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里的樱桃树》将吉

16、chapter 16

　　张清如在厨房盯着晚上的菜，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猜到应该是谢甦到了，赶紧迎出来。

　　谢甦进了大门，就看到周以青带着安安在院子里玩。

　　“安安，你看这是谁来了？”周以青抱着安安面向谢甦。

　　“安安！”

　　小姑娘本来还一脸呆呆的，但是一听到谢甦叫她，立马咧嘴笑了出来，还手舞足蹈地一个劲往谢甦那边伸手。

　　“哎呦，哎呦，看看你这高兴的样子。”

　　谢甦伸手把小姑娘抱了过来，刚要逗她，身后有人叫她。

　　“小甦，来了？”

　　张清如本来笑容满面的，但当视线落在她头发之后，脸上的笑微微一僵。

　　谢甦回头，看到张清如微讶的神情，怔了一秒，默默低下头。

　　她对周旭京那些心思，奶奶是知道的。

　　张清如轻轻叹气，她刚还在高兴，想着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孙子终于开窍了，没想到……

　　心中难免惆怅，她是打心眼里喜欢小甦，也是真心希望她能跟旭京在一起。旭京是个有主意的孩子，很多事都是一个人扛着，要是有小甦陪着他，那她这辈子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虽然她总是说两个人一定要怎样怎样，但她心里也明白，这种事情强求不来。

　　如果最后真的不如她所愿，那也只能说是他们周家没有这个福气，旭京没有这个福气。

　　看到谢甦面有歉意，张清如只觉得心疼，脸上重新挂上笑，上前亲昵地搂着谢甦，“来来来，快进屋。奶奶好久都没有看见你了，最近怎么样啊？公司的事情还忙得过来吗？”

　　谢甦抱着安安跟着张清如进屋。

　　*

　　这个季节的天气说变就变，中午还艳阳高照的，下午就突然下起了雨。

　　临近傍晚，周旭京的车开进大门，拎着东西下车。

　　薄薄夜色中飘着细雨，烟雨朦胧里，亮着灯的屋里传来说笑声，厨房飘出煲了好几个小时鸡汤的香气，这一切驱散了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带来的凉意。

　　周旭京浅笑着加快了脚步。

　　“来，安安，到小甦姨这里来。”谢甦跪坐在地毯上，冲含在奶嘴，像个小弥勒佛坐在地毯上的小姑娘拍了拍手。

　　小姑娘非常给面子，抬头冲着谢甦傻笑，然后藕节般的小胳膊小腿开始在地毯上扑腾，噔噔噔朝着谢甦爬过去，最后一下扑进谢甦怀里。

　　谢甦稳稳抱住她，“哎呦！我们安安好棒啊！”

　　周以青跟张清如都十分捧场地鼓掌。

　　周旭京进门的时候刚好看到谢甦抱着安安，笑着逗她。她侧对着门这边，脸上挂着温暖的笑。

　　看着她的笑，不由自主地周旭京脸上的笑也深了一分。

　　脑子里突然闪过沈秋说的话。

　　——“那天在走廊里，你喊的名字是小甦。”

　　笑容一滞。

　　“旭京。”周以青最先注意到周旭京。

　　周旭京回神，滴水不漏地笑着，“大姐，奶奶。”

　　谢甦听到他的声音，微微一抿唇，回头看去，刚好跟他的视线撞上。

　　周旭京这才注意到她剪了头发。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桃花眼闪过一丝惊艳。

　　印象中这是她第一次剪短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周旭京有一瞬间的恍惚，觉得她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不再那个永远沉稳冷静，叫人看不明白的她了，此刻的她，像一朵向日葵，明媚充满阳光。

　　好似一个埋在土里的种子冒出了新生的芽。

　　谢甦没想到周旭京会真的过来。以前她来，就算奶奶专门给他打电话，他也不一定会来。

　　只不过以前每次看到他都会高兴紧张，算起来自从那天他去谢氏找过她之后，他们也有几天没有见了。今天好不容易见到，她却满脑子都是他跟丁薇在一起时候的样子。

　　那样的温馨美满，跟她曾想象过的她跟他之间的未来相差无几。

　　谢甦忽然发现，再想起这件事，自己已经能很平静地面对了。

　　没有卑微到死缠烂打，谢甦暗自庆幸。

　　“就等你了，好了，现在人都到齐了，我们开饭吧。”张清如从沙发里站起来。

　　周旭京把选好的礼物送出去，不止谢甦，今天见者有份。

　　*

　　餐桌上，谢甦挨着周旭京坐着。

　　大概是百花丛中过，周旭京一向非常懂得照顾身边的人。只不过谢甦觉得今天他似乎有些太无微不至了。几乎是她刚想着想吃什么，下一秒碗里就会有什么。

　　谢甦默默看了他好几眼，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他似乎是在向自己献殷勤。

　　至于原因，谢甦想了一会儿，大概是担心她会把丁薇的事情捅到奶奶面前。

　　奶奶一向对他身边的那些女人从来不会手下留情，一旦发现就会斩草除根。

　　谢甦心领神会，坦然接受了他的好意。

　　晚饭过后，周以青陪着张清如看电视，谢甦主动揽过了哄安安睡觉的任务。

　　一集结束，周以青削好了苹果，发现谢甦还没有下来，担心自己家的小丫头太调皮了，“我上去看看。”

