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长的时空回廊 之未来》雷宝

31、 第十六章 天界之夜（二）

　　沈焰咳嗽了一声，觉得有些事很难解释：“这得要从天界的两个传说说起了……一个传说，是关于光之子……”他眼望逸云清澈如水的目光，“光之子的传说你已经知道了吧？天界自有记载以来，只出现过三位周身环绕光芒的人，被称为光之子……光之子的出现，是吉祥神圣的征兆，是千年一遇的神迹。不过还有另外一人的出现，也同样是吉祥的征兆，而且对于天界未来的走势命运都有很大的关系，这人就是——占星圣女。”

　　“占星圣女？”逸云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是占星师么？”

　　“可以这么说，不过历届的占星圣女都是使用所谓的占星术来占卜吉凶预测未来运事，而这届的却不同，她拥有预天眼，可以直接看到未来，透视过去……而那预天眼，传说是时空回廊的产物……”

　　逸云的身体好似不受控制地微微一颤，脸色依然苍白，左手忍不住轻抓自己胸口衣服。沈焰眉头紧皱，伸出手来，却停在半空：“逸云……你没事吧？”

　　逸云缓缓摇头：“没事，你接着说吧。”

　　沈焰叹了一口气，继续道：“预天圣女神圣不可侵犯，本应独自居于祭祀塔内，不过这届的圣女却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她是天帝的女儿，帝国未来的皇位继承者。其实帝罗天这一代天帝，国运昌隆子民安泰，又同时拥有光之子和预天眼圣女，这两位天宇圣像同时出现，那着实是再幸运、再天命所归不过的了。只是到了现在，光之子不知所踪，而那位天帝的亲生女儿天界的圣女又……唉……”

　　“那位圣女怎么了？”逸云的眼中已有了一丝倦意，但还是继续这样问着。

　　“罗刹。”沈焰说道：“大家都说他是一个煞星，走到哪里哪里就跟着倒霉。唉……这人的出名是从他不断地向各位神将神王挑衅功夫开始的，传言说这人不知从哪里练就了一身邪门歪道的功法，所以一直无往不胜，最后，他竟然还狂妄地把挑战的矛头指向了当时备受崇敬的九天玄女——光之子九华紫萝的身上……”

　　“那时的事我也曾亲身经历，罗刹的挑战在圣城里闹的沸沸扬扬，但九华紫萝却一直不肯现身，根本不给他挑战的机会。要说罗刹这人也的确狂妄邪门的很，他扬言若是九华紫萝不肯应战，他就要一天杀一位神将，而他，也的确这样做了……”

　　“是么？”听到这逸云不禁微微苦笑：“这个罗刹，果然是谁遇上他谁倒霉啊……”

　　沈焰“嘿”了一声，接着道：“那时候有不少神将丧生在罗刹手下，一时间怨声载道，这人很快成了众矢之的。罗刹与众神将本是普通的比武较量，后来因为九天玄女的不肯应战而演变为杀戮，而天帝却迟迟没有下令捉拿罗刹，让众人不禁更加怀疑那个关于罗刹是天帝亲子传言的真实性。想抓他的人抓不到，该抓他的人却又沉默无语，所以圣城当时人人自危，不知这个煞星今天又看上了谁……其实罗刹不可能是天下无敌的，只是一直未有败绩而已。这个人邪门又狂妄，搞得人心惶惶，众神将更是觉得颜面扫地，又是声讨罗刹又是到处找寻九天玄女。这个时候，罗刹的本家王——宿天王派人宣布早已经将罗刹开除出殿，对他的所作所为概不负责，只作旁观。众人哗然。很快，又传出来天帝身体不适，圣女神祈——也就是刚刚说的那位帝国的继承人预天眼的拥有者代为管理国事。而神将这边，有一部分人终于忍不住了，站出来开始大骂九华紫萝，认为她是贪图名利或是惧怕罗刹不敢出来应战，导致这么多人死于非命。一时间很多事全都绞在一起，场面及其混乱，恐怕天帝继位以来还没有出现过这么奇怪的局面。”

　　逸云笑笑地抬起眼皮望望天，觉得当时的场面肯定有意思的很，不过看着沈焰有点愤恨的神情却没敢说出口，只听沈焰继续说道：“后来，这样混乱的场面终于在一个备受关注的日子达到高潮——九华紫萝终于出现，和罗刹对峙于祭祀塔下，众人围观，预天圣女主持大局。”沈焰顿了顿，语速不自觉地放慢：“可是，这场令人期待的决斗并没有打起来，正当两人准备出手时，就在九华紫萝周身环绕着的茫茫彩光映衬出的影像里，忽然出现了两个身影，众人目瞪口呆地发现，这两个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在场的罗刹与——圣女神祈。而两个人正在做的是——拥抱，接吻……然后……”沈焰咳了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

