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世歌辞》兆焜兆儿

103、归还

　　飞鸟归林，万籁俱寂，贪猎之人也开始寻找离开深林的路。
　　昏黄的河边，瞬时被一行身形魁梧、粗声粗举的男子闯入。他们从林中出来，惊飞了大片已打算安歇的鸟儿。
　　一行人霸道占据着河边，举手投足、相谈言语间尽是万方豪气。林边扔着许多猎物，看来他们今日的收获颇丰。
　　最边上正净手的一人隐隐看见河边有个不明之物，走近了两步才察觉是个人，他抹了把手上的水珠。
　　“真晦气。”
　　他们平日见惯了死人，并没有多少人好奇寻过去，只有一人上前用脚将“尸首”翻过来，而后打量着她的脸……
　　“可惜这小模样啦。”
　　从他身后走出一人，蹲下去伸手贴上女子脖间。
　　“不可惜，还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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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珅儿疲惫的睁开眼睛，只看见破旧的屋顶。
　　她四下张望，这是一间十分简朴的屋子。
　　“姑娘醒啦？”
　　珅儿看着来人：“你是何人？”
　　那妇人坐到床边：“我是这的洗衣妇，你叫我垕嫂吧。”
　　珅儿艰难坐起身，一时陷入了巨大的空白之中，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该做什么……
　　垕嫂打量着她，关心询问：“姑娘是被人谋害，还是失足落水的？”
　　珅儿想着她的疑问开始回忆，却什么都记不起。
　　“落水？”
　　垕嫂微微变了脸色。
　　“你不记得自己落水了吗？”
　　珅儿迷茫摇头。
　　“那你家在哪儿，是怎么来到此地的呢？”
　　珅儿愈加疑惑。
　　“你不认识我？”
　　垕嫂一愣，而后笑：“我怎会认识你？你昨日晕倒在了河边，是被打猎的士兵救回来送到我这儿的。”
　　珅儿回忆着昨日，却是一点都想不起。
　　“你叫什么？”
　　珅儿又努力去想，这回脑中终于有了一点记忆，却只有王谊二字……她不知这两字是何意，却是唯一记得的。
　　“我……我姓王……”
　　见此情形，垕嫂也就不再多问啦。
　　珅儿看着这间屋子：“这是你家？”
　　“不是，这里住着好几位与我年纪相仿的妇人，我们都在这儿给军中的士兵洗衣服。”
　　珅儿明了：“谢谢你收留我。”
　　“不必说这些啦，你身子还未痊愈，也许痊愈了就能想起来了，快歇下吧。”
　　珅儿不知该如何，便躺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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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谊已被接回京城安葬，却未举行祭奠之礼，因为皇宫陷入了更沉重的阴云。
　　珅儿的失踪令李氏痛心入骨，病情更加糟糕，太后皇后忧心如焚，心里都已有最不好的猜想。
　　皇帝震怒之下派出大批人手寻找珅儿，偏偏长公主下落不明又惹人非议，此事唯有在暗中追查，效果甚微。
　　其实皇帝心里也有最坏的猜测，却难得保持着清醒，就算珅儿伤心欲绝，也会守在王谊身边……怎会下落不明，全无音讯，一定是有意外发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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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墓前跪守着驸马府与公主府的下人，仍感觉孤冷，直至今晨一人姗姗而来。
　　风扬起白绫，入目皆是素白之境。昭爰一身白裙融入白河。
　　她来到碑前，轻抚上王谊的名讳。
　　“我知道，你的死会给我带来另一份锥心之痛，可为了傅声对我之情，我不得不做……如今，你尽可怪我恨我，我们的债……来世再重算。”
　　她低头抵着墓碑，这眼泪才是对他最真切的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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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边城人稀地广，别有几分桃源之美。不过因驻扎在城外的兵营，又添许多粗犷豪放之色。
　　天渐晚，篱笆小院里的花草、水井、磨盘都染上了昏黄。
　　珅儿坐在小竹凳上，望着混沌的天际，那股不明的伤意又上了心头。
　　她抬手抹了把脸，低眸看，掌心果真有泪水遗落。她每日都不解，为何自己会望天而伤……
　　这儿的日子倒也清闲，她住下已有十日，还是什么有用之事都没想起。
　　有时她会看着一身素简的衣衫皱眉苦脸，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垕嫂见此就猜测，她没准儿是个家宅丰厚的女子。