　　“我去吧。”周旭京起身。

　　“让他去吧。”周旭京话音未落，张清如开口。

　　周以青知道奶奶是想让两个人多点相处的时间，笑笑，让周旭京去了。

　　*

　　房门虚掩着。门里面静悄悄的，周旭京轻手轻脚推开门。

　　进去之后，看到床上一大一小两个人，无声地笑了。

　　谢甦抱着安安睡着了。

　　周旭京上前把她手里的故事书拿开，又拉过薄毯给她盖上。

　　似乎是太累了，她睡得很沉，给她盖被子一点反应都没有。

　　很久没有看过这么安静的她了，周旭京不禁想起小时候，她睡觉也是要人哄的。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自己的耐心似乎也是出奇的好，不管她多难哄，只要能看到她睡着，那种成就感比他现在签下一份上亿的合同还要高。

　　正沉在回忆之中，沈秋那句话再次冒了出来。

　　周旭京眉心轻皱，直到此刻，他都觉得难以置信。明明在他心里，一直都是把小甦当成妹妹看待的。

　　即使以前大人常常开玩笑，说让小甦长大以后嫁给他，可他从来没有当真。他只是想对她好，毫无保留地对她好，不求回报地对她好。

　　而现在，因为沈秋的一句话，他仿佛坐在一辆快要脱轨的火车上。

　　*

　　虽然张清如一直给谢甦留着房间，但谢甦极少会留下来过夜。

　　今天看她都已经睡着了，张清如不许硬把她吵醒。

　　周以青为了谢甦能睡个好觉，小心翼翼把安安抱走了。

　　*

　　半夜，原本睡得很香的人突然变得不安起来。

　　手在床上四处摸，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但是始终没有找到，眉心越锁越紧。

　　谢甦感觉自己在一个看不到尽头的走廊上拼命奔跑，想要找到出口，可是眼前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心里愈发焦急。

　　突然，脚下一空。

　　心口骤然发紧，随即视线一晃，眼前的画面就变成了一个房间。

　　一看到这个地方，汗毛直立。

　　下一瞬，她就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墙角，脸上都是冰冷的泪，模糊视线中有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太高，她只到他大腿。她努力仰着脸，不敢往下看，可是眼角余光里，她还是能看到面前的人伸手握着某处不停抖动。除了恐惧就只剩恶心，她从来没有觉得一个人会这么恶心。她浑身发抖，听到那人说——

　　“乖，很舒服的。”

　　随即那身影压了过来。

　　“啊！”

　　谢甦猛地惊坐起。

　　发现是梦之后，才敢大口大口喘息，她下意识去找自己的玩偶，可是枕头边空空如也，她才发现这里不是自己的房间。

　　脸上都是黏腻的汗，抬手擦汗的时候，发现手抖得厉害。

　　用手捂着脸，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是那种恐惧已经刻进了骨子里，她越是企图压制，身体就抖得越厉害。

　　她再清楚不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不行，她不能在这里，不能让别人发现。

　　谢甦下床，脚步虚浮地往楼下走去。

　　周旭京因为公司的事情，忙到深夜，刚睡下，听到楼下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似乎是谢甦的声音。

　　起身下楼。

　　“谢小姐，这么晚了您还要离开吗？”

　　家里的保安起来帮谢甦开门。

　　“嗯，有点事情要过去处理。”

　　保安没再多问，拿着钥匙去给谢甦开门。

　　“小甦？”周旭京下楼，发现真的是谢甦，快步上前，“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谢甦一见他，当即放下了抱臂的双手，让手臂自然地垂在身侧，强做镇定，“有点事，得先回去。”

　　“什么事？”

　　这种时候让她急忙赶回去的事情，怕不是什么小事，周旭京担心她处理不过来，问了一句。不过说完，借着月光他看到她额头上都是细细密密的汗珠，“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手不自主伸出去。

　　谢甦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站定之后也发现自己的反应太大，咽了咽口水， “我没事。今天谢谢了。还有你放心，丁薇的事情我不会跟奶奶说的。”

　　闻言，周旭京皱眉。

　　她怎么会知道丁薇的名字？

　　正要开口问，大门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

　　回头看到祁烈从车上下来，谢甦如蒙大赦，当即拔腿就往外走。

　　祁烈下来，看到她就穿着一件衬衣，忙把外套脱下来裹住她，随即打开车门将她塞了进去。

　　关上车门，祁烈一转身看到大门里站着的男人。

　　两个人的视线只有一瞬接触。却都像是在自己的领地发现入侵者的野兽，空气里透着一丝剑拔弩张的味道。

　　不过只一瞬，祁烈便绕过车前，坐进了驾驶座，带着谢甦离开。

　　*

　　下了山，祁烈发现谢甦靠在副驾驶座上，一直不说话，叫她她也没有反应，于是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去握她的手，可是摸到一瞬间，眉心一拧。

　　她手心滚烫。

　　祁烈将车停下，摸了摸她的额头，也烧得厉害。

　　想起上次在酒店的场景，薄唇一抿，踩下油门，赶紧带着她找医生。

　　不过这个时间点，基本都已经关门了，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家24小时的药店。她现在必须赶紧退烧，祁烈把车开到药店门口停下。

　　“乖乖这里等我一会儿。”摸了摸她的头，祁烈下车，快步进了药店。

　　听到车门关上的声音，谢甦迟缓睁眼，她能感觉到自己呼出来的气都是滚烫的，但是她却觉得好冷，就像是冷气沿着尾椎骨往后背上窜，冷得她浑身发抖，想要找一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迷迷糊糊中，一垂眸，看到脚边狭窄的空间，谢甦坐了一会儿，而后慢慢滑了下去。

　　祁烈拿着退烧药回来，一拉开车门看到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谢甦背对着这边，慢腾腾地往控台下钻。

　　他整个人僵在车门边，心像是被人一把掏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