　　静了一阵，逸云忍不住眉头紧皱，看来这位有着预天眼的圣女，果然就是她……

　　“在场的所有人全都愣了，一时间不知做何反应。当时我也在场，只是站的很远，即使站得很远，还是能看清影像出现的那一霎那圣女的脸色苍白如死灰。自古以来圣女都是要保持贞洁之身的，而神祈的预天眼，据说如果失去了处子之身，神眼就会失效。而且……”沈焰微微沉吟，摇了摇头：“如果真如传言所说罗刹是帝罗天的亲子的话，那他们两人……就是□□……”

　　沈焰看了一眼逸云略露惊奇的神色，逸云眼底的疲惫因着这故事的耸动性而渐渐褪去，不过，心底的不安却在慢慢升级……

　　“这场混乱，是如何收场的？”逸云叹着气问。

　　“九华紫萝……”沈焰缓缓说着，依然盯着逸云的眼睛看，试图在她身上找出九华紫萝那绝代风华的清冷气息，可是逸云身上散发的，仅仅是温和柔润的沉寂：“那时安静的祭祀塔下，忽然有一个声音仿佛在非常遥远的地方轻轻一笑，那虽然是一声笑，却没有任何感情色彩，人们听不出她那笑是在高兴还是嘲弄，是在惋惜，或者还是在伤心……”沈焰又叹了一口气，依然望着逸云：“九华紫萝很少会进距离的出现在众人面前，这样一笑，让人感觉似幻似真。她收起身边萦绕着点点影像的彩色光芒，一一环顾四周，望过圣女，望过罗刹，最后视线停留在天界执法官手下的几位神将处，问他们——圣女与人私通和玷污圣女各自应受何种惩罚。那几个人说，圣女与人私通，将被废去所有法力和职权，永生囚禁在祭祀塔底；而玷污圣女，将会被烙上罪印，流放寒岛终生不得回天界。九华紫萝又问，若犯罪的圣女是与天界命运息息相关的预天眼的拥有者，而玷污圣女的人又是圣殿神将、知法犯法的人呢？那几位神将讨论了一阵，说，那便是要罪加一等，只是天界刑法本来就以宽大为本，以上说的两种刑罚已经算是最重的了，这罪加一等却不知道该怎么判。九华紫萝听完后微微一笑……她又缓缓地问，若是刚刚说的那两个人，不仅是预天圣女和圣殿神将，还是有亲生血缘的兄妹呢？……众人全都愣了……”

　　逸云也愣了，半天才开口说话，眉头皱的更紧：“他们，难道真的是亲生兄妹？”

　　沈焰微微点了点头：“多半是的，两个人都没有否认，圣女神祈在听到这句话后全身颤抖的厉害，而罗刹这位煞星，却只是冷冷瞥着九华紫萝，嘴边泛起的表情似笑非笑，看不出和他平常有什么不同。”

　　逸云不解：“如果九华紫萝早就知道他们两个是兄妹，为什么还要在这个时候当众说出？她是什么心理？她身上彩光映出来的影像……难道是她发现了两人的私情之后故意显现在众人面前的？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焰道：“我想在场所有人都和你有同样的疑问，那时大家全都愣在当场，不知该怎么办。众人集合在祭祀塔下圣殿广场中仅仅是为了观看九天玄女和罗刹的比斗，天帝、执法官汰恩、宿天王等等掌权人都不在列，现在出了这样的变故，大家都是面面相觑，既匪夷所思又不知该怎么办。这时圣女忽然从位子上站了起来，脱下长袍和象征皇家荣誉的圣章，走到九华紫萝面前，说了一句‘我愿接受任何处罚’，她这么说，就算是完全承认了……”沈焰看着逸云越来越疑惑的神情，简短说道：“后来的事情，变得更加匪夷所思，九华紫萝没有征求任何天界掌权人的同意，擅自决定了对二人的惩罚：罗刹的左颊被她刻上了罪人的烙印，神祈的预天眼被她以光之印封禁，然后……她在他们二人身上下了诅咒……”

　　“诅咒两个人会生生世世相爱，但却不得有好结局？”逸云接口说了下去，一字一字，幽幽漪漪，像在念动咒语：“每生每世相遇，相遇而相爱，相爱而相害，直到……一方为一方而死……明明知道结局，却只能眼睁睁的，走向悲惨的死亡——轮回……”

