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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琢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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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容点头:“我觉得还不错,不过先生说要过后日才放榜。”
阿蓁便拉着萧容回了滕城,在下榻的客栈又多订了两日房。
第二天,天高气爽,秋色宜人,左右也无事,阿蓁便和萧容在滕城闲逛起来,以弥补上次错过了银城繁华的遗憾。
除了些零零碎碎的吃食玩意外,阿蓁还带萧容去裁缝铺量了身形,订做了几套衣服。
裁缝铺中有一面铜镜,阿蓁趁萧容站直了身子在那里量体,偷偷站在他身侧比了比,这才发现萧容的个子不知何时已追上了她的,甚至隐隐还高了些。
阿蓁小心辨别着那点模模糊糊的高度差,心中暗暗感谢一番燕姐,却见萧容的目光倏然飘过来,点了一下,又向两人头顶上方瞥了瞥,然后便又飘走了,只是嘴角却比平日勾得更高了些。
唔,被发现了……
。
从裁缝店出来,两人沿着这条街继续走,阿蓁突然在一座挺宽敞亮堂的店面前停下了脚步。
萧容顺着阿蓁的目光看去,只见上方悬的牌匾上写了“吴氏玉堂”四个大字,再向店中望去,果然摆的是大大小小的玉饰玉器。
“我给你买个玉佩吧,读书人戴个玉件多相宜。”阿蓁兴致勃勃地拉了萧容进到店里。
店铺很大,各种玉镯玉簪玉雕,光是玉佩就摆了两柜子,青玉、白玉、翡翠、岫玉、和田玉,方的圆的、长的扁的、雕花的、描龙的、镂凤的,端得是琳琅满目,美不胜收。
萧容还是第一次见如此多的玉件,愣愣站在柜前,有些挑花了眼。
店里伙计介绍完了玉饰,见萧容没反应,又道:“客官如果对这些成品都不满意,也可以挑选一块玉石,我们家的能工巧匠可以按客官的要求进行雕刻。”
萧容再看向玉石,愈加眼花缭乱的一大片。
他侧头看阿蓁,嗫嚅道:“我……不太懂,阿蓁姐姐觉得哪个好?”
阿蓁拍拍他道:“不用想那么多,这石头本身哪有好坏之分,还不是看人的喜好。你相中了它就是好,你看不中的,别人说再好也没意义。”
阿蓁本意是想引导一番萧容,他将来是天下的主人,是审美风潮和价值判断的决定者,不用这般拘泥于他人定下的条条框框,可话说出口却觉得在玉店这么说太过豪恣,不合自己的性格,又补充道:
“况且他家的玉品质都不错,在清阳郡算第一等,就算去银城也找不到更好的玉石了。”
伙计听了笑道:“姑娘很懂行啊,可是我家的老顾客?”
阿蓁略一撇头道:“偶尔会来。”不再多说。
最后,萧容挑中了一块羊脂玉的方形玉佩,上雕松林奇石,用一根素绳悬于腰间。
虽然面上不显,但走出吴氏玉堂时,萧容却忍不住用手背隔着衣服蹭了蹭那块玉佩,感受着上面细巧的纹路。
其实他从没想过玉佩象征的身份地位,或者什么读书人就要戴玉,只不过这是阿蓁送他的东西,而且大概是第一件能称作礼物的东西,所以他倍感珍惜。
刚走出大门,二人就看到三个伙计模样的人绕着这店铺转来转去,一边转一边焦急地向上张望着,各个愁眉苦脸。
“出什么事了?”阿蓁多问了一句。
一人愁苦道:“我家小姐养的小猫一不留神溜出宅子,爬到房上去了,”说着指向房檐角,那里果然瑟瑟趴着一只黄白黑相间、比巴掌大些的小猫,一动也不敢动,“它胆子小,受了惊就一股脑往上爬,现在倒不敢下来了。”
另一个下人更着急:“我们得赶快把猫救下来,不然一会小姐该回来了,”他说罢,回头看了一眼吴氏玉堂,“上次那猫在房上呆了两天才肯下来,淋了雨病怏怏的,小姐可发了好一顿脾气。”
“发脾气也就罢了,小姐也跟着淋了雨。要不是小姐身体康健,恐怕也要生场大病,被老爷知道了,我们就更没好果子吃了……”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
阿蓁问道:“是吴家的小姐么?”
下人点头应了:“姑娘识得我们家小姐?”
阿蓁微微沉吟道:“曾见过两次,倒不算识得,”她转头小声问萧容:“小容,你有办法把那猫救下来吗?”
萧容仰头看看那房檐,心里计算了一番:“这不难。”
阿蓁拍了拍他的手,低声道:“那就麻烦你啦。”
萧容不知阿蓁为何突然这般客气,可她愿意麻烦自己总是好的,点了头,也不再多说,三下两下便跃上房梁,在小猫闪躲之前一把抓住了它的后颈,又轻捷地从房檐上跳了下来。
那群店伙立刻就喜笑颜开地围上来,可萧容见阿蓁也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只毛茸茸的小猫,甚至想伸出手来摸一摸,便未放手。
可阿蓁一靠近,那小猫却忽地乱挣乱叫起来,仿佛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惊吓,四只爪子在空中乱抓一气。萧容原本也不敢用力提它,此时被它一挣,竟从他指间脱手而去,好在这次它没再上房,而是从一道小缝隙钻进了吴氏玉堂的后院中。
紧接着,后院响起一声女子的惊呼:“呼呼,你又跑出去玩了!”
