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里的樱桃树》将吉

42、chapter 42

　　空气凝滞。

　　周旭京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客厅里经过漫长的沉默，他开口的第一句话是，“离婚这件事你是不是昨天就想说了？”

　　谢甦呼出一口气，只道：“我们放过彼此，这样纠缠下去，我们都不会好过。”

　　“你是不是昨天就想跟我说离婚了？”他固执地重复。

　　知道他在介意什么，谢甦迎着他的目光，“你是在问我究竟有没有出轨，对吗？那你为什么不问，是在今天晚上之前还是之后？”

　　他眼睛微微一眯，“因为孩子所以你就要跟我离婚？小甦，你把我想得太伟大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也想跟自己爱的人有一个孩子的普通人。”

　　在他的话里读出了对她过分苛责的不满，谢甦叹息，“你不觉得我们这样的关系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太过残忍吗？”

　　“残忍不是我们的关系，而是你不肯回头。”

　　“不回头何止我一个。”

　　见他神色茫然，谢甦轻轻一笑，眉眼之间全是无奈。

　　“就算一切都按照你的心意走下去，等这个就注定要背负无数枷锁的孩子出生之后，我该怎么跟他解释……丁薇的存在？”她定定地看着他，目光里带着一丝质问。

　　毫无预兆地提到丁薇，周旭京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不过很快被不解替代，解释，“我跟丁薇……”

　　“没什么？你是要这么说吗？”

　　“我跟她的确没有什么。”

　　谢甦轻笑出声，“旭京，我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你养着她，我没有意见，因为就连我跟你结婚也是抱着不纯的目的。对我们这些人来说，婚姻跟爱情很多时候是两回事。可是现在你打算一边养着丁薇，一边跟我说你爱我吗？我就这么，这么廉价吗？”

　　“小甦，我跟丁薇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承认，曾经我们有过一段，但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在结婚之后，我只有你一个。”

　　谢甦并不相信，“如果我给曾经在一起过的人买房子，我会时不时穿他给我买的衣服戴他给我买的首饰，身上会偶尔会有你从来没有闻到过的香味，你会觉得我跟他什么都没有吗？”

　　周旭京脸色阴沉紧绷。

　　“……不管你信不信，但是我跟丁薇只是偶尔吃顿饭的关系。如果你因为这个不高兴，那我以后不会再见她，房子可以收回来，东西可以都扔掉，只要你高兴。”

　　“不用折腾了。”

　　周旭京沉吟半晌，喉结轻动，“……所以你是铁了心一定要跟我离婚？”

　　谢甦恳求，“让我喘口气吧。”

　　她继续道：“谢氏，爷爷，你，现在又要硬生生多一个孩子，我背上的东西太多了，已经压得我快喘不过来气了。让我喘口气吧，旭京。”

　　“所以你为什么看不到我一直站在你身边？”

　　谢甦苦笑着摇头，“你也从不向我开口啊。”

　　难过低落的时候都是在另一个身边疗伤。

　　“作为丈夫，我只是想让你幸福，开心，这是我的责任，也是本能。”

　　谢甦没有着急回应，静了片刻，浅笑着看向他，“那不管遇到什么问题，哪怕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只要我不愿意面对，就可以躲到你身后吗？”

　　“当然。”

　　“不管别人说什么，你都会百分之百相信我吗？哪怕我沦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你也会坚定地认为我依旧是你心里那个我吗？”

　　“我会。”

　　“我不想做的事情，不管面对怎样的压力，你都会选择尊重我跟我站在一起面对吗？”

　　“我会。”

　　“你撒谎。”

　　看到她冷下来的目光，周旭京恍然反应过来，辩解，“或许，孩子的事情是我太心急了。但是我恳求你，不要把我想的那么伟大。”

　　虽然他一直说想要孩子是因为爱她，但真正的原因谢甦心知肚明。

　　“谢氏的董事长，周家的儿媳妇，你的妻子，每一个身份都要叫我倍感压力。我在这重重身份里拼命打捞着最后一丝清醒，叫我自己记得除了这些，我还是谢甦。你明知道我们现在是什么状况，却跟着家里一起给我施压要我生孩子。”

　　“你一边要我回头，可是你却连等我回头的准备都没有。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真的回头，要怎么面对你跟丁薇？就算你说你们什么都没有，你自己觉得可信吗？你说我不高兴，就可以跟她断绝往来，在你想我回头的时候，你难道都没有想过当我发现她的存在之后，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吗？”

　　周旭京忽而哑然。

　　“我们不要再这样彼此纠缠、拉扯，就到此结束吧。我什么都不要，净身出户。如果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算是谢谢你当年帮了谢氏。”