　　是……沈焰望着逸云一阵迷茫，刚刚逸云的神态……终于和他印象中的九华紫萝重合了，但是，他心底却在那一霎忽地涌上一种不好的感觉，逸云……还应该是逸云才好……

　　“罗刹那个时候，为什么不反抗？”逸云微闭着眼，手指轻抚着太阳穴，看起来疲倦的很，那个罗刹不是一般人，怎么会任凭九华紫萝这样摆布，难道九华紫萝真的是传说中的天界甚至整个炫珠大陆上最强的？而沈焰看逸云那疲惫的样子真的很想伸出手扶着她的身子，可是最终还是忍住了，他想起自己还漏了说一个细节，于是继续道：“九华紫萝宣判前问一旁神色不变的罗刹：‘你可伏法？’，那罗刹咧嘴一笑，说：‘如果你能打败我，罗刹任凭发落。’，可是九华紫萝只看了他一眼，说了三个字；‘你不配。’……”

　　“什么？”逸云忍不住插嘴道：“这个九华紫萝……我如果是罗刹，恐怕也恨她恨的牙痒痒吧……”

　　沈焰笑笑，不置可否，继续说道：“众人本来都还期待九华紫萝和罗刹的对决，但是她却走到神祈身边，从身体里唤出神剑逆灵，对罗刹这样说道：‘如果你不想她魂飞魄散，那么就快滚去时空回廊和她一起受罚。’说话冷冷淡淡，没有一丝温度，看不出任何情绪。众人愕然，堂堂九天玄女竟然用这种威胁的手段逼人伏法？但令众人更意想不到的是，罗刹仰天长笑三声，对着九华紫萝开口只说了两个字：‘很好。’然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股青烟从他头顶冒出，他那一身的功力，就这样被他自己自行废去了……然后，九华紫萝举起长剑，逆灵剑上红光一片，温度极高，剑尖落在罗刹的脸上，九华紫萝亲手在他脸上刺上了罪人的烙印。罗刹背对众人，看不到脸色，他牵着神祈的手在九华紫萝耳边说了什么，然后跟随着执刑官，就这样去了时空之海，被放逐到时空回廊……”沈焰和逸云对望一眼，又叹了一口气：“时空回廊实在是天界的禁地，没有特定的指引，谁也不敢贸然闯入那里……那里可是永生永世的虚无……”

　　“是啊……”逸云苦笑着：“咱们从那里面出来的，比谁都清楚……只是咱们有赤血石的指引，罗刹他们却没有。看来……这位九天玄女实在是很‘照顾’罗刹和那位圣女的呢……即使两人从时空回廊里走出，面对他们的还是永生永世纠缠相害的诅咒，这可是……真够狠的！”逸云想起小慈拉着她从楼上跳下来时那愤恨的表情，又想起朔月说过的那句“罗刹确实是该恨你的”冷言冷语的话，只能苦笑又苦笑，望着沈焰同样苦笑的表情，忍不住问道：“九华紫萝和罗刹，可曾有过感情上的纠葛？”

　　沈焰咳嗽了一声：“这个……可就完全是小道消息了……”

　　“是么，那说来听听？”

　　“据我们分析……”沈焰尴尬地笑了笑，“据邵奕那个无聊人士用八卦的眼光分析……”逸云在旁边扑哧笑了出来，沈焰接着说：“九华紫萝自小时候被发现了是光之子之身后，就被天帝接到天奥宫，是从小在皇宫里长大的，而罗刹，要是他真的是天帝的儿子，长大后被天帝从宫中赶出来的话，也是在皇宫里长大的……圣女神祈，就更不用说，所以……他们三人极有可能发生一段三角恋爱……”

　　“咳咳……”逸云拍拍胸口，忍不住继续叹气：“邵奕得出的结论，果然是八卦的很……不过……不过听到这样的故事，的确是很容易让人得出这样的结论啊……这个九华紫萝，不会是对罗刹有意思，然后看到他们两人那样，由爱生恨，才会下恶毒诅咒的吧？”身为人人敬仰的九天玄女，竟然下毒咒、用卑鄙的手段威胁罗刹自己废去功力……这个故事里九华紫萝给她的感觉，怎么看都像她看过的童话故事里那邪恶阴险的老巫婆呢……哎，头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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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逸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沈焰的话、小慈的话、天野耿莎的话、晓延的话、莹雪的话、阿峰的话……反反复复地在她耳边旋绕不停。想着想着，忽然心口一阵痉挛，她猛地睁开眼，双手紧紧握住胸口衣服，额头上瞬间全是冷汗。她张开口想要呼吸，却根本无法呼吸……“哇”的一声，一口黑色鲜血从她口中喷出，她挣扎着坐起身来，恍恍惚惚看见身旁的镜子里映出自己苍白的脸色……

