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里的樱桃树》将吉

52、chapter 52

　　因为爷爷半生信佛，谢甦将葬礼安排在寺庙里。

　　送走所有宾客，谢甦跟主持说完话，一转身，看到奶奶朝她走过来，她赶忙迎上去。

　　“奶奶。”

　　“小甦，忙完了吗？奶奶想跟你说说话。”

　　闻言，谢甦不由抱歉。

　　她跟周旭京已经办完离婚手续。这件事一直瞒着奶奶，原本是打算等葬礼结束之后，她跟周旭京一起去跟奶奶解释的。结果昨天周雁灵得意洋洋的，分不清是故意还是无意，把这件事抖了出来。

　　“奶奶，对不起。”

　　张清如牵过谢甦的手，捧在手心里，轻轻拍了拍，“不该你说对不起，是奶奶对不起你，是我们周家欠你的。”

　　谢甦摇头否认，“不是……”

　　张清如打断她的话，“奶奶一直都知道你是好孩子，也知道你以前对旭京也是真心实意。我当时就觉得，这个臭小子是上辈子积德，有你这样对他。不过，他偏偏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荒唐事一大堆，我都懒得数。” 无奈摇头。

　　“你跟旭京说要结婚的时候，我不知道有多高兴。想说两个孩子终于是心意相通了。没想到……委屈了你啊。要是奶奶早知道，你那个时候对旭京已经没有那个心思了，我说什么都不会同意这门婚事的。就算不要这张老脸，到处去求人，奶奶也会帮你把那个坎渡过去。是奶奶糊涂啊，耽误了你。”

　　“……奶奶，您别这么说。您对我的好，我一辈子都还不清的。”

　　“傻孩子，奶奶对你好，是因为你值得。不过，以后就别念着这些了，要自在地活着，知道了吗？”

　　谢甦忍着泪，连连点头。

　　“还有，那个小伙子，奶奶刚刚帮你把了把关。相貌出众，配得上你。说话做事，看得出来是个干脆利落的。还知道让你把高跟鞋换掉，也是个知道心疼人的。比旭京好多了。以后，一定要好好的。”

　　谢甦眼泪扑簌簌地掉。

　　“哎呦，都是要当母亲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呦。”张清如赶紧摸出手帕给谢甦擦眼泪。

　　一个在哭，一个在笑。

　　*

　　谢甦扶着张清如从大殿里出来。

　　看到周旭京往这边来，张清如笑笑，自己离开，把时间留给两个小辈。

　　“今天谢谢你了。”谢甦道。

　　离婚的事情，出于种种考虑，他们决定低调处理。避免麻烦，今天葬礼，周旭京全程陪着她。

　　周旭京摇头，“爷爷让我好好照顾你，是我辜负了他，也辜负了你。”

　　看到他脸上惨淡的笑，这段时间他过得并不舒心，人瘦了一些，现在被这笑容一衬，更显消瘦。

　　“没有。要不是你，谢氏走不到今天。”

　　“……听说你要离开了？”

　　谢甦点点头，“嗯。”

　　她答应跟祁烈跟他回家。爷爷走了，这个地方对她来说就失去了最重要的意义。加之这里还有那么多沉重的回忆，也叫她想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

　　“那还会回来吗？”

　　“会的。”

　　两个人之间沉寂片刻。

　　周旭京上前，面对着谢甦，有些迟疑地伸出手，“我可以，再抱抱你吗？”

　　被他小心翼翼弄得鼻尖一酸，谢甦没有回答，直接倾身过去。

　　下一刻，他用力回抱住她。

　　这个告别的拥抱，却像是一把打开所有过往记忆的钥匙。

　　小时候他的百依百顺，她的少女心事，一次次伤心难过，一次次重燃希望，最后在反复拉扯中，他们走到了这一步。

　　不过，她仍感激生命中有他的出现，如果不是他，或许她不会成为现在的谢甦。

　　她拍拍他的后背，叮嘱，“以后好好照顾自己，过得开心一点。”

　　周旭京手臂又收紧一分，像是抓住世界最后一点美好，片刻之后，松手，勾着唇角笑着道：“你也是，好好照顾自己，也好好照顾宝宝。”

　　“嗯。”

　　周旭京扶着谢甦走下台阶。祁烈刚好从外面走进来，停在两个人正对面。

　　周旭京目光落在握住谢甦胳膊的手上，片刻之后，松开手。

　　谢甦对他报以一笑，而后转身，留下一个背影，径直走向那个站在不远处等着她的人。

　　阳光正好，从庭院里那棵苍松洒下来。

　　曾经错位的人生在这个下午被命运温柔地扭转过来。

　　每个人都将开启新的旅程。

　　谢甦刚刚走近，一个字都还没有来得及说，就被祁烈伸手一把揽进怀里。她一个踉跄，整个人撞到他胸口上，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他带着快步离开。

　　走出院门，他突然停下。

　　谢甦从他怀里抬头，就见他沉着一张脸问，“你刚刚抱他了？”

　　看他吃醋的别扭样子，谢甦忍不住笑。

　　“还笑？！”

　　谢甦抿抿唇，不说话，只是伸手完全依赖地抱住他的腰，脸靠在他肩头，“像这样……”

　　还给他现场演示，祁烈险些给气晕过去，伸手就要将她推开。

　　“只抱过你。”她补了一句。

　　抬起来的手顿在半空中。

　　“只这样抱过你一个人。”她的脸靠在他肩头，郑重其事道。

　　祁烈一愣，随即心跳飞速，哼了一声，双手捧起谢甦的脸，叫她看着自己，“算你懂规矩。”

