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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疯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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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周雯在一中工作了一年多,但关于发生在一中的那个离奇事件,她知道的还没沈年从沈斌全那儿听到得多。沈年在和周雯的几次交谈中得知,周雯所知道的,大概只有马向华体罚学生,以及他因此被辞退了的事。
沈年先开始觉得有些奇怪,后来知道了一些自己原先没有了解的事情,就不觉得费解了。
周雯并没有教过出事的那两个班,除了那些突然来的代课老师,周雯应该算是一中资历最短的老师,她与学校里的其他老师并不熟悉,沈年来之前周雯还一直是一个人住。
考虑到那两个离奇事件传出去影响实在不好,以校长为首的一些资历比较高的老教师还都有意去将这件事压下来,禁止知情的个别老师在学校谈论,并且编了个谎话给听到一些风声的学生,避免恐慌的情绪在学生中扩散。
周雯在得知了一个明显不是完整真相的消息后,也没去深究,因为她觉得自己既然是个老师,宝贵的时间更应该花在教书育人上,所以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直到后来听沈年提起,周雯才知道这事件的特殊性的。
而告诉沈斌全一中那事的同学的父亲,恰好是市长儿子所在班的班主任。学校里不好讨论这事,到了家就没什么可避讳的了,他说的比较具体,沈斌全转述给沈年的自然也差不了多少。
“不清楚,”沈年顿了顿:“不过我想跟今年春天那事性质应该不同吧,区别真的挺大的。”
周雯想了想,最后点了点头,说:“说的也是。”
一路上沈年表面上很平静,但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比如她的内心,就挺乱的。和周雯分别后,沈年找了个偏僻的地方,给姜南城打了个电话。
“你对宋子玉做了什么?”沈年有些急切地问。
“你这怎么搞得跟兴师问罪似的,我记得这事还是你提出来的啊,”电话那头的姜南城似乎笑了,他慢悠悠地说道:“十六中有个小鬼是我一个关系还不错的朋友的亲弟弟,东西是让那小鬼带给你说的那个初中生的。”
“我当时说的是有没有能让那学生亲自说实话的办法,”沈年呼出一口气,尽量平静的说道:“我没有想到你会把他弄疯。”
昨天沈年和姜南城巧遇时,她不抱希望地随口提了一句“你们驱魂师有没有办法让一个满口谎话的人不得不说出实话”,她本以为姜南城八成会说“你当我是警察吗”之类的话,没想到他在询问完事情经过后跟她说可以,沈年问他准备怎么做,姜南城只给她透露只要自己把某样东西给宋子玉,就有办法让他说出真相甚至为自己的错误忏悔。至于东西是什么,姜南城故弄玄虚的留下一句“天机不可泄露,只有驱魂师有资格知道”,不肯告诉沈年其他。
姜南城冷不丁地说道:“此刻我竟不知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还是圣母心发作了?”
沈年听不出他只是抖个机灵调侃她还是认真的评价她。她好脾气的解释道:“虽然宋子玉犯了错,但他才十二岁……还罪不至此吧。”
“你放心,我昨天既然答应过你绝对不会伤人性命,也不会把他弄伤弄残,那就一定能做到,”姜南城语气轻快:“那小孩就疯这几天,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会一直出现幻觉,时刻提醒他他做过的错事,他出现的幻觉中,可能会进行角色调换,也就是说,他有时会‘变成’那些被他伤害的受害者中的一个,然后在幻觉中体会她们所经历过的痛苦。宋婷婷的魂魄被镇压的那刻,宋子玉的幻觉也会随之消失。”
沈年怔了一下:“你给宋子玉的东西跟宋婷婷的魂魄有什么关系?”
“我把宋婷婷的怨气引到他身上了,”姜南城毫不避讳:“之前我有去调查过那些被宋婷婷怨气缠上的人,根据那些人的情况,差不多得知了宋婷婷的怨气缠在人身上具体会发生什么,听你说了你室友那学生的事,我觉得宋婷婷的怨气很适合他,而且如果他是他爸亲生的话,那他和宋婷婷就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弟,可能还会出现一些特殊情况。”
“什么特殊情况?”沈年问道。
姜南城:“有这一层血缘的联系,如果宋婷婷生前和宋子玉没仇的话,可能会让他看到自己的过去,尤其是让她停留人世不肯离去的原因。宋子玉出生的时候,宋婷婷□□死了十几年了,两人肯定没仇。”
听姜南城说到那句“不肯离去的原因”,沈年又想起昨晚那个不完整的梦,梦里的人,除了宋婷婷和宋微笑外,面容都是模糊的,但梦中主角的疼痛却让沈年感到无比的真实,就像是真的在她身边发生过,而她有亲眼所见一般。宋婷婷的那些遭遇再次清晰的浮现于沈年的脑海,对于做着和那些欺凌宋婷婷比不多的事的宋子玉,沈年心里突然又添了一层厌恶。
人总是容易对弱者保留更多的善心,十二岁就是一个会被很多成年人默认为“弱者”的年龄,也正因为如此,得知姜南城让宋子玉生了疯病的时候,沈年才会做出刚才那样的反应,会不需要经过大脑过滤的说他罪不至此。
但此刻,虽然知道不管是在法律还是道德层面,站在旁观者的角度,那句“罪不至此”都没有任何问题,沈年却是真的有点想否定自己刚才的话。她一想起那些受害者,如宋婷婷遭受的屈辱,那些疼那些伤,那可能伴随她们一生的心理阴影,又能用什么来偿还呢?对于施害者来说只是因为年纪小不懂事,”一不小心”生了点恶意,犯了点“小错”。可对于受害者而言,却可能是用一辈子也无法使其消褪的伤痕。
沈年有心事,连句“嗯”和她常用的那句没有任何感情的官方式“谢谢”都没说,她的世界有刹那的寂静,姜南城却并没有挂电话。约莫两分钟之后,他突然说:“沈年,如果让他彻底疯了,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过分?”
