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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由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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衿若惶恐瞠目,身体被惊恐牢牢压住,无法张口更无法动弹。
珅儿一直低着头,直到祉幸指向衿若,她漠然闭目。
纾饶没料到此事:“小姐也在膳房?”
衿若僵硬回神,摇头:“我没下毒啊!”
她委屈看着珅儿:“我是去给你拿吃的,我、我……我绝不会害驸马的。”
纾饶对她并无怀疑之心,收起目光再次怒视祉幸,那眼色几乎已给她定罪。
祉幸正欲再辩,耳旁突听一声巨响,杯盏砸落在地上,溅起的碎片正巧刮伤她的脸。
“杀了她。”
轻轻三字比刚才的碎裂之音更恐怖,祉幸霎时没了欲念,此刻她才惊然,从一开始她就算错啦。
锦衣卫将她带下,珅儿发泄之后便瘫坐在地上哭了起来,纾饶尽管担忧也没上前安慰,而是快步追了出去。
衿若一直呆立着,珅儿方才突然的发怒她很清楚是为何,因为祉幸说了自己的名字。
她痛感珅儿这份信任,却也因此惊怯胆惧。一旦珅儿知道真相,绝不可能原谅她……
“罪魁祸首是我……”
珅儿的自恨悔责此刻都狠狠割在衿若的身上,她的罪过为何要让珅儿承受……可是怯懦重重围困着她,令她不敢承认,只能无助的抱着珅儿哭。
“我杀了祉幸,可她却是替我而死……我怨她做什么……”
衿若抓紧珅儿的衣衫,眼泪满面,珅儿,你该恨我,可我……不愿你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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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巳时王谊终于苏醒,从得知他倒下到此刻,珅儿只觉用尽了祈求之心,盼尽了一生。
“又不是第一回犯病,怎么还哭成这样?”
无力的声音显露出王谊的虚弱,他抚上那双红肿的眼睛……浑身的无力感让他发觉了异样,前两回似乎都未有过如此乏力的感觉,此刻竟连起身都难啦。
“我怎么啦?”
珅儿紧握住他的手给自己一些胆气:“你中毒啦。”
王谊惊诧,昨日的情形慢慢回到眼前,似乎是喝下那碗药后他就突然腹痛……
“是祉幸?”
珅儿攥着他的手不敢抬眸,也不知如何承认。
王谊看出了她的回答,却生疑:“她为何杀我?”
珅儿悲痛摇头:“我将她杀啦……”
王谊明白她的伤悲,祉幸是她亲自挑选入府之人,如今出了此事,她的自责可想而知。
“看你这眼睛是不是哭了一夜?我都醒啦,你也出气啦,何苦还要伤心伤身呢。”
他擦掉她的眼泪,珅儿的泪却流的更凶。
他无力一笑:“怎么,不听我的话?”
珅儿摇头,眼泪也跟着四溢。
“你虽然醒啦,毒却还在。”
温热的手突然僵在珅儿脸上,他双眸微凝,努力平静自己。
“那会如何?”
“御医说……那毒会一直毁坏你的身子,会……耗尽你的心血。”
她再说不出口,王谊也不用再听。
颓然的搁下手臂,他曾多次面临死亡,这次,却是注定啦。
死亡……大概就是今日这情形吧,他安详躺着,身边有珅儿为他痛哭不止……
“我此刻不还好着呢吗。”
轻轻一语淹没了珅儿的抽泣,眼泪只能悄悄落在锦绸中。
“是我害了你……”
满屋尽是凄哀之气,王谊堕入悲伤之间,再无心力安抚床前悲伤之人。
“我想睡一会儿。”
寒意将珅儿的眼泪冰冻,真是刺灸骨髓的冷,她看着王谊平静闭着眼眸,却看不见他的心正如炙火烈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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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杀了她!杀了她——”
纾饶竟私自救下了祉幸,珅儿已怒到疯狂。那个贱人骗了她,害了王谊,早该千刀万剐。
“公主息怒,老奴知道公主心中所恨,只是此事还未查清,不能让她死啊。”
“什么不清!她害了王谊,死一万次也不足惜!”
“公主!”纾饶跪下相劝,“昨日祉幸满口胡言,却有一事是真的,那就是她与驸马无仇无恨为何要害驸马?一定是受人指使,公主只有将那人查出,才是以绝后患呐。”
风雨渐歇,珅儿浑身的血腥之气也随之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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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下,惠羁来到府中为王谊诊脉,王谊本是平静歇息着,却突然睁开眼睛抓住他的手腕。
惠羁未曾受到惊吓,只平静相望。
“你如今的身体经不起动怒啦。”
王谊借着他的力量努力坐起身:“你是不是对我用过药。”
惠羁默然低眸。
王谊却只觉可笑,绝望松开了他。
惠羁继续给他搭脉,然后将他的手臂放入锦被下。
“这结果你早该知道,我也知道。”
侍瀓带人送药过来,惠羁伸手欲从他手里接过药碗,侍瀓见他坚持之色,便将药碗交与他径自退到一旁。
惠羁知道王谊此刻无心饮药,轻轻吹散了热气,低语:“喝吧,明日……我就不来给你诊脉啦。”
这话令王谊神色骤然悲烈,瞠目望尽惠羁的平然。
惠羁明白,这无声的愤怒是悔恨、不甘、锥痛。
从青衿至而立,他二人都经历着相似的心血曲难,世间也唯有他二人了解对方的隐忍与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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珅儿第一次走进祉幸的住处,屋子十分敞亮,屋外青树溪花,光色斑驳,屋里帷幔轻浮,馨润精雅。
她特意命人布置了此居,是为祉幸尽心照料王谊,安心生下王谊之子。任谁走进来都不会信,这里住的是位妾室。
祉幸依靠在红柱旁,好像这样过了许久,听到开门声,她痛苦睁开了眼睛。
珅儿走到她面前,背身而立。
“贱妇还不跪下!”
