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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封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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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家本是江湖上有些名气的除妖世家,但在余霜玉八岁的时候,余父余母却从外面带来了一个女孩,这个女孩就是当时只有四岁的赵思秋。
赵思秋当时身上还保留着妖的特征,余家一家都知道她是妖怪,余霜玉并不在意,只觉得多了一个妹妹陪着自己是好事,但余功季却非常讨厌赵思秋。
余功季觉得余家是除妖世家,怎么可以养一个妖怪?他看到过别的妖怪伤过他的爹娘和姐姐,儿时就见识过妖怪的残忍嗜血,因此,余功季觉得赵思秋也不会例外。
他想赶赵思秋走,但余父余母和余霜玉都不让。余父余母一直把赵思秋留在身边,不仅帮她隐藏妖的气息和特征,还将她送往好友逍遥山庄老庄主那习武,最后连老庄主的独生子,在知道赵思秋是个狐妖的前提下,还喜欢她,甚至在老庄主去世后没多久,就来了余家提亲。
赵思秋答应了,但余父余母没同意。就在这事过后不久,余功季爹娘身为除妖师却养了赵思秋这么一个妖怪的事不知为何传了出去,有别的除妖师以让余功季爹娘交出妖怪为由来了卢城,最后血洗了余家。
余功季失去了爹娘,也因为这场大火失去了说话的机会。他始终觉得,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赵思秋这个妖怪。
应寒书没有见过自己的外公外婆,人不可能对只出现在别人回忆中的人有什么充沛的感情,他对余功季也没什么特殊的感情。余功季对赵思秋的恨,他想了想能理解,但并不能感同身受,甚至觉得余功季的有些想法是过于偏激的迁怒。
他也没分什么精力在余功季恨赵思秋这件事上,事实上应寒书并没有特意想去了解这些,也只是随口一问,随便一听。应寒书在意的,自然是他自己从一出生就成了一颗用来布置骗局的棋子的事,这让他觉得糟心、愤怒、难过。
有时候应寒书看到他娘,曾多次想质问她为什么非要这么做,这么做她有过后悔吗?
但他开不了口,自他爹带回那个女人后,他娘如赵思秋所说,几乎是把他当做了唯一,他不知道自己说了这些,他娘会不会更加难过甚至崩溃。
因为这件事不说是应寒书一个人心梗,而说出来必定是两个人都有疙瘩,他娘以为他不知道的话还可以暂时性当那件事不存在,而说出来的话可能连表面的母子同心都很难有了。
她娘这几年过得已经够不好了。而余氏对他的关心和爱护,虽然不知道余氏曾经为什么选择拿亲生儿子当一个骗局的棋子,但至少现在的应寒书看得出来,她真的是把自己能给的爱都给自己这个儿子了。
但应寒书也不再愿意和她多沟通了,他怕一说多就忍不住提那件不该提的事,他在余氏面前除了多说几句好听的话,和在外人面前没什么不同。他仍旧表现出那种傻傻的迟钝的样子,却在心里盘算着,自己一定不会去走这个骗局给他铺好的路。
不知道为什么,在应寒书得知真相后最头疼的这段时间,他有好几次想起和杨秦出门时遇到的那个气得砸碎墓碑的小少年。他偶尔会想起那个小少年的笑,继而又想起他表面柔柔弱弱好欺负,实际上却是个很厉害甚至有些“可怕”的人。
应寒书想,他努力藏着自己,又是为了什么呢?他背后又有什么故事,亦或是什么难言之隐呢?
偌大的宁安城,应寒书找不到能敞开心扉说话的人,却莫名的在一个只见过两面的人身上找到了一点微妙的联系,他们在这个年纪,都有着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就好像……他也并不是一个人。
随着时光的流逝,应寒书也并没有不再记起玉善,可能玉善当时的那个笑容给应寒书的印象太深刻,他还是偶尔会回想起。过了段时间,应寒书以突然想学画画为由,吵着让他娘找了个画师回府——他突然想把玉善那时候的样子画下来。
应寒书虽然有着远超同龄人的聪慧,但在学画方面他都不需要去装愚钝,因为他在这方面确实很没天赋。学了三年,到了应寒书十五岁的时候,他才画出一副他觉得总算能看得过去的画像。
第二日是他的生辰宴,生辰宴被安排在了皇宫,府里人都见怪不怪了,自应寒书十二岁生辰宴之后,关于他其实是皇帝和赵皇后亲生子的猜测越来越多。余氏其实也有担忧,害怕应寒书听到什么问她,所以她也努力封/锁这个消息,不过好在应寒书似乎并没有听到过那些流言,至少没来问过她什么。
生辰宴上,皇帝又下了道圣旨,封应寒书做了郑王,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说要赐这皇姓“玉”给应寒书,应寒书听罢忙摇头,说:“皇上,臣感谢陛下厚爱,但真的不想改名字,我好不容易才把‘应’字写到我娘满意的程度的,不想再……”
参加宴席的大臣差点笑出了声,赵皇后碰了皇帝的胳膊,皇帝回神,说:“那算了吧。”
而后又看向赵皇后,玉焕同她道:“寒书也十五了吧,你上回说右丞之女不错,要不就指给寒书了吧?”
赵皇后一愣,低声说道:“皇上,你上回问的不是三皇子的婚事吗?”
玉焕有些醉了,只是说:“既然你都觉得那女子好,那便许配给寒书吧。”
赵思秋眼见玉焕要开口,忙阻拦道:“皇上,臣妾来说吧。”
玉焕点头。
赵思秋便对应寒书说:“寒书,本宫将右丞之女许配给你如何?”
