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魂师》陈阿六

38、日记本

　　沈年迟疑了一下，接过了肖以泽递过来的东西。她将木雕小狗放在手心端详了几秒，而后问道:“你自己做的吗？”

　　肖以泽:“嗯。不过做得有点粗糙。”

　　沈年实在看不出“粗糙”二字和她手上这件工艺品有什么联系，她感叹了一下:“我觉得做的很精致。”

　　“那是你没见过真正做的好的，”肖以泽说道，又问沈年:“叔叔是在下面等你吧？”

　　“嗯，”沈年说:“我爸他今天刚好休假。”

　　“我这里也没什么可以招待你的，”肖以泽环顾了一下周围:“如果无聊的话你就回去吧，谢谢来看我，以后……”

　　肖以泽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很轻:“以后也不用来了，我还是喜欢一个人待在这里。”

　　沈年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她又想，自己好像没有立场和资格去说些什么。

　　“好，”沈年说:“但是我希望你能好好的，像上次那样的傻事不要再做了，你的人生还很长，你还有家人和朋友，他们都希望你能好好的。”

　　沈年这被人说烂了的劝慰话并没有让肖以泽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他面无表情，没对沈年的“劝慰”表达看法，反而问她:“沈年，你是不是很怀念我们小的时候？”

　　沈年怔了一下。

　　没等她回答，肖以泽又说:“我总觉得你对我跟你其他朋友不太一样。上次有个不太熟的朋友跟我说，他觉得你喜欢我。”

　　沈年没想到他说得这么直白。她不知道肖以泽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总不至于是挑明了拒绝她吧，可是她根本没有表白也没打算说些什么。本来沈年对肖以泽的感情，她自己都觉得是朦胧的，分不清到底是男女之情，还是别的什么感情。在知道肖以泽心里有个一直放不下的人之后，她也就彻底放下了，现在她已经完完全全把肖以泽放在朋友的位置上了。

　　于是她说:“你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好朋友。”

　　肖以泽对于沈年这个反应，他没什么意外的，像是松了一口气，他说:“他当时跟我说的时候，我就说肯定不是成年男女之间的喜欢。因为我总觉得你在透过我看着些什么，后来我想了想，应该是八岁之前的那段没什么忧虑的时光吧。其实你对现在的我，是没有什么感情的吧，我能感受得到，你只是当我是一个挺熟悉的陌生人。”

　　肖以泽见沈年若有所思的表情，他接着说:“现在的你对于我来说也是这样的。你变了很多，我也变了很多，而我们对对方的感情都只是源于儿时的回忆，我们只是把当初对那个童年小玩伴的感情寄托在了彼此身上。如果没有那些回忆，我们只会是陌生人。”

　　沈年不是很明白肖以泽说这些的用意，像是在极力在撇开他们二人之间的联系。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肖以泽说的这些确实没有错，她以前没去仔细想过，肖以泽这么一说，她试着扪心自问了一下，确实，她对肖以泽的全部的在意与好感，几乎都来自儿时的回忆，只是因为他曾是自己那时候一个很重要的玩伴。

　　沈年想，她或许真的没有真正喜欢过与她重逢后的肖以泽。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可能喜欢肖以泽是在大二下学期的班级聚会上，十几个人围在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沈年本来是不想去的，余萱各种哀求，非要她参加，她被吵得受不了，只好答应了。

　　前面九局一直相安无事，沈年只是漠然地看着，第十局的时候抽中了她。经过“观战”，沈年知道大冒险会被提出很过分的要求，比如亲脸等比较羞耻的举动，于是她果断选了真心话，围观群众表示很丧气，包括余萱在内的几个和她说过话的人都努力劝说她选大冒险，沈年坚决不改。

　　因为沈年平时在班里话不多，从不主动跟人亲近，跟她相熟的人很少，大家也不好像对前面几个人一样强行大冒险，而且就算最后是大冒险，对着沈年，大家也不好意思提出太过分的要求。

　　问题是话最多的高个子男生提的，他问了一个很俗的问题:“有喜欢的人吗？”

　　沈年一本正经地答道:“我爸，我妈。”

　　一阵笑声响起，笑完之后那个高个子男生趴在了桌子上，他很无奈的说道:“大姐，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装的。我说的‘喜欢’是爱情的那种喜欢……就是那种对异性的喜欢，比如你的同学啊，男性朋友啊之类的。不是对你爸妈那种，那是亲情。”

　　沈年其实知道他应该问的什么意思，但她在那方面是真的没有，就随口给了个其实也没错的答案，看他这么问了，沈年只好说:“……没有。”

　　高个子男生一脸不可置信:“是真的没有，还是你自己没有察觉到？你再想想，有没有那种让你很难忘记，偶尔想起就会开心起来的人？”

　　沈年脑海中有一个答案闪过，她愣了一下，想了想还是说:“没有。”

　　当时沈年想到的是肖以泽，不过不是成年以后再遇的那个人，而是她儿时的玩伴。其实更准确的说，沈年是想起了自己出事前的那段时光。

　　她也不是很能想通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怀念，成年人怀念童年正常，但她对那段时光，是有一种很深的执念。

