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农遇珍》芳泽素修

23、走入她的生活

　　“好了，妈妈没想跟你吵架...”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向云先妥协，声音弱了眼眶也红了，转身看到儿子的眼泪簌簌落下，顿时心疼地问，“你怎么了，敬与？”
　　心连心的母子，他们之前也争执过，可是从来没像今天这样严重，回想今天吵架的内容，只有那个女生的话题是崭新的。向云保留了疑惑，牵过儿子的手：“走，把眼泪洗掉，下去吃饭吧。”

　　保姆被向云支出去了，现在家里就他们母子二人。这是敬与一直期待的生活，跟最亲近的人在一起，做最真实的自己。
　　“来尝尝妈妈做得怎么样？”平时向云基本不下厨，都是保姆做饭，每次跟林伯章说自己亲手做的，也只是客气话而已。不是她不愿做，而是他们的口味差得太远，她觉得好吃的，在林家父子那里就是味道不怎么样。尤其油焖笋，敬与最爱吃的菜，却是林伯章和栀然最不喜欢的菜。
　　向敬与夹起一个豆腐箱，整个塞入嘴里，咀嚼了几下，满足地笑了：“好吃，妈妈，你也尝尝。”
　　向云笑着夹起一个：“做这个最费功夫...不过咱俩都爱吃。”说完也整个塞入嘴里，母子二人鼓着腮帮子顿时相视而笑。

　　直到晚上七点林栀然才结束家访，走了七家还剩三家，全部结束的话可能要到晚上十点，不过他准备明天再去，莫师傅载着他走了一天，已经疲劳驾驶，怎么能再让他走乡村的夜路？而且农村的人，冬天睡下的都比较早。
　　最终他决定跟莫师傅找个酒店住下，既能早点休息，又能节约明天的时间。

　　吃过饭，洗过澡，记录了一下家访的内容，看了看时间才八点。有点累，可躺进被窝，闭上眼睛没有一点睡意，电视机翻了一圈，也没有感兴趣的。总而言之，是心静不下来。
　　有什么事，怎么这么浮？
　　今天上午去京甲家里的时候，感觉最后有点不欢而散...脑海里突然浮现上午在她家的场景，陈旧空旷的房间，狭小且令他不敢走进的厕所，以及那单调孤独的生活气氛，令他不得不想起他们。
　　手机响了，拿过来一看，竟然是非常罕见的向敬与打来的。他皱了皱眉头，然后接起来，可接起来还没说话，对方就挂断了。明显是故意的，他没有回，即便隐隐约约知道他打电话的目的。
　　躺着查看了地图，留宿的酒店竟然距京甲家很近，林栀然立马爬起来穿上衣服，带上备用的车钥匙，准备一个人开车去京甲家。在导航上输入地址，提示有八分钟的路程。
　　到达目的地，像早上一样，胡同太窄，开不进去，停好车后走了三分钟才到。广袤的黑暗一片死寂，只能在模糊之中看到深黛的远山，即便有月光倾洒，还是有些恐惧。
　　在京甲家门口犹豫了很久，思齐的电话根本打不通，最终鼓起勇气敲门。黑色的木门从里边锁住，敲了几下，铜雕狮子头门铃发出沉重钝响的声音，惊动了好几处狗吠。
　　京甲忐忑好久才开门，见到是他，她惊愕：“你怎么来了？”夜晚敲门的客人，有急事才合理。
　　“我住在附近的酒店，睡不着，想来看看你的稿子。”林栀然真诚地说明了来意。
　　京甲想了想，最近的酒店距离这边好像也得五六公里，感受到胡同里的冷风肆意地吹着，她赶忙说：“快进来吧。”
　　到了屋内，京甲赶紧给他倒了一杯热水：“不是回学校再看吗？这么晚过来，冻坏了吧！”她真的十分过意不去。
　　林栀然隔着毛巾双手抱着热水杯子，解释：“我睡不着，找点事做。”
　　“可待会儿你怎么回去？”京甲担忧着。
　　“你不用担心，我开车来的。”
　　“噢。”京甲实在是没想到。
　　“不拿你的稿子来给我看吗？”
　　“噢。”京甲小跑到卧室去拿。
　　林栀然再次望了望四周，除了书柜，其他没有任何变化。少了地上那堆书，本就空旷的客厅看起来更加空落。走到书柜面前，看了看被整理的书籍，每个科目按照一年级到九年级的顺序整齐地排列着，看起来有点强迫症。
　　听到京甲的脚步声渐近，林栀然回头问她：“旧课本摆这么整齐干什么？听思齐说你很喜欢收拾这些旧课本。”
　　“多少有点成就感，给，这是我的稿子，你看完赶紧回去吧。”京甲双手递过去，可捏得紧，林栀然根本拿不到。
　　“怎么了？”林栀然不禁问。
　　“这是我第一次给别人看我写得东西...其实我不想给人看...”京甲变得紧张。
　　“那我不看了。”林栀然把手抽回来。
　　“给你看吧。”京甲松开了手，但心里还是犹豫，“只给你一个人，如果你觉得不好就把它毁掉。”
　　林栀然接过稿子坐到沙发上开始看，京甲乖巧地站在旁边心神不宁地说了一句：“这是我从初中开始写的...”
　　认真看了三页，后面的林栀然浏览了大概，最后毫不客气地评价：“你的故事太老套了，你写东西不能单纯只是单纯记录自己，如果你想发表，就必须要感染读者...”抬起头来，看到京甲整个涨红的脸庞，也晕染到了脖子根。林栀然见状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别难过，我只是说出我的想法，你能接受吗？”
　　京甲点了点头，哑着嗓子说：“你说吧...小点声，思齐在里边睡觉，别把他吵醒了。”
　　林栀然压低了嗓子继续说：“你整体都在写贫穷和伤痛，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主题内容，现在基本没有人会对这样的话题感兴趣了。我知道你是在写你自己，我认识你，也理解你，可我读不下去。”
　　此时的京甲只低着头认真听着，像个犯错正在受教的孩子。
　　林栀然于心不忍：“对不起...”他好像忘记了，京甲她只能感知到这样的生活。
　　京甲抬起头来，洒脱地说：“没事，其实我一直对它也很不自信。一会儿我就把它烧掉。”
　　林栀然立马制止：“别，这些是你自己的感悟，我觉得有些地方写得不错，你还是保存着，或许以后会用到。如果你还是想写，那就要开辟新的思路了。”
　　这好像就是脑海里的全部内容。见她失落，林栀然帮她支招：“如果实在没有，那就先经营你的生活，我觉得成为作家的前提除了好的文笔，还需要一份特别的生活信念。”
　　即便是这样，京甲也打不起精神，自己一个人失落地回到了房间，心灵不知所措，坐在窗前看着月亮发起了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又传来声响，京甲恢复心神跑了出去，见刚才还好好的林栀然在沙发上打起了滚。
　　“你怎么了，林栀然？”京甲吓坏了，刚才还好好的一个人，一转眼怎么变成这样？
　　“我得去卫生间......肚子疼。”林栀然疼得额头上全是细小的汗珠。

