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魂师》陈阿六

37、医院

　　“年年，该起来了。”

　　云薇薇进了沈年的房间叫她起床，沈年被叫醒之后，艰难的睁开了眼睛。在这之前闹钟响了很多次，都被沈年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关掉了。

　　“脸怎么这么红，”从小学起，沈年几乎没有过早上睡过头的情况，云薇薇有点担心:“是不是发烧了？”

　　沈年挡住了云薇薇即将贴到自己额头上的手，她边起身边说:“妈，我没事，昨晚睡觉的时候被子裹的太紧，热的。今早您还要去花店吧，现在不早了，我待会儿打车去，您不用送我了。”

　　云薇薇:“我不送你你不是要迟到了吗？”

　　沈年解释道:“没事，课在上午三四两节，迟到了也不影响学生上课，待会儿跟校长说一声就好。”

　　“那好，”云薇薇听沈年这么说，也放下了心来，她把放在客厅的包拎起，对正在洗手间里面刷牙的沈年说:“早饭记得吃。”

　　沈年点了点头。

　　等云薇薇走了，沈年洗好脸，才从房间抽屉了翻出了温度计。她量了之后，发现温度计上显示的是三十七度八，低烧，暂时还不能吃退烧药。沈年觉得这个温度不算严重，她看了眼左手上的表，把温度计、退烧药以及一些消炎药揣进包里，就向学校赶了。

　　上午上完两节课后，沈年的嗓子疼得有点厉害，进卫生间里一量，发现已经烧到三十八度五了，于是她把退烧药喝了。午休之后，头不那么疼了，但嗓子的疼痛没有缓解，反而变本加厉。周雯中午睡醒之后跟沈年说了两句话，发现经过这一中午，沈年的嗓子哑了，看沈年还准备去教室，她忙劝道:“沈年，病了就请个假别去了。”

　　沈年咳完之后说: “我没什么事，中午吃了药了。”

　　周雯说:“药哪是立马就能见效的啊？沈年，你这个状态，去了效果也不会好。声音哑成这样，你那个班本就是不愿意学的学生多，学生看你这个状态，就更不愿意听了，到时候搞不好还会说是因为你声音哑得厉害，让他们听着不舒服，所以听不进去课。”

　　“你不用担心他们的课程问题，”周雯见沈年听完她刚才的话神情有点变化，接着提议道:“我记得你上次说要让学生在课堂上做一套卷子，就当考试了，我正好前两节没课，我替你监考。”

　　沈年最终还是请了下午的假，去医院打了三瓶点滴，打完之后医生又给她配了点药。

　　沈年小时候身体不好，几乎每个星期都会生点小病，送进医院后就得打点滴。打点滴的过程是漫长而无聊的，沈年小的时候喜欢乱动，打点滴的那只手总是会肿成包子状。后来她不喜欢乱动了，就习惯于在打点滴的时候睡觉，不过前提是有人守在她身边。

　　成年后沈年身体就好了很多，这一次是她三年来，第一次来医院打点滴。沈年身边没有人，她怕睡着了之后，点滴打完了没人帮她通知护士，又不好意思让护士隔三差五的来看看，就不打算睡了。

　　沈年打点滴用的是左手，她用右手给姜南城打了个电话。姜南城最近几天一直待在市里，没回他那个“世外桃源”，响了三秒，姜南城就接了。

　　他问道:“找我有什么事？”

　　沈年:“宋婷婷的事，我可以参与吗？”

　　“你声音怎么了？”姜南城见她嗓子哑地厉害，忍不住问道。

　　“一点小感冒，”沈年说:“能告诉我时间地点吗？”

　　“你想好了？我上次跟你说的你还记得吗？”

　　沈年“嗯”了一声。

　　姜南城: “你最近是又被什么奇怪的东西缠上了，还是老头给了你什么？”

　　“没有，”沈年说“我最近挺好的。”

　　“好的，我知道了。”

　　沈年静静地等着他的答案。

　　没想到他只不按常路出牌地回了一句:“不告诉你，再见。”

　　沈年突然被挂了电话，本该是她无语的，而挂了她的姜南城却在挂完电话后评价了一句“太不知轻重了，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管这些，又没人把刀架她脖子上，真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做，活腻歪了。”

　　“活腻歪”的沈年在被挂电话之后，从包里拿出了那本上午从学生那收来的《阿衰》，本来只是无奈之举，想着闲着也是闲着，打发一下时间倒也可以，没想到翻开没几分钟，她就看得津津有味起来。

　　沈年赶在了六点之前回了家，云薇薇听她声音不对，考虑到沈年每次一感冒就会伴随着发烧的体质，立马催促她去量体温，不过这时她烧已经退了，就免受了云薇薇的一顿停不下来的唠叨。

　　第二天是周末，沈年不用去一中上课，父亲沈高也恰好休假，见沈年没事，沈高就敲了敲她的门:“年年，今天爸去市人民医院你去吗？”

