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枯草记》二目

17、之十七

　　他这边人强马壮声威浩大，陈百应那边却一溜烟似的溜得无声无息。他们也没跑多远，灰衣人便在一所破房顶上伫立起来。陈百应夹在下头，稍稍的抬眼看他，嘴角不免暗笑。看情况此人不是跑得没力，便真个已是穷途末路，此际正不知如何是好呢。

　　「嘿。」他暗地笑得开心，正想开口讨个口头便宜。忽地腹上一空，整个人摆荡一下，竟是被狠心掉下楼去。「——啊啊啊啊﹗」

　　千算万算，也算不着他小小年纪便要在家门前被摔过稀巴烂。眼看要就此殒命，陈百应把眼睛瞪得大大的，便是下了黄泉也要记住仇人模样。岂料他眼睛一睁，便见着那大疯子被迎面掷来，一袖灰衣也就紧随其后。

　　难道是要自尽？可……可也用不着带上我啊﹗

　　陈百应看得目定口呆，心里顿时又悔又恨。正想着此生休矣，剎时背上一轻，人已穿透马车，躺倒在软垫之上。「哗﹗好痛﹗」只是未待他宽下心，腿上剎时便撞上一个累赘﹗陈百应正疼得呼呼喊痛，另一人便已轻巧地从车顶穿了下来，不偏不倚，就落在他三步之外。

　　「洛左使，一路辛苦了。」此时外间有人拨开车帘，倒还有功夫轻松调笑。

　　「走。」然而灰衣人却不甩他，一声令下，那辆马车便更是跑得轻快。

　　陈百应到底出生大富之家，几时有这般赶过路？何况这车厢又狭又小，若不是顶上破了一个大洞，可真是密不透风、局促难当。加而他又是连番受惊，对此便更是难耐，一时嘴巴装得满满的，眼看就要吐出满腹酸臭。

　　此时马车又跑过一个小坎，车身一抖，陈百应便抱住大疯子从中滚了一圈。灰衣人倒是显得镇定，扶住了车厢边沿，便问道：「还有多久才能离城？」

　　「左使英明，只剩下不到百里。」前面那人也答得利落，边驱使马儿拐着急弯，还能分神来跟他调笑。

　　「我们还有多少人？」灰衣人本来就长得高壮，此时声正词严，便更是显得威武可怕。只看他把五官扭曲得难看，倒可惜了一张本来端正的脸。「怎么会是你来接应？」

　　「有用的只余下你我，无用的我已替左使处理掉了。」别看那人也长得干净，一开口来倒是毒辣。只见他猛地把手一扬，那根马鞭狠下，真让陈百应觉得连屁股也像马儿般火辣辣的痛。

　　适时车身又往旁边的擦去，陈百应受不住那一下冲击，嘴角已有秽物泄出。驱车的少年人怒目一瞪，转声便向灰衣人道：「洛左使，要不要我顺道也替你解决这个？」

　　「慢，那可是教主的贵人，可别伤着了他。」灰衣人这时倒说得义正词严，似乎忘了刚才他才千方百计的要取陈公子小命。

　　陈百应又惊又怕，屈缩在车厢一角，蒙紧了嘴也就不敢乱动。「哼﹗原来是老而不的朋友。你给我看好，若是脏了我的车，看我还宰不宰了你？」少年人却不肯放过他，那根马鞭一抽，好巧不巧就落在他脚前几寸。其实看少年人满脸稚气，说不定比陈百应还少两、三岁。可行事起来却是老气横秋，总带一点心狠心辣的味儿。

　　「你若真是听话，可就别吓他了。」灰衣人叹一声，扶起摊倒的疯子，坐在一角倒开始运劲发功。「听大夫说，此次教主强行收功，以致血气相冲，若不调理妥当，怕是会积下伤员，以致走火入魔。若不以那小兄弟为引，恐怕是难以根治。」

　　「哈，还怕甚么走火入魔？这老头不早就疯了？」少年人又使劲把缰绳一扯，那四只马儿八条腿也就如腾云驾雾，转瞬便没入幽谷之中。这边风景陈百应也认得，正是出城必经之路，在此再往前走两三里，便是京中有名的险要之道。若再是跑得这般急快，驱车的又那么漫不经心，只怕整车人也逃不过粉身碎骨的下场。

　　偏偏这时灰衣人却不在意，厉声倒是与少年人肆意争吵：「宋门主，难道你就忘了出门前答应过我甚么了？」

　　「哼——谁不知道这老头疯得彻底，就只有你会关心在意﹗」那少年人脾气一发，车子便更是走得左摇右摆，难以驾驭。

　　陈百应此时只觉得再也忍不住了，一张脸青下来，便道：「你们……你们到底……」

　　「小兄弟你别担忧，只待教主把伤治好，咱们凌天宫绝不会亏待你的。」那灰衣人一回头，却是一脸了然，自作聪明的便答应下来。

　　「不……我不是……」

　　「哈，不劳左使费心。此人是敬酒不喝喝罚酒的，不打不心息的﹗」瞬时鞭声四起，少年人嘴边一笑，只怕也等着弄点鲜血尝尝。

　　「不，我是想问你们到底要跑多远……可不可先……放我下车去吐？呜……」陈百应一声方下，转瞬两腮便鼓得满满的，低头便吐过不亦乐乎。

作者有话说

　　我是个很努力的人啊..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