师跟我说，第二节课下课跟宋子玉说话的那几个高个子男生，是十六中的，就是那个离我们学校很近的那个特别乱的职业高中，今天来的还是那学校里比较出名的几个，出名的原因是打架打得多。真搞不懂宋子玉要做什么，他不会想报复班里那些可能给我打报告的人，甚至拿那些女孩子泄愤啊？”

　　经过昨天的事，宋子玉在周雯心里彻底成了个一无是处只喜欢欺负弱小的小恶魔小流氓，一点点不对劲的事，她都忍不住不好的地方想。

　　沈年琢磨了一下跟周雯说的话关系不大的问题，而后放下筷子提议道:“不用太过于担心，课间的时候让班里的老师轮流注意一下，人手不够的话可以找我帮忙。”

　　“不用了，班里好几个男老师呢，不过，”周雯有些忧愁:“如果宋子玉这事就这么无疾而终了，他继续像以前那样，接下来的三年该怎么办啊？而且如果他爸抓着我不放的话，我一个没背景的乡下人，搞不好都不能在这里教书了。”

　　“不会的，”沈年很认真:“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而后她又加了句:“如果伤害不需要付出代价的话，总有一天欺凌会变得理所当然的。”说这话的时候，沈年其实是想起了昨晚的梦，梦里她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梦是虚幻的，但愤怒和无奈是真实存在过的。对于宋婷婷来说，恶人的得寸进尺不就是因为伤害她时付出的代价太低了么？

　　周雯似是有些惊讶:“你昨天不是给双方找台阶下，而是认真的？”

　　沈年: “不是认真的我就不会说。”

　　周雯:“你打算怎么做？”

　　沈年本来想说 “不用担心”，但考虑到她选择的手段也有点“阴”，并不光彩，最终还是改口成了“我还没考虑好。”

　　在一天的工作结束后，沈年有点口渴，就没直接离开，而是准备去办公室喝点水。她这回没去周雯的办公室，而是回了自己的，一打开门，就看到周雯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

　　沈年有些惊讶，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周雯拽着去了初三一班教室旁边一个很偏僻的角落。

　　沈年的水没喝成。

　　周雯小声说:“今天宋子玉上了一节课就回家了……”

　　沈年:“他怎么了？”

　　“突然发疯，”周雯面部表情极其丰富，边回忆边道:“当时是于老师的课，他在课上自言自语，于老师因此说了他两句，谁料他声音越来越大，于老师本来准备狠狠地教育一顿这孩子，走近一点后发现他眼神不对……我去的时候，他一直在说对不起，看着的是包巧……”包巧是差点被宋子玉和他的小跟班脱掉裤子的女孩，周雯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满脸疑惑地看着沈年:“这事跟你有关么？”

　　沈年也惊了一下:“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周雯顿觉自己问的这话像是弱智，沈年只是说会让伤害别人的人付出相应的代价，不会让事情就这么快结束，她怎么糊里糊涂的把宋子玉突然发疯的事跟沈年联系在了一起。

　　“抱歉，”周雯有点不好意思的看着她，用手轻轻地打了一下自己的嘴:“我好像说错话了。”

　　“没事，”沈年没什么表情，她起身轻拍了一下周雯的肩膀:“走吧。”

　　一路上周雯有点心不在焉，沈年其实也是，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出了食堂门口，周雯皱着眉头嘀咕道:“不会跟今年春天发生的事是一样的吧？”

作者有话说

　　朝代都是架空的。后面会有一卷古代卷，背景也会是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