　　谢甦收回视线，转身上楼。

　　关上房门的刹那，仿佛全身力气被抽干，谢甦靠在门背后仰起头，重重叹了一口气。

　　这一切真的压得她快喘不过来气了。

　　看到窗外洒进来的朦胧月光，心口突然抽了一下。

　　其实她曾经靠近过自由，在那个晚风微凉的夜里，也曾有这样温柔的月光，她脱下所有的壳，只是谢甦。

　　只是后来，她为了得到更多好处，亲手断送。

　　这样看来，现在的一切也都是咎由自取。

　　她低垂着头，颓然滑下去，坐到地上。

　　*

　　第二天，等谢甦下楼的时候，周旭京已经出门了。

　　打电话过去，无人接听。打到公司，秘书说他今天没有去公司。

　　很莫名的，谢甦今天不想呆在家里，也不想呆在公司。给林涵打了个电话，确认没有什么急需她回去的处理的事情，谢甦就自己开着车在街上瞎晃，一直到天黑，不知不觉就开到之前常住的酒店。

　　以前，每天下班，祁烈都会送她回来。

　　这两天他又像是人间蒸发般，没有再跟她联系过。

　　谢甦想开车离开，结果刚过一个红绿灯，发现自己精神恍惚，现在路上人多车多，她就近把车停在附近的一个商场的停车场里。刚好饭点，坐电梯去楼上的商场。

　　她记得四楼有好几家味道不错的地方菜馆。

　　循着记忆上楼。本来是想去以前去过几次的湘菜馆，到门口，发现店里人爆满，只好折身去别家。

　　一路过去，发现每家人都很多，谢甦叹气，脚步一顿，后面有人撞到她腿上。

　　她回头一看，发现一个长得跟洋娃娃一样漂亮的小女孩抱着她的腿正仰头看着她。

　　小女孩看起来大概三四岁，婴儿肥还没有完全褪去，身上穿着一条灰色蓬蓬裙，头上戴着米老鼠发箍，一双葡萄般的眼睛冲她眨巴眨巴。

　　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谢甦：“…………”

　　如果不是确定自己没有失忆过，她都要以为她以前见过这个小女孩了。

　　谢甦前后看看，也没有一个大人像是她的家长。

　　她不禁想，难道是自己长得太面善了？

　　她微微弯腰，“你是走散了吗？”

　　小女孩黑溜溜的眼珠一转，就在谢甦等着她说话的时候，前一刻还好好的小孩子突然嘴巴一瘪，哇一声哭了出来。

　　登时周围的人都看向这边，或许以为她是孩子的妈妈，见孩子哭得这样伤心，投过来的视线有些带着责备。

　　谢甦赶紧把她抱起来，哄着，“不哭不哭，我带你去找你爸爸妈妈。”

　　还好她带过安安，哄起小孩子来不算太难。

　　谢甦抱着她往服务台去。

　　小孩子大概是因为突然找不到父母害怕才哭的，谢甦哄了一会儿，很快就安静下来了，肉乎乎的手臂搂着她的脖子，乖乖地趴在她肩头。

　　到了服务台，谢甦跟工作人员说了下情况。

　　工作人员看了眼面前的两人，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走丢的孩子这么安静，而且还这么亲近一个陌生人的。

　　两个人看起来分明像是认识的。

　　不过想了想，看这年轻女人的打扮，不像是那种拿这种事来恶作剧的，便笑着轻轻拍了拍趴在人后背的小孩子，温柔问：“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姑娘一动不动，没有搭理。

　　谢甦摸摸她的头，只好再问一遍，“你叫什么啊？”

　　她一开口，搂着她的脖子的小姑娘松手，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她，很给面子，回答：“我叫星星。”

　　“星星。那星星知不知道爸爸叫什么？或者妈妈叫什么？”

　　小姑娘嘟嘟嘴，有些不高兴，“我说了我叫什么，你还没有说你叫什么呢。”

　　谢甦哑然失笑，“我叫谢甦。”

　　一听她报上姓名，小姑娘跟变脸似的，眉开眼笑，甜甜道：“甦甦呀。”

　　被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叫甦甦的谢甦：“…………”

　　“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爸爸，或者妈妈叫什么吗？”

　　“可是我爸爸妈妈都不在这里诶。”

　　“嗯，那今天谁带你出来玩的？”

　　小姑娘歪着脑袋，看着她，眼珠滴溜溜地转，像是动什么脑筋，谢甦以为她是在想大人的名字，耐心地等着。

　　“你们是不是要广播让他来找我呀？”小姑娘认真地问。

　　“对。”谢甦没想到她竟然还知道这个。

　　“那我教你们怎么说。”

　　谢甦：“嗯？”

　　*

　　祁烈拿着一个甜筒回来，突然发现摆满菜的餐桌旁空无一人，脸色陡变，抓住经过的一个服务员，急声问：“看到刚刚坐在这里的孩子去哪儿了吗？”

　　服务员被他这样吓了一跳，愣愣摇头，“没有。”

　　祁烈把甜筒往服务员手里一塞，冲出餐厅。

　　刚一出去，就听到商场广播响起。

　　“祁祁小朋友，你星星阿姨正在服务台等你，请听到广播后尽快到一楼服务台……”

　　祁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