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对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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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仙丹入口，顷刻化为灵气，冲入四肢百骸，宋夕今日就要做第一个被仙丹噎死的人。
他侧头去看中年人，站起来行了一礼：“前辈。”
陆冬颔首，陆河在一旁道：“欸？叔父认识他？”
陆冬：“偶有一面之缘。”
长须剑修笑了笑，抚须道：“原是陆道友认识的人，贫道还在想，何时天生门邀了云箫宗呢？”
翡翠门受云箫宗庇护，自然也不大与天生门往来。既他们来了，那云箫宗来人也不奇怪。
陆冬笑了笑，客气道：“在下有事与天生门相商，恰逢叶姑娘生辰，便携门人前来相贺。”
能有什么事呢——必然是问治失忆的法子。
宋夕揉揉眉心，心底苦笑，明知失礼，却撑不住坐回去。可椅子突然一动，他一晃神，微微侧头，却见孟昭背对他，也坐在了木椅上。
累了？
宋夕张张口，却到底没问。
而孟昭却向后移了移，拿背抵着宋夕。
宋夕一僵，只觉得四周人声渐无，只剩下背后的人，只剩下他的呼吸声。二人互相靠着，一时也分不清是谁倚谁的背，谁借谁的力。
陆冬与长须剑修说得不多，大抵是客套两句，很快结了尾，坐到宋夕对面。
宋夕本想站起，思及身后孟昭，顿了一顿。好在陆冬看出他耗力太多，按他肩膀道：“好好休息，我问你几句。”
宋夕：“前辈请问。”
宋岳在一旁伸着头，想来有许多话要说。但陆冬挥了挥手，请他先等等。陆河自然听她叔父的，拉开宋岳，给两人腾出说话的地。
陆冬蹙眉，思索片刻道：“你师弟到底怎么回事？”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可宋夕顷刻反应过来：“他也没了记忆。”
陆冬：“和小河一样？”
宋夕摇头：“忘得没有陆仙子多，只是不记得翡翠门里的事了。”
“难怪——”陆冬皱眉，他眉心本就一道深纹，此刻瞧着愈发深了，“难怪。”
宋夕：“对不起，是晚辈行事冒进，连累了陆仙子。多谢前辈心慈，还能救我师弟过来。”
陆冬依旧皱眉，语气倒好了很多，至少比宋夕离开翡翠门时好了很多：“不是我救了你师弟，是你师弟救了小河。”
宋夕：“啊？”
陆冬：“听闻天生门有一味丹方，于失魂症有奇效。我便带了小河过来，哪知甫一进城，便闻灵胎失踪，直接给留在了里头。”
“小河她——”陆冬叹口气，眉宇间尽露疲态，“她什么都忘了，口诀，法术——于是法宝也用不了了，还须重新学。”
“中途不知怎得又中了幻术，她与我们走散了，结果险些给什么东西拖走，是你师弟替她挡了一下。”
宋夕一愣，急得差点站起：“我师弟受伤了？”
宋岳听到自己被喊，转过来笑道：“无碍，血都止住了。”
他又笑——宋泉知说得不错，宋岳委实不能笑。棱角分明的一张脸，愣生生给带出股孩子似的天真与傻气。若失忆的是宋夕，陆冬没准扔瓶药，也就离得远远的了，可宋岳这样凑上来，反叫他不知如何是好。
陆冬也不方便继续说他们失忆的事，便换了话题道：“我后来又去查看，不知为何，发现‘一叶障目’阵又完好如初，竟似不曾被破坏。顺着找下去，竟是一丝线索也找不出。”
“再问几个弟子，发觉他们各有偏差，只记得闯入的人跑了，指的方向却各不相同。可见来人行事诡谲、手段非常——”