　　“噗……”逸云再吐一口黑血，感觉呼吸顺畅了点，低头看见自己手腕上紫玉手镯的光芒明显，一圈一圈，柔和而令人安定。逸云淡淡一笑，轻抚着那圆润柔滑的温玉，一遍一遍，直到光芒逐渐敛去，手镯慢慢恢复平和，她缓缓地长叹一口气，坐在床边，双手轻按心口，眼睛一直盯着自己吐在地上的那一摊黑色鲜血发呆，脸色苍白，没有任何表情……很久很久，一阵夜风吹起窗帘，逸云的胳膊动了动，她抬起头来，深吸一口气，缓缓看向镜中的自己。

　　镜中人面色苍白，发丝凌乱，额头上的冷汗还没有褪去，眉梢眼角满是浓浓的倦意。

　　逸云轻叹一口气，这心病发作时，真的是难以忍受……看来今天晚上，是要睡不着了呢……

　　又过了很久，她的脸色逐渐恢复如常，逸云站起身来缓缓走到写字台边，打开抽屉，拿出一本书，翻开书页，里面夹着一个信封，信封上娟秀的字体写着：骆逸云亲启。

　　这封信就是那天小慈走之前托韩佑峰转交给她的，天野耿莎的信，里面的内容她已经看过，天野耿莎匪夷所思，在信里面要求和她们合作，并说她们其实是站在同一个立场上的。天野耿莎想找她一叙，关于罗刹，关于天界，关于赤血石……见了面，自会见分晓。

　　可以说，天野耿莎抛下了一个诱惑的炸弹，逸云已经肯定她就是圣女神祈，被九华紫罗下了诅咒，流落人间的预天之女，但是，的确是尚不知道是敌是友……而她也是好奇的，也许见了面，种种迷雾就会解开。天野耿莎也好像知道这点，所以堂而皇之地做出这看似是陷阱的邀请，只看你愿不愿意跳下，好不好奇陷阱里面的东西……

　　逸云对着信封笑笑，自己心病发作的频率越来越频繁，恐怕，已经活不了多久了呢……那么至少在自己离开之前，把能做的事都做全了吧……她翻开领口，从贴身处摘下一条长长的带着很大吊坠的项链，把那吊坠握在手里。手里的吊坠造型古朴典雅，足有半个手掌大小，正中间凹进一大块空间，里面肯定曾经镶嵌着一块什么东西。而凹形空间四周镂刻着繁复的花纹图案，其中正上方是一条龙，正下方是一只凤凰，图案中镶嵌着各种各样不知名的宝石，看起来非常奇特。逸云伸出食指沿着那凹痕的边缘轻轻抚动，好像正在沉思，眼神平淡柔和，看不出是喜是忧。半晌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喃道：“赤血石……看来还是需要你啊……”

　　微风吹开了窗帘，月光如水地撒落床边。逸云转过身，将那琏坠重新戴回身上，然后拿起天野耿莎那封信，把它揉成团，握在手里一运气，再次摊开手掌时，那信封信纸已经在逸云手掌里化作了一团彩色的尘埃颗粒。轻轻一吹，那一片片闪着晶莹光亮的尘埃缓缓飘落，逸云望着那样如幻的色彩逐渐飘落，又是一阵恍惚。尔后过了很久，那些尘埃早已消失无痕，逸云甩甩头，开始研究一个问题：自己吐在地上这一片黑色的血迹，该怎么处理？

　　还好她并没有吐在床上，但地板上的血迹现在已经逐渐变干，想要清扫势必得费点力气，而现在是半夜，要是留到明天早上，被她们发现了，只怕又会引发一阵骚动……她可受不了晓延那一惊一乍的爆发性脾气，更不想看到彭阿姨担忧的目光，还有莹雪……

　　唉……逸云站在原地，试着使用凝气的法门将真气在体内游走一个周天，感觉阿峰的黑魔气混杂在自己真气里，随着真气的流转汇入四肢百骸，其实……并不可怕。逸云笑笑，继续催动真气。谁也不知道，其实她早已熟悉了黑魔气在体内肆意流转的感觉，那和自己宁和温润的真气相冲相克的黑魔气，早就从小伴她长大，只是以前她并不知道，也没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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