　　此地是边城，富贵人家只有那些与异族通商的大户，她或许是哪家的小姐吧。
　　垕嫂久在边城，见过不少异族女子，对那些女子的装束也多少有些了解，一日闲来无事，就照着给珅儿编了她们的发式。
　　两侧浓密的乌发被编成彩色的细辫，随意散落在乌发之中。珅儿看着镜子，也觉得眼前一新，又有些奇怪。
　　晌午的暑热慢慢散去，几位大嫂又端着上午没洗完的衣物去河边啦。珅儿听见她们的声音，赶忙追上去。
　　“我也去。”
　　“姑娘还是在这儿好好歇息吧，我们每日都这么过，洗得完的。”
　　珅儿知道她们都是心地善良的女子，可歇息了这么多日她再也不好意思闲着啦。
　　“我早已好全啦。”
　　“我们知道姑娘是好意，可姑娘看看自己的手，一看就从未做过重活，你会洗衣裳吗？”
　　珅儿看着自己的手心……
　　“我可以跟大嫂们学呀，这又不是难事。”
　　听她如此说，她们也不再推辞啦。
　　…………
　　她们的住处离兵营有二里路，可这条河似乎离兵营近了许多，竟能听见厮杀声。
　　垕嫂见珅儿突然止步，与她解释：“别怕，这是兵营里的训练，不是打仗。”
　　珅儿安下心来。
　　河岸边有茂密的丛林，景致清幽，清风拂过水面再贴在脸上，也是倍感清爽。
　　珅儿蹲在河边，学着他们的模样在一块平整的青石上揉搓衣物……
　　“刺啦——”
　　这一声响引来了所有人的注目。
　　珅儿也吓了一大跳，无辜的举起被撕成两块儿的裤子，转头跟垕嫂说：“我没想到这衣料如此薄弱……”
　　垕嫂赶紧过去查看那件衣物：“幸好是破在了接口处，缝补一下就行啦。”
　　如此一说，其他变了脸色的大嫂们才都安心。
　　珅儿心生愧意，再不敢碰那些衣物，倒是垕嫂不存芥蒂。
　　“姑娘看着体弱，没想到力气这么大。”
　　她只好低着头：“我不是有意的。”
　　“没事，姑娘也是好心嘛。这样吧，”垕嫂将她的木盆拿过来，“我来洗，你来晒。”
　　这主意很好。
　　不一会儿河边就飘起了大片衣衫，珅儿脚边还有四大盆，忙了半日，身后突然传来有力地话音。
　　她稍稍回头，正有几位士兵与垕嫂她们打招呼。
　　珅儿没在意这些人，继续铺展盆里的衣物，却不知这般淡然反而引起了他们注意。
　　“这是何人？”
　　珅儿闻声再次回头，见那三人都正望着她。
　　“殷大夫忘啦，这就是您上次在河边救下的姑娘。”
　　原来是军中的大夫，难怪没穿铠甲。
　　珅儿这样想，却见他刹时退去了脸上的和悦之色。
　　“既已痊愈，为何还不离开。”
　　垕嫂赶紧解释：“是这样的，这姑娘大概是被大水给冲坏啦，什么都不记得，也无处可去，就留下来跟我们一块儿洗衣裳啦。”
　　垕嫂的话并不能打消他的疑虑，他打量着珅儿，怎么都不见她有一点寻常女子的羞怯，反是一面波澜不惊。
　　珅儿厌恶他的眼色，回身继续晾晒衣物，不料那人突然抓向她的手。
　　“啪！”
　　珅儿反手一巴掌，打落了他的手臂。
　　“大胆！”
　　远处的两人立即上前捉拿她，珅儿稍一转身，用脚捻起地上的两颗石子踢向他们。
　　两人瞬时惨叫着倒在地上，这一情形吓坏了大嫂们，也震惊了殷复。
　　“你究竟是何人！”
　　珅儿忽地侧身，不削回答他的话，再次抬起手劈下——
　　“等等！”
　　垕嫂大声拦下她，“姑娘不可，殷大夫是心善之人，你跟他解释清楚，他不会冤枉好人的。”
　　珅儿并不相信这话，却看在垕嫂的份上放下了手。
　　“殷大夫，他就是一平常女子，这几日也从未离开过我们住的茅屋，还望您不要错怪了她。”
　　她跪地替珅儿求情。
　　“她的身份将军自会查明。”
　　殷复扭头看向已经站起来的两位士兵：“将她带回去。”
　　珅儿不等那两人上前，再次捻起石子踢向他们的膝盖——
　　“看你们还站不站的起来。”
　　殷复看着倒在地上痛呼的两人错愕难掩，可下一刻自己就被掐住脖子。
　　可他也只感到一瞬的窒息，因为珅儿也突然露出痛色，后被一股力气甩退。
　　“将军！”
　　珅儿勉强站稳，然后就听到了众人的行礼声，可她对这个称呼并无惊讶，反对此人的暗算心生恼恨。
　　左手的无力感似已消退，她迅速转身袭向那人，竟被他躲开啦！
　　庾善在她回眸的一瞬迟缓了行动，这面容与他心中所想之人几乎重合……
　　珅儿不知他心底作何想，继续发难，杀人招式刹那间已至庾善脖间，幸而他回神迅速，抓住她的手臂反拧向后。
　　“啊——”
　　一声痛呼后，珅儿失去平衡跪倒在地。
　　庾善趁此时查看了她的手心，并未见到握兵器留下的伤痕与厚茧。
　　“你是何人。”
　　珅儿大吼：“不知道！”
　　他又加重了力气。
　　“啊！”
　　珅儿疼的脸都变了形：“就算你把这条胳膊拧下来，也不会知道我是谁！”
　　庾善一个反力将她推出去，珅儿跌趴在满是石子的地上，硌得浑身发疼。
　　“将军，如何处置她？”
　　庾善神色恢复阴沉：“先关起来。”
　　珅儿恶狠狠的望向他，他竟然要关自己！
　　不等她有过多时间思索，便有士兵上前抓她，珅儿双眸一寒，迅速抽出一人腰间的佩剑反手一挥。
　　两人腰部同时被划成重伤，从而受痛退后，这一恶举彻底激怒了庾善。
　　“这张倾面怎容你这毒辣之心糟践！”
　　他提起珅儿的肩膀一齐飞离河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