应寒书并不想娶一个他没见过的女人,而且尚且十五岁的他对女色没接触过也没兴趣,更不想莫名其妙跟一个不认识的女人绑上。
他刚注意到赵思秋这边的情况,知道这个所谓的指婚估计是皇帝的意思而不是赵思秋的意思,他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娘娘,臣怕误了右丞之女。臣自知无能,也常听旁人说臣愚钝,实在是……”
应寒书对着玉焕和赵思秋的方向跪了下来:“垦请娘娘三思,而且臣的舅舅说臣这些年一直在府中,没见过什么世面,也没什么过门之处,应该出去历练历练。臣想请求陛下、娘娘,允许臣去逍遥山庄历练一番再回来。”
赵思秋听罢看了玉焕一眼。
玉焕像是在自言自语: “虽资质平庸,但是个好孩子,估计以后至少能做的‘仁德’二字。”
玉焕同赵思秋道:“朕准了,思秋你好好安排。”
得知玉善要离开宁安城去逍遥山庄,余氏闷闷不乐了许久,她给应寒书收拾行李的时候,唉声叹气地抱怨道:“你不想接圣上赐的‘姓’,不想娶右丞之女,婉言谢绝便是,何必提议说要去逍遥山庄那么远的地方,还拿你舅舅做幌子说你要去那儿历练。”
余氏抬头看了一眼应寒书:“你这些年一直待在娘身边的,你离开这么久,去那么远的地方,适应得了吗?”
应寒书今天宴席之后被赵思秋叫走了,离开皇宫后脸色就不大好,余氏只想着应寒书要去逍遥山庄的事,没注意应寒书的不对劲,应寒书勉强挤出个笑容来:“娘,我十五了,不是五岁。”
“你在娘这儿,不管多大都是个孩子,而且,”余氏垂下头来:“娘也会舍不得你啊。”
“娘,”应寒书终于忍不住说:“我一直待在宁安城,就能一直在你身边,就能一直做你的儿子吗?”
余氏一听这话,神经立马紧绷起来,又想起今日赵思秋叫走了应寒书,两人单独待了好一会儿,她有些慌张地问:“是不是思……皇后娘娘跟你说什么了?”
应寒书沉默不语,余氏知道他是默认了。
应寒书这三年从未在余氏面前提及此事,除了确实担心她娘,他细想了一下,其实更多的原因是他在逃避,余氏既然当初都做了这件事,真的说出来又会有什么无法逆转的伤害呢。
回来前赵思秋他说的那段话,让应寒书恍然间清醒了,他知道,他当初自以为是的想法,其实都只是借口,他只是在习惯性地逃避。
赵思秋把他叫去后,屏退了殿内所有人,她说的也很直接,她问:“这些年听了不少流言吧?”
应寒书没有说话,赵思秋道:“你八年前问我的问题,我听到了,没回答你,现在告诉你答案,你不是我和皇上的亲生儿子,但是皇上认为你是,你现在虽然名义上是应将军的儿子,但实际上你应该是我和皇上的孩子。”
她问:“你那么聪明,能听懂吗?”
应寒书点头,问:“娘娘想说什么?”
“你这些年一直假装愚钝,我原以为后宫聪慧过人的皇子很多,资质平庸如你这般,皇上顶多给你个封底让你去做个亲王,但是——”
应寒书拿着茶杯的手捏得更紧了。
赵皇后说:“他好像想让你做储君。”
“娘娘,”应寒书放下茶杯,他道:“我并不想做什么储君,而且娘娘,俗话说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越是高位盯着我的人就会越多,若是我的身份暴露……”
“我当然知道,”赵思秋说:“就算是我自己的亲生孩子,我也不愿他去做什么储君,皇上后宫里那几个皇子也没几个省油的灯,注定是一场腥风血雨。”
应寒书:“那为何……”
赵思秋有些无奈,她答道:“皇上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你在逍遥山庄多待几年吧,”赵思秋说:“皇上儿子那么多,或许他不记得你的存在了就改变主意了,到时候若他还是执意如此,我会再想办法。”
应寒书又问:“我娘知道吗?”
“你也知道你娘的性子,”赵思秋叹了口气:“这件事就跟个魔障一样一直堵着她,我都放下了,她还没事提心吊胆,估计她也没敢告诉你吧,怕你恨他,也怕你哪一天就真的不是他儿子了。”
“那她……”应寒书终于还是问了他一直想问的话:“当初为什么要这么做?”
“此事很复杂,我也不便向你说明,”赵思秋说:“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她很后悔,这些年来她一直都在后悔,而且她真的很爱你,远胜过他自己。”
“所以,你不要怪她。”赵皇后最后说,“还有,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应寒书看余氏紧张到手都有些抖的样子,他握住了她的手:“娘,有些事是皇后不想告诉你,其实那件事比你知道的还要复杂和棘手。”
余氏腿一软,差点没站住,只听应寒书又叫了她一声:“娘。”
“我这次去逍遥山庄,您就当我也是为了避避风头,”应寒书握紧了她娘的手,用安慰的语气说道:“我会是您永远的儿子,也想做您永远的儿子。”
余氏眼眶发红的看着他。
应寒书扶余氏在桌旁的椅子上坐下,他说:“去了逍遥山庄之后我也会回来看你的,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余氏抱住儿子,哭了出来,她哽咽着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知道你刚出生的时候,我把你跟……”
应寒书想了想还是扯了个谎:“就宴席之后,皇后告诉我的。”
余氏:“……是娘对不起你。”
“都过去了,”应寒书说:“就不提这些了,娘你也不要再想,也不要再为此事难过和愧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