姜南城自问自答:“确实,从各种理性层面上来说,我如果那样做都太过分了。但是如果抛却那些在大多数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心中扎根的条条框框,不去考虑加害者的身份性别年龄等所有可能会让我们选择原谅的因素,而是只看行为,或者站在受害者的角度去掂量那些伤害,如果这样想的话,我真的觉得不过分,甚至认为挺对。宋子玉才十二岁,进少管所的年龄都不到,他不会付出与那些女孩子受到的伤害相等的代价,沈年你是女生你应该比我更能理解,某些东西是可以跟着一个人一辈子的,比如宋子玉给她们带来心理阴影。如果宋子玉能悔改的话还好点,如果不能,她们以后可能会生活更可怕的阴霾之下。宋子玉的十二岁免去了他该付出的代价,也挡住了那些女孩子的阳光——”
说到这儿姜南城没继续了:“算了,跟你说这些没意思,习惯于遵守规则的人,大概会觉得我在胡言乱语甚至会觉得我在搞传销吧。”
“我懂你的意思,”姜南城刚说完,沈年就小声说道,听不出情绪:“我理解。”
不过最终她还是没说我也有这么想过。
姜南城“哦”了一声,然后又说:“别太当真,我随便瞎扯的,刚是有点偏激了。挂了哦,再见。”
沈年准备说的那句“好,再见”还没发出,姜南城就已经挂了电话。
***
沈年这次到家比平常晚了不少,云薇薇坐在沙发上看书,看到她从门外进来,抬头看了一眼,目光又回到书上,她问沈年:“今天去哪了?回来这么晚。”
沈年当然不会跟云薇薇说自己是跑学校后面的小山坡上给姜南城打电话去了,她扯了个谎:“跟学校里的那个室友去外面吃饭了。”
“是吗?”云薇薇说:“刚看你六点半还没有回来,我有点担心,就给你室友发了个电话,她说你跟她在食堂吃了饭,吃完你就走了,还跟我说你出校门的时候刚到五点。从一中到家就算走,也要不到两个小时吧。”
沈年:“我……”
云薇薇放下书:“我是你妈我还不了解你,你从小到大最不擅长的就是撒谎,尤其是在你妈我面前,你在回答我问你的话的时候,不看我,声音还小,一般就是没说实话。”
沈年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说:“妈,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啊对不起,”云薇薇叹了口气,让沈年过来,沈年在云薇薇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云薇薇把手按在她的肩膀上:“你这么大了,早过了十八岁,你不想说的事就不说,妈也不会强迫你说,妈刚也只是随口一问。但是如果是遇上了困难,妈希望你能跟妈说,因为我知道如果我女儿受了委屈连我都不愿意说的话,也就更不会跟别人说了。爸妈都还在,你还没到需要把委屈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的时候。”
这话让沈年的心有点触动,她说:“我知道了,妈你放心,我没有受委屈。”
“那就好,”云薇薇看着她若有所思,复又压低声音问了遍:“到底是什么事情,真的不能跟妈说吗?”
沈年从小到大都没瞒过云薇薇什么事,云薇薇的语气让沈年有点动摇,她斟酌了一下还是说了:“我有事情要问姜南城,就在出校门后找了个没什么人的地方,打了个电话给他。”
沈年觉得这话没什么问题,只是略去了那些实在不适合透露的内容,剩下被她说出口的都是真话。
不料云薇薇听完皱起了眉头,沈年这才想起自己上回才跟云薇薇说姜南城有严重的暴力倾向,云薇薇应该会在心里默认自己跟他关系不好吧,这次沈年又说跟姜南城有联系,云薇薇觉得奇怪也正常。
不过沈年没想到云薇薇关注的重点是“到偏僻的地方给姜南城打电话”,一般到偏僻的地方打电话,都会是比较私人的事情。云薇薇回想沈年从山上回来的那天,说的话并不像假话,当然刚才也不像,那就是说,自己的女儿在明知道对方不是善哉的情况下还“误入歧途”了?
云薇薇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们现在什么关系?”
沈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朋友吗?她潜意识里觉得还不算吧。
“年年回来啦。”
沈年听到声音后转头:“爸。”
云薇薇也被转移了目光:“你那些文档整理完了?”
“嗯。整理好了,”沈高语气轻快,他端了两杯开水过来,放在了沙发前的茶几上:“刚才在聊什么呢?”
“没什么,”沈年说:“爸,您跟妈聊吧,我把东西放回房间。”说着就起身往卧室走了。
沈年进卧室后没立马把门关上,于是就听到了沈高跟云薇薇说的话:“老肖他儿子好像又受了什么刺/激,最近几天在医院里一直不肯见人,前段时间才听人说他那个病快治好了,也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
沈年的手一僵,又隐约听云薇薇说道:“这事都怪他那爸和他后妈,在国外肯定是对他不管不顾的,不然那种病怎么可能这么多年都发现不了。要是早发现了,治好了,事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年年的室友被害成那个样子,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走出来,以泽那孩子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真是作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