　　沈年那时还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听到这话立马爬了起来，她准备说“去”，发现发出的声音很小——头不晕了，嗓子其实也不是很疼，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哑得更厉害了。

　　于是沈年“嗯”了一声，没让沈高听出异常。其实今天就算沈高不去，沈年也准备去医院看肖以泽的，虽然那天肖以泽说的那些话确实让她不自在了，沈年又向来是个脸皮薄的人，但在沈高说肖以泽自杀的事后，她心里的担心盖过了其他。

　　吃早点的时候，沈高发现了沈年状态不好，他说:“身体不舒服的话在家里休息，爸一个人去就行了。”

　　沈年语气很坚定:“我想去看看。”

　　如果是云薇薇的话，可能二话不说就把沈年拽医院挂号去了，但沈高不一样，他不太懂怎么和沈年相处，只能尽可能做到最大限度的尊重她的想法。

　　沈高说:“那就去吧，哪里不舒服的话记得说，你从小体质就差，如果发烧了一定不能拖。”

　　沈年“嗯”了一声:“我昨天配了药了，不严重的，这次去的还是医院，实在不舒服的话我直接在医院挂号就好。”

　　沈年坐着她爸的车去了市人民医院。她们到了住院部跟值班医生说过以后，值班医生让她们等一等，说要问问病人意见。

　　值班医生挂断电话后，对沈高和沈年笑了一下:“不好意思二位，病人只愿意见你们其中一个人。”

　　沈年无奈地想，肖以泽还是不想她过来。

　　没想到值班医生下一句就是:“沈女士，您只能一个人上去了。”

　　沈年愣了一下，但沈高心绪没啥波动，立马把走神的沈年拉了回来:“你自己上去吧，爸在下面等你，记得好好劝劝小泽。”

　　接着沈年进了电梯。到了十五楼，沈年出了电梯，然后她走向了四零七号房间。

　　肖以泽瘦了很多，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床边的椅子，看的出他是在走神，但不知道在他在想些什么。

　　见沈年走了进来，肖以泽收回目光，坐在了床上，他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来，指了指床边的椅子:“你来了啊，坐。”

　　沈年把椅子搬到离床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然后坐了下来。

　　“最近还好吗？”是肖以泽先开口的。

　　沈年: “挺好的。”

　　“嗓子哑了，”肖以泽说:“要不要喝点热水，我去给你倒。”

　　沈年制止了他:“不用的，我不渴。”

　　肖以泽也没坚持，他坐回了床上。空气有片刻的寂静，二人脑海均有些空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沈年打破了尴尬:“我爸说……你前一段时间自杀过。”

　　肖以泽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指:“是的。”

　　“为什么？”沈年觉得胸口有点堵。

　　肖以泽不避讳:“因为记起了一些忘了很多年的事。”

　　“忘了很多年”？那就不是余萱那事？让肖以泽崩溃到自杀的事会是什么？

　　电光石火间，沈年脑海中突然闪现了撞见肖以泽发病的那个晚上，自己心中那稍纵即逝的猜测。

　　“我妈去世前后的事你应该有些印象吧，”肖以泽说:“我那时一直接受不了我妈杀人的事实，觉得我妈是受冤枉的，在来这里之前，那是我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无法释怀的阴影。”

　　沈年的心紧了紧。

　　肖以泽接着道:“但我现在释怀了。”

　　沈年看到他笑了，笑得很伤心。

　　“叔叔是我杀的啊，”肖以泽说:“叔叔替我妈挡了一刀，我妈替我担了罪。”

　　他声音低了下去:“我才是那个罪人啊。”

　　“阿泽……”沈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就不是会安慰人的那种人，现在还是个这么棘手的问题，她更是手足无措了。

　　“我只是没有想到，”肖以泽低下头，突然用手捂住了脸:“我当初居然这么恨她，恨到想要杀了她。”

　　说完又抬起头来，他并没有流泪，只是眼角有点红。沈年觉得，他可能因此事流尽眼泪了，已经有些麻木了。在沈年的记忆里，肖以泽对她母亲许妍的感情是极深的。她不敢想象肖以泽在得知自己是害死母亲的“凶手”时的那一刻的心情。

　　沈年磕磕绊绊地说了句毫无水平的安慰话:“别……别难受了，都是过去的事了。”

　　“是啊，”肖以泽看了眼窗外:“都十五年了。”

　　又用饱含歉意的眼神看向沈年:“谢谢你听我说这些，我也是真的没人可说了，所以也只能和你说。”

　　沈年这时却想起了舒绒，那天她因为肖以泽而着急的样子沈年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于是她有些不合时宜地多嘴了一句:“你和你……继母说过这些没？”

　　肖以泽无奈地笑笑:“她什么都知道，没必要说。”

　　而后他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打开了床边柜子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木雕的小狗，这玩意还没有他的掌心大:“沈年，如果有机会的话，把这个给我父亲的妻子，就跟她说是送给我未来弟弟的，实在不行你可以直接给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