听见纾饶的冷斥,祉幸缓慢起身跪下。
“为何下毒。”
祉幸仰望她的背影,却不言语。
珅儿闭上双眼,耐心渐去:“钱财,名分,宠爱?还是别的。”
祉幸神色渐渐飘忽,最后竟轻笑起来。纾饶生怒,一个巴掌打过去。
“混账,赶快从实招来!”
祉幸摔倒在地,用双手勉强撑起身子,认真回想起来。
“公主赏赐的金银,比我此生见过的都多。名分?驸马的侍妾可比下贱的娼妓高贵多啦。”
珅儿一字一字听着她的话,始终没有回头,因为已经有了答案,缘由就是第三。
“至于宠爱……”她隐隐笑着,“宠爱是有爱之人才给的起的,进府第一日我就知道,驸马只爱长公主一人,于我,只能是欢好之乐罢了。”
珅儿猛地回身,抓住她的肩衣:“所以你恨他!”
祉幸摇头,衾影无惭地模样不见一丝假意。
“公主怎么看不出来呢?我尽心伺候他,从不为得到他的宠爱,只是为公主高兴,为自己能在这府里平安度日。”
眼角的眼泪安然滑落,浸透悲凉。
“这府中大权从不属于驸马,至于他的宠爱,于我更是灭顶大祸。”
珅儿的脸色渐迷离,只庆幸王谊不知此语。
“您将驸马看得最重,重到可以让别的女子来伺候他。我平日小心谨慎,唯怕您误解我有争宠之心,我自认做的不错,直到昨日,我才知道自己错的离谱。”
珅儿陷入了迷雾,祉幸的话于她而言太过荒唐啦。
“下毒之事意外暴露,我不怪时运不佳,也不攀咬他人,我只怨自己不该奢望一位没了夫君的疯子带着理智查案。就是布下再周密的计划,一样会葬送在你的疯狂之下。”
“你的话我听够啦,告诉我为何害他!”
她掐住祉幸的脖子,再也不想看她多活一刻。
祉幸知道她耐心即将耗尽,平眸无澜。
“我不说,因为你不懂。”
珅儿的眼角都开始抽动,拔下她耳鬓的金簪从头顶直刺而入,祉幸瞠目栽倒下去。
“撕了她丢给那只畜生,一并撵出去!”
这阴毒的惩处令纾饶都久久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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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衿若从噩梦中惊醒。
那梦境虽假,珅儿对她的厌恶却是如此真实。她搂着薄被,纵然瞒过了珅儿,她却要日日受自己的煎熬……
今夜注定多事,深宫里的皇帝又是一夜无眠,旧事缠身,如何辗转反侧都是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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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养了几日,王谊恢复了些精神。
“又偷偷哭啦?”
珅儿一怔,低了些头。
“没有。你需要静养,我怕话说多了惹你心烦。”
王谊将她拉到身边:“这眼睛都几日未消肿啦?”
她心里泛酸:“我识人不清,还总哭丧惹你不悦,我止不住自己难过,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你……”
“你整日这么多眼泪,该换我想办法安抚你啦。”他眸色一转,“那日我初闻噩耗,心里难信,不是怨你。”
珅儿缓缓抬头,不再强装:“眼泪再多有什么用……你该怨我。”
“当然有用。”他的手留恋在她脸颊上,也许下一刻,也许明日,就再也触碰不到啦。
“你的眼泪于我比明珠更珍贵,我要它永远珍藏在你身体里,永远也不为外人看。”
珅儿感受着他手掌的暖意,今后若没了着温热可怎么办。
“才几日就成了这样,这么美的眼睛岂不活生生被你哭坏啦。”
她摇头:“美是给你看,你不看……再美又有何用。”
王谊笑:“你若不美了,我不也丢了面子。”
她的心绪渐渐在王谊的安抚中平复,转身端起药碗,喂他服下。
树荫下的光点渐渐耀眼。
“我陪你回房吧。”
“无妨。”
珅儿也就随他啦,走到石桌旁想找本书读给他解闷,恰逢纾饶归来。
珅儿转身看了眼王谊,禾翡正陪他说话无暇顾及这里,便与纾饶走到了一旁。
纾饶面色难看:“公主,祉幸入府前,曾见过谷城郡主。”
“姑姑?”
纾饶点头。
“老奴从祉幸邻家妇人那听说,她离家前曾有一位衣着华丽的女子与她见面,老奴让她口述了那人的容貌做了画像,觉得那模样看着很像是郡主,于是让人拿了郡主的画像让她相认,她……认出了确是郡主。”
手中的书卷顷刻间被揉碎!
王谊转身望着珅儿,相隔如此之远也能感知到她的怒意。
“珅儿。”
珅儿听到轻唤,平复了呼吸回到他身边。
“怎么啦?”他牵握住她的手,“为何事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