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枯草记》二目

28、之二十八

　　洛化情这番卑躬屈膝，陈百应看在眼内，心里不免暗暗吃惊。不要说他家里规矩宽松，连个下人也不是轻易能打骂的，便是放到大街之上，一个男儿好汉又怎会随便下跪？如今见洛化情跪得如此平常，倒像是他大惊小怪似的。

　　陈百应抿嘴想了想，遛遛眼睛，却睹见洛化情肩上乌乌黑黑的，湿湿的化开了一片。他正是奇怪，不觉却与旁边的宋玺对上了眼。那小子虽然蓬首垢面，可脸上的傲气却是半分不减，听他狠狠地哼一声，鼻子倒还是朝天说话：「哈，我昨儿早就觉得有甚么闯入阵中。本来还以为是甚么蠢钝的畜生，倒忘了会蛮冲乱撞的还有你们这些没脑袋的家伙……」

　　「宋门主，你这甚么规矩？见了教主，还不下跪﹗」可陈百应还未接口，洛化情倒先厉声喝了起来。「你可是出门久了，就忘了大姐教诲﹗」

　　「哼，就只有你这种又笨又蠢会去跪那半疯不傻﹗」那宋玺到底是个小孩儿，闹起脾气来总是手舞足蹈，一时还不忘狠狠的往地上踹上一脚。

　　洛化情默然不语，只看他指头轻巧一挥，一颗小石头便迅速弹出，直直的就敲在宋玺膝盖之后。那小子一吃痛，屈膝便扑倒在地，陈百应正想要笑话他，忽然身后一重，却也被人压在地上。

　　「呵呵呵，都是趴地□□﹗」也用不着费神猜测，不是大疯子又会是谁？陈百应闭目住声，单听着他乐得呱呱直叫，便知道大教主对眼下四个趴倒三个的状况甚为满意。

　　只是他转了两圈，笑了一阵，似乎是觉得只有自己站着没趣，一下子便又蹲了下来，直拉着洛化情乱舞：「呱呱呱﹗呱呱﹗你是哪里来的□□？」

　　「教主，教主请起﹗属下……」

　　「唉……」陈百应搓着眉心，提起了大疯子掉在脚的死鸟，便向身边的小子提议道。「我说……我们先把鸟烤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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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

　　一名女子披着雪裘，梳着一个垂马髻，一只白手自袍中伸出，徐徐便在棋盘上下了一子。棋盘黑白交错，明暗纵横，那女子一双明眸懒懒的往旁边一转，却也是黑白分明，动人心魄。不看她年纪已长，却仍留有一股清丽之气，眉目顾盼，有如泉水洌清，经年不减。

　　如今她石榴裙下，亦早已拜倒一人。只是那人却一脸诚惶诚恐，隐约间竟有一丝颤抖，不免是有点煞风景了：「属下……属下已赶紧差人去找。洛左使与宋门主要是无妥，日内定必会与我教派到在镇中的人接头，大姐你就……你就请放心吧。」

　　「我放心？我有甚么不好放心？我看倒是你不放心。」她执起黑子来，又在边角下了一颗。看她神情肃穆，似是异常专注，外人从旁边看来，定必猜不到她是在跟自己斗智，还以为是正和甚么高手对招呢。

　　这时炉上的香又掉下了一串，她呵出一口寒气来，回首却与裙下之臣低声说到：「今年看来是比往常冷了。」

　　「大姐你请放心，属下一定会派人赶紧去找，绝不会让左使、门主他们捱饥受冻的﹗」那人重重的叩着头，声正词严，眼看就要发起毒誓，赌咒找不到人就死无全尸。

　　那女子待在暖榻却是不为所动，轻轻的低着眼帘，一双朱唇却是说：「也罢，还叫甚么大姐的，教主不日就要回宫，还是喊回右使好……」

　　「是的，大……阮右使。」听他一说，那人倒是听话，舌头一转，却又笨拙地喊起那旧名儿来。

　　那女子听着这熟悉称呼，似是怀念起来，便又幽幽的道：「教主多年来潜行世外，素来难以觅其踪迹。如今偶一现身便被岩略山城的人逮个正着，想必是着了熟人的道……」

　　「哈，那群废物想必是被迫得急了……」女子想着又缓缓一笑，只是她越是开心，却越发令人觉得难以亲近。「你听着，如今教主有伤在身，又怀有信物，那帮奸人定必虎视眈眈。若然洛左使他们已遭遇不测，教主便更是孤立无门，你派去的人若是会办事的，那倒还好……」

　　「属下亦已收拾行装，不日出发。此事会由属下亲自督促，为右使分忧。」那人边说额上边冒着汗，似乎只有他一个不是待在雪山之上，而是在三伏天气裹着张毛裘受苦。

　　女子一听，却皱皱眉毛，啪的一声，却又已下了一子：「我听说施存清那帮走狗经已动身，虽然宛山派只会些下三流的功夫，但你还是防着的好。」

　　「属下明白﹗」

　　跟随一声清脆答复，那棋局亦已然告终。女子紧紧的盯着那一片被黑子冲得尤其如散兵闲将的白，未几却又是一笑：「哈，就凭你石克和？」

作者有话说

　　寫不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