　　“厕所在外面，我去帮你打开厕所的灯......”京甲飞快地跑出去，回来后有些难为情地说，“我们的厕所很特别，你不会介意吧？”
　　“扶我过去。”

　　见他太虚弱，京甲不禁说：“要不带你去看医生吧？”
　　“姐，怎么了？”思齐被吵醒了，揉着眼睛正好从房间出来。
　　“思齐你快穿上衣服，他不舒服，你扶他去厕所吧。”
　　思齐二话不说就回去穿上衣服，立马就奔了出来。
　　林栀然不知道自己在厕所蹲了多久，肚子一阵阵翻江倒海的疼还是没有好转，思齐一直守在门口，他一出去，思齐就迎上来扶着他，并问他：“好些了吗？你怎么在我家？”

　　还没等他回答，京甲就端着一杯水站在他们面前： “来，喝点红糖水会好点...”
　　林栀然虚弱地强笑：“我又不是女的...”
　　“我当然知道你是男的...”京甲把红糖水端起来，“趁现在温度正好快喝，小时候我和思齐每次拉肚子，妈妈都会为我们泡红糖水，只有一次，急性肠胃炎喝了没管用。其他时候，都挺灵的。”
　　林栀然摇了摇头：“我可能不是单纯地拉肚子，还想呕吐，这儿距离医院远吗？”
　　京甲闻言担忧起来，不像是简单的肚子受寒：“那我们去看医生。”
　　附近没有医院，只有卫生所，但这个时间肯定是关门的。
　　“我有车。”林栀然虚弱地说。
　　“你这个样子，怎么开车？”京甲又取了一个棉衣，披在他身上。“我们走着去，很快就到，你再坚持一会儿。”
　　“打个车，我自己去就好了。”
　　“这个点没有出租车，而且方圆几里没有医院，我跟思齐带你去卫生所。如果你走不了，我背你。”京甲信誓旦旦，一点都不马虎。
　　这下林栀然紧张得暂时忘却了肚子的疼痛：“那明天早晨再去吧，大不了我多跑几次厕所。”
　　可京甲没有任何犹豫：“不行，你看起来很严重，必须现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