　　肖以泽在沈年离开之前，突然对她了一段挺奇怪的话:“沈年，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其实你跟小时候最大的区别，是现在的你好像没有什么感情，对什么都是淡淡的。我真的很难想象你会去爱一个人，在我的印象里，你就是那种不会爱上谁的人，”说到这里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神黯淡了下来，却笑了，他说:“不过这样也挺好的，失去什么也不会太过于难过。”

　　“……这样我也不会有什么负担了。”这句他声音很小，沈年没有听见。

　　除了没听见的那句，对于肖以泽跟她说的这段话，沈年不想认同，但也不得不承认他的感觉没有错。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在对他人的感情上，似乎比常人要淡上许多。沈年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是外祖父去世那年，对于很重要的亲人离世，她是有伤心过，但相对于其他人，她的伤心要短暂很多。她不会忘记这件事，但那种心痛的感觉，对她来说差不多等于是转瞬即逝。

　　准确来说，沈年不是没有感情，而是没有什么执着的东西，不需要刻意的自我说服，很多事情自然而然的就被她放下了。后来外祖母去世她亦是这样。云薇薇偶尔提起那些逝去的人，沈年内心都是毫无所动，她很少怀念，她无法再次为那些人伤心。这么多年来，沈年唯一执着的东西大概就只有那段过去了，她也想过，怀念的原因是否是因为那个时候她在感情方面，相对后来而言，是“正常”的呢？

　　沈年回家之后吃了点感冒药，在椅子上靠了一会儿，就拿出手机给沈斌全打了电话。

　　她还是没有放弃宋婷婷那件事。

　　虽然已经十一点了，但沈斌全此时正在呼呼大睡中，他高三了，平时累成狗，只有假期可以好好放松一下。他爸沈远不在家的时候，沈斌全就会约几个狐朋狗友出去玩，要是沈远在家的话，沈斌全的放松方式就是睡觉。

　　手机铃声如同催命，沈斌全在心里劝慰了自己好多声才打消了砸手机的念头，他闭着眼睛摸到了床头柜的手机，接了之后正准备破口大骂，但一听到说话人的声音，立马憋了回去。沈斌全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看到了屏幕上的“姐”字。

　　沈年在电话那头问了一句:“还没起来？”

　　“起来了起来了，”沈斌全立马清醒了过来，他坐了起来，:“姐你有什么事？”

　　沈年:“那个，我就是想问姜南城有没有跟你透露他最近要去什么地方？”

　　“这个嘛，”沈斌全说:“没有唉。不过姐我也有事要问你，你最近有没有收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沈年:“没有啊。”

　　“真的没有吗？”沈斌全追问:“姐你再想想，我提醒你一下，类似于书或者小册子之类的？”

　　沈年自然立马想到了罗一齐交给自己的木盒子，不过……为什么是沈斌全问她？

　　沈年心里隐隐有了个猜测，她问沈斌全:“是你的东西吗？说具体一点。”

　　“不是，”沈斌全答过之后又改口道:“呸，说错了，是我的东西，嗯，是我的日记本。”

　　“你日记本为什么会到我这儿来？”

　　“那个嘛，”沈斌全开始胡说八道:“我有一天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怪物跟我说会把我的日记本送到我家人那里，第二天一早起来，日记本真的不见了。”

　　沈年:“……”

　　她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姜南城让你问的吧？”

　　沈斌全:“……不是，我真掉了日记本。”

　　沈年不理会他:“你跟他说，他想找的东西在我这，想要的话自己联系我。”

　　沈斌全最终放弃抵抗:“……我知道了。”

　　时间要追溯到昨天下午，姜南城在挂完沈年电话后回了一趟家，然后发现自己藏在房间的那本鬼书不见了，问了家里的那一老一小，那两人都表示不知道，倒打一耙地说肯定是姜南城把书搞丢了，并且严厉指责了姜南城的偷书行为。

　　姜南城才不信那两人说的跟真的似的鬼话，他思前想后，觉得那书有可能是被送到了沈年那儿。而他刚很不客气地挂了沈年的电话，又不想立刻打回去。

　　在下山回市里的路上碰到了沈斌全，沈斌全见到他十分高兴，开了口便停不下来，姜南城觉得他有点烦，就说自己现在有事要忙，沈斌全却并不打算放过他，继续问东问西。

　　如果是罗一齐的话，姜南城一般会选择比较简单粗暴的方式让他闭嘴，但对于沈斌全，打他不可能，话不能说得太难听，零食不管用，太敷衍也不好，怎么说沈远也给他提供过一些帮助。

　　于是姜南城想了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他神秘兮兮地对沈斌全说:“你如果有时间的话，帮我试探一下你姐，问她有没有收到书或者小册子之类的东西？记得不要暴露我。”

　　沈斌全立马停止了自己的废话倾诉，开始思考起了“正事”。但是这马大哈记性向来不好，第二天如果不是沈年打电话来，他可能真的把这事忘了。

　　不过现下的情况也比忘记问好不到哪里去，他让姜南城暴露了……

　　沈斌全在心里掂量了一下，决定先打个电话，提前给姜南城通个情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