　　她靠在自己怀里乖乖的，也不反驳，祁烈刚窜起来的火顷刻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柔声问：“还好吗？累不累？”

　　“还好。”

　　“再坚持一会儿，我陪你把爷爷的骨灰送到后山之后，我们就回家。”

　　“放心，我没有那么脆弱。”

　　虽然她说是这么说，但是祁烈还是不敢放松警惕。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她没有好好休息过一天。至亲过世，家里却只剩她一个人，整个葬礼，事无巨细，她都要一一过目。

　　谢泽昨天被警方缉拿归案。她去看过他，问他愿不愿意来送爷爷最后一程，不过后者一句话都没有跟她说。

　　昨天晚上守夜，她几乎没怎么睡，今天又忙了一天，他是真的担心她会撑不住。

　　葬礼终于结束，祁烈本来是打算把她直接抱上车，结果她死活不肯，说这里是佛门清净地，这么招摇不好。看着她都快急哭的样子，祁烈只得作罢。

　　车停在寺庙外面，从后山走了大概二十分钟才到。

　　谢甦刚坐进去，祁烈倾身过来帮她系好安全感，摸摸她的头，随后抚在她的小腹上，“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自从她怀孕，他紧张得跟什么似的。可是每次看到他紧张的样子，谢甦只觉得心里发甜，摇摇头，“没有。”

　　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又道：“我们都很好。”

　　“那你休息一会儿，等到家了我再叫你。”

　　想要他不这么担心，谢甦老实闭上眼。

　　*

　　家里催他们回去的电话差不多是一天一个。

　　但因为谢甦之前有过小产的迹象，祁烈打算等孕期满三个月，稍微稳定一点之后再带她回去。

　　谢甦觉得这样刚好，趁着这段时间，她可以把一些该处理的事情都处理了。

　　不过，实际上基本都是她定方向，剩下的事情全是祁烈在做。她就在家天天吃了睡，睡了吃。短短半个月，人就肉眼可见的胖了。

　　偶尔照镜子的时候，看着镜子里那个脸都开始圆润的自己，都忍不住叹气。

　　偏偏祁烈却对她身上长出来的肉，就像是养殖户看在自己养的猪一天天长胖一样，简直爱不释手。

　　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他就喜欢抱着她，尤其喜欢不穿衣服，撩起她的衣服下摆，露出肚子，让她趴在他身上。

　　*

　　昨天晚上因为孕吐谢甦折腾到半夜才睡。一觉醒来，下意识伸手摸向旁边，却摸了个空。迷迷糊糊睁开眼，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叫了一声，也没有人应。摸过手机一看，发现竟然十一点多。

　　起床洗漱，下楼，家里没人，祁烈跟尹管家都出门了。

　　微波炉里有做好的早餐，谢甦热了一下，又温了杯牛奶。即使没有胃口，还是强撑着吃点一些。昨天晚上吐得胃里都空了，再不吃，待会儿要是再发作一波，她怕是会扛不住。

　　刚吃完，有人摁门铃。

　　谢甦转身去开门，在看到站在门口的人之后，一愣。

　　*

　　祁烈拎着各种各样酸口的东西回来，发现家里空无一人。

　　到处找了一圈，没有见到谢甦，以为是尹管家带着她出去散步了，不过很快，看到尹管家拎着菜一个人从外面回来，祁烈才意识到事情不对。

　　一听说谢甦不见了，尹管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祁烈在客厅里站了片刻，突然大步往外走，上车之前打了个电话出去，“让专机准备，一个小时后飞B市。”

　　*

　　五六辆车陆续驶进祁家大院。

　　头车下来两个身穿黑色西装的年轻男人，走向后一辆车，一左一右地打开后座的车门。

　　一个穿着红色蓬蓬裙的小姑娘从车上蹦了下来，颠颠地绕着车尾跑向另一侧，边跑边喊：“甦甦，你别动！你别动！我来牵你！”

　　谢甦不想让小姑娘不高兴，老实坐着等她跑过来之后，才握住她的手，下车，低着头跟她说谢谢。

　　小姑娘眼睛弯弯，像个月牙，“我是姐姐，照顾你跟小宝宝是应该的。”

　　“星星！”

　　听到这个声音，谢甦跟着星星一起看过去。

　　只见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朝着她们走过来，眉眼跟祁烈有几分相似。女人一头长发，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却不显半分娇弱，反而带着几分英气。

　　那句“巾帼不让须眉”说的女人大概就如这般。

　　“妈妈！”星星撒开脚丫子冲着女人跑了过去。

　　女人一把将星星抱起，走到谢甦面前。

　　这应该就是祁烈的姐姐了。

　　谢甦想，正要打招呼，对方却先她一步开口。

　　“小甦，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谢甦微微一愣。

　　“好奇我怎么会认识你？”女人问出她心里的疑惑。

　　不等她回答，她笑着又道：“我想，这里应该没有人不认识你。”

　　这出乎意料的一句话，叫谢甦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片刻后，只道：“可以，随意叫就好。”

　　女人脸上的笑意深了深，“这一路奔波，辛苦了。我们先去吃点东西，不然待会儿怕是没有力气劝架。”

　　劝架？

　　谢甦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对方却只是神秘地轻轻冲她一眨眼。

　　这样俏皮的动作被眼前这个美貌跟英气兼具的女人做出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莫名拉近不少，谢甦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