“这些话我本不该同你讲，但现下困在这里，你师弟又救了小河，我便同你一说。这些人手眼通天，我翡翠门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你——”陆冬抿一抿唇，“望你好自为之。”
宋夕愣了一瞬，想追问“这些人”是谁，但到底没说，只是垂眸温笑道：“晚辈明白。”
陆冬深深看了他们几眼，与长须道人商议去了。
而宋夕凝神，试图催化药力，但收效甚微——不管什么好药，在他身上都不大起效。
一旁陆河坐过来：“我叔父见过你？竟这样巧的么？那你见过我没有？”
宋夕点头。
陆河叹口气，柳眉微蹙道：“可惜我忘了。”
“别皱眉呀——要我说，失魂症也有失魂症的好处。”宋岳插嘴，“你瞧，你什么都忘了，那以后遇着不喜欢的人，你大可以理直气壮说不认识他；做了什么坏事，也能理直气壮说一声记不得了。”
陆河笑了，宋岳仍继续逗她笑道：“唉，也不知师父发现没，我将他顶顶喜欢的毛笔，拔了毛送给小师弟玩了。我寻思着回去怕是要挨板子，真想也得个失魂症，忘记些糟心事。”
“可惜这等好事轮不到我。”
宋夕：“……”
宋夕扶额。
宋夕觉得糟心。
清寒观动作快得很，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无妄真人已然回来，向那长须道长点一点头，立刻带人围上了酒肆中的天生门门人。
天生门站出来位盘髻夫人，丹凤眼，红枫裙，宽刀寒芒璨璨：“做什么！”
无妄真人拱手道：“晚辈无意冒犯，只是请前辈与我们走一趟。”
盘髻夫人提刀，眼里盯着无妄，嘴里却问那长须道长：“悯世真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她身后刀光大振，一众弟子皆拔出刀来。
清寒观自然寸步不让，执剑以候。
一时间，所有人视线都移过去。
无人说话。
正当天生门与清寒观僵持不下，悯世真人——那长须道人上前一步。他没有拿剑，手松松扣在后头，右手手指还盘着两个文玩核桃。
他一步步走去，越过清寒观的剑，对准了天生门的刀尖。
“叶夫人。”悯世开口问道，“我弟子托人捎了信，说天生门勾结弦妖，意图复通永无海。您怎么看？”
“悯世真人。”叶夫人勾唇笑了，凤眼却冷得很，甚至凶光乍现，“我天生门自诞生起，便镇永无海，守人间路。是妖族入人界的第一道关卡。”
“这千千万万年，多少门人死在妖族手里？纵使长生谷妖尊斩断了永无海，我天生门依旧镇压于此，甚至不惜——”叶夫人猛地一停，复又道，“以填补阴阳坟，死锁无根水，严防妖族卷土重来。又怎可能与弦妖勾结，复通永无海呢！”
悯世真人抚须，另一手盘着的核桃仍在骨碌碌地转，于这一片寂静间，响得吓人：“那——灵胎何在？”
叶夫人冷声道：“不是说了么，她不见了。”
无涯这位师尊与他不同，不爱笑，只是不急不徐道：“夫人当真不知？”
叶夫人：“真人有话直说，别藏着掖着。”
悯世抚须，更近一步，袖袍几乎抵着叶夫人刀尖，道：“小徒方才想出城，自然被拦了。你猜，他听到了什么——”
悯世声音一晃，消失得干干净净。
所有人都能瞧见他嘴一张一合，而叶夫人脸色愈白，可听不见半个字。
这是设了隔音阵。
宋夕有心想听，却也透不过大乘修士的隔音阵。于是他又徒劳去望二人的唇形，期望能推测出个大概。
突然，宋夕耳边一热，孟昭苍白修长的指贴上他耳廓，继而上移，掌心抵在耳边。
于是“嗡”的一声，犹如洪钟震耳，宋夕竟听见了悯世的话：“你们天生门，对付人记忆，不是自有一套么？”
宋夕僵住。
一滴冷汗顺着他额上面颊落下，然而不同于百年前，这一滴汗，落在了孟昭臂弯。
一时间他竟不知自己是因何而发颤，是天生门？是记忆？还是孟昭？
