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枯草记》二目

27、之二十七

　　陈公子一夜无眠，自然亦起了个大早。此时朝露未散，他这般一动，也就从野草上抖落了许多露珠。陈百应茫然地从林木中站立起来，几双鸭鹅适时亦应声下地。他低头探视，这才看见手上已勒出几度青紫痕迹。

　　鸟羽拍打着地上湿泥，他的师傅受了这番惊动，久久却仍未醒来。只看这大疯子一抱手，一翻身，舔舔嘴唇，却睡得份外舒适写意。陈百应哄一口气，一阵白雾便顺着掌心往外滑去，他呆滞地沿着雾气抬起视线，猝然却见到一道白烟正在远方升起﹗

　　「啊﹗啊……」陈公子自小锦衣玉食，看惯世间诸多宝贝，却未曾像今日这般惊喜过，欢喜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这样的小孩子，一看到烟便只想到火，一有了火便自然有人，若有人了还不炊饭来给他吃？他心里激动，恨不得拔下鸟羽插到背上便飞过去。就是退个一万步来说，单单是有了火他脚下那堆肉便全都有着落了，又怎么不叫人愉悦？

　　「喂，师尊﹗你看，烟啊，有烟啊﹗」陈百应在老虎身边待久了，不觉也有点麻木，老实不客气的便把对方当作小猫耍了起来。只见陈公子那双嫩手扶在大疯子的肩膀，猛然用力几下，直要摇破他的好梦。

　　「嗯……」大疯子发出几声低喃，眉目紧皱，竟是压得越来越低。眼看就要坏事，那陈公子却仍旧茫然不觉，单顾着白叫白喊，也不知一条小命就要白白掉了，到时到可惜了看倌为他留的几度白汗。

　　「师尊……」

　　又隔了一会，只听他仍旧不知悔改的尖声唤着，可那尾音未滑到圆润处，四周突然却风急变。陈公子一声「哎呀」，旁边的草木闷声「砰澎」，那大疯子起来边伸腰便呼出一声「呵——」，转头却直对他的徒弟猛叫：「哦？小老鼠？小老鼠呢？」

　　这时一根老鼠尾巴灰溜溜的从树干下溜了出来，陈百应奋力抵着那株巨木，一边却已不支地哭叫起来：「师尊﹗我在这边﹗师尊﹗」

　　大疯子眼睛一溜，像是发现了甚么新奇事物，站了一会儿，才又不舍地扯起那从中间断裂的木头往旁边一掉。陈百应方从在从地上狼狈爬起，那疯子却咔咔的对着地上的木头痴笑，转脸一对上陈公子，便哗啦哗啦的说了起来：「小老鼠，原来这林中的木头都会跑﹗你瞧，那根不就摔倒在咱们身上了吗？」

　　陈百应嘴巴一紧，已然不想说话。大疯子顺着他的闷气走在后头，脸上也有几分疑惑，怎么这老鼠走得又急又快，却赖下满地鸟肉都不带走？大疯子瞧瞧他，又瞧瞧身后，未几还是回头匆匆把鸟尸合手一抱，才又跟着陈百应的脚印追了上去。

　　「小老鼠﹗」

　　这时陈公子走在前头，气上心头，心里也恼自己怎么就跟这怪人扯上边儿，落得如斯下场，不仅饥寒交迫，差点儿还要客死异乡。说来奇怪，那缕烟看来明明离得甚远，可他这般急步走着，不一会儿却已凑近了火头。

　　只见两个人影凑在火堆旁坐着，一个低头细细的不知说起甚么话来。陈百应饿得两眼昏花，只觉那身影眼熟，一时却又看不清楚，于是又靠前踏了两步，想要得个明白。

　　「嗯？」可陈百应到底武功粗浅，才刚伸出一条脚，便惊动了那本正闭目歇息的行客。

　　只看那身影猝然立起，一腔怒声未出，双眼却已是瞪目欲裂：「洛化情﹗有人闯入咱们阵中﹗」

　　陈百应身形一滞，看着那矮小个子，不觉便惊呼道：「是你这个鸟头？」

　　宋玺似乎也未料到来人会是陈百应，不禁亦定住了手上飞镖不发。洛化情徐徐自他身后走出，一见到真相大白，不免亦有些哑然：「……是小兄弟？」

　　洛化情缓然一笑，见了他身后人物，神情却骤然肃穆起来。只看他一边按住肩膀，一边却艰辛跪下：「属下见过教主。」

　　此时大疯子双手抱着一堆鸡鸭鹅，看到身前两个落泊身影，他眼睛一转，末了却发声道：「咩？」

作者有话说

　　凍死了...
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