孟昭——他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浑浑噩噩间，宋夕听见叶夫人冷声道：“我们醒梦丹是修补记忆的，你说的这些人，可是焚琴的手笔！”
醒梦丹，想必就是翡翠门掌门为陆河求的药。
醒梦丹修复记忆——那，焚琴，莫非是消除记忆的？
难道之前失忆的事情，是与这个所谓的“焚琴”有关？
“哦？”悯世问道，“夫人是说，焚琴之主也在这锦州城里？那难怪会出现弦妖了。”
叶夫人：“我——”
她停滞片刻，冷声道：“我当真不知，为何他们会现于此地。”
悯世：“焚琴七弦乃弦妖妖脉所制，自焚琴出世起，历代焚琴之主便与上古弦妖形影不离。”
“焚琴毁记忆，弦妖催幻象，借此，便可偷偷将灵胎送出。之后复通永无海，天下大乱，灵胎便如鱼入水，再不用受禁锢了。夫人，您说是不是？”
叶夫人咬牙道：“真人，切莫血口喷人。”
悯世：“贫道记得，这一任灵胎，可是夫人的幼女，叶灵犀吧。”
“历代灵胎都未曾办过生辰宴，怎么到叶灵犀便有了呢？夫人当真是舐犊情深呐，借着生辰宴，想将女儿送出去吧？”
宋夕一愣，不是说灵胎由灵泉所化，缘何多了个母亲？
叶夫人冷笑一声，狠狠道：“我虽心疼她，但从未做过出格的事。生辰宴——也不过是我做母亲的一点私心，想叫她瞧瞧外头的天地，仅此而已。”
悯世笑一声：“是么？”
问题又绕回原点：“那她怎么不见了呢？”
“天生门于叶灵犀守卫重重，若非你们亲手放出去的，难道——”悯世盘着核桃，轻轻问，“难道是静夜冬雪瞳做得么？”
孟昭动也不动，只双手捂着宋夕双耳。于是宋夕听叶夫人在隔音阵中道：“是。”
“我们的确疑心——”
悯世笑了笑：“哦？那夫人请讲，灵胎不过是仿静夜冬雪瞳而造，他又缘何要闯天生门，带走叶灵犀呢？”
宋夕感到更多得冷汗在向下滴，叶夫人的声音似隔着层水雾，突然飘渺且不真切起来：“我们也知道这事蹊跷，但除非他，还有谁能悄无声息带走灵犀？所以我们上来便直接封了红叶八城，势必要捉到那魔头，带回天生门的灵胎。”
“突然之间，就出现了这么多大人物。贫道虚长几百岁，一个都没见过，今日短短功夫，竟听了个遍。”
悯世又笑，抚须道：“夫人说话，当真是有理有据，叫人信服。”
“可惜时间不多了，不然贫道必定多陪夫人说上几句。”
孟昭的手突然离开宋夕耳侧。
宋夕发现隔音阵已撤去，悯世真人最后一句话，竟是对着四周人说的。
剑鸣铮铮，结界如冰雪消融。
天边现身无数雪衣剑修。
显然是清寒观来了援兵。
“你！”叶夫人猛地一怔，“你是在拖延时间——你派出的两队人，你，你没有去救徒弟？”
悯世道：“夫人不也在拖延时间么——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无涯并非岌岌无名之辈，在场多数人都认得那把剑。清寒观人在剑在，人走剑留，他将佩剑印记抹去，赋予宋夕，说明已身陷囹圄，性命难保。这个时候，悯世派出的两队人马，声东击西，居然都是奔着出城传递消息去的。
天生门对付妖族多年，锦州城又是自己地盘，自然知道如何在黄粱妖阵内传送消息。但他们收到叶夫人消息，虽堵住了无妄，却忽视了无念。甚至无念跟在他们身后，居然也成功出去了。
悯世双指一扣，一击，文玩核桃打着旋飞去，劈开叶夫人的刀。他自己则后退一步，道：“叶夫人，请吧。”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对峙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