那声音清脆悦耳,宛如上好的环佩玎珰,任谁听了都就觉得心中一动,可店伙们却顿时愁眉苦脸起来。
他们谢过萧容,匆匆跑回了宅子。
阿蓁正欲离开,忽然一个店伙又大步跑了出来,追上二人道:“二位请留步!我家小姐说要谢谢公子,二位现在若有空,不妨来我家店里看看,可有什么心仪之物,权当一份薄礼……”
萧容不语,看向阿蓁。
阿蓁向吴氏玉堂的后院望了一眼,垂了眉眼道:“不过是件小事,多谢你家小姐的美意了,我们还有事,先告辞了。”说罢拉着萧容离开。
走出很远,萧容有些奇怪地问道:“阿蓁姐姐喜欢猫吗?”平日怎么没见阿蓁对哪只动物这么上心过啊。
阿蓁淡淡笑道:“这只猫不是很可爱么,若是再淋了雨生病,可太可怜了,”她顿了顿又道,“吴家的小姐我也见过,心地好,为人也爽快,就是被爹娘宠得惯了,脾气有些大,今日若你不出手,那几个伙计少不得要挨一顿骂。”
她不再多说,但萧容想到阿蓁向来心善,也不再多问,此事就此揭过。
第二日,两人又来到城南的澹台书院,见“丰容”的名字果真在录用名单之中,两人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当日,两人便回到砚亭乡,给萧容收拾行囊。
萧容本来觉得没太多东西可准备,但阿蓁却让他带上了四季的衣物,又塞给他许多银钱。
“我不过是去读书,用不到这么多。”
阿蓁迟疑片刻,小声道:“小容,你去书院读书,我可能要离开清阳郡一趟。”
萧容呆住,阿蓁连忙道:“我要去望海郡,找我师父。你还记得赤羽提起过,她被……”阿蓁的语气轻下来,“关住了……快的话,两三个月我就能回来,若是慢的话,最晚我也会在年前回来。”
是啊,人怎么可能眼看着自己的师父被困险境而无动于衷呢,其实阿蓁现在才提起这件事已经让萧容很惊讶了。
但这理由太充分了,让萧容说不出半句挽留的话来。
他默了默,小声道:“会不会很危险?”
阿蓁瞧着地面,勾起嘴角笑了笑:“还好,这次不会有危险的,你就放心吧。”
萧容咬着唇。如果要害丰泠师父的人也和赤羽一般厉害,甚至更厉害,怎么想都会很危险。可他对阿蓁的师门全不了解,也提不出什么其他建议。
见萧容满面愁容,阿蓁忽然笑了笑,摘下自己随身带的卜枝,折下一拃长的一角,插进后院的泥里,对萧容道:“别为我担心,只要这根树枝依旧活着,那就说明我也好生生地活着呢。”
萧容瞪大了眼睛,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什么端倪,但心中愈发认定了阿蓁的神通,稍稍放下心来,又踯躅片刻,道:“那边,冬天会很冷吗?”
阿蓁一愣:“会比清阳郡这边冷些吧。”
萧容低着头,小跑进自己屋中,不一会又跑了出来,手里捧着一条火红的狐狸皮围巾,递到阿蓁面前:“送……还你的,之前你的围巾,被我弄坏了,你这次出去时,带上这一条。”
他原本打算到了冬天,看看这边究竟用得上用不上,再决定送给阿蓁的,没想到竟提前了。
阿蓁笑着接过,围在脖子上试了试:“真暖和,哪里买的?”
“不是买的,是我那次和郑英进山时打到的狐狸……”
“喔!”阿蓁发出一声惊叹,再歪头用脸颊蹭蹭那皮毛,愈发觉得舒服,“小容还有这样大的本事!既有这么大的本事,怎么先前还藏在屋里,不预备着送我吗?”
萧容见她喜欢,也高兴,却不肯道缘故,只道:“送到铺子里做了很久,后来就忘了。”
阿蓁欲把这围巾收进自己的屋中,萧容跟着探头进去,见阿蓁的房间依旧是一片空空荡荡,不过这次他看得细了些,原来在屋子的四个角落还各藏了些东西,其中两个角落是箱子。
阿蓁将围巾收进了一个尚未打好的包袱里,又指着屋子对角的箱子对萧容道:“那里面还有些值钱的东西,你若手头的钱花完了,也可以来拿。”
萧容略感诧异,并非因为阿蓁大方留给他一箱财物,而是他原本以为阿蓁这神秘甚至带些诡异的屋子是不能随便进入的,只有上次阿蓁带他进那个法阵才去过一次,却没想到阿蓁的意思是:他可以随意进这屋子?
不知怎的,听了这句话,这间空荡荡阴森森的屋子的诡异感似乎降低了些。
可能阿蓁就是喜欢简单吧。
翌日,萧容又去与郑家一家人道了别。
听说萧容考中了书院,一家人个个惊讶,其中最吃惊的要数郑英了。他是读过书的,体会过读书的苦难,自觉远比习武练功要痛苦百倍,没想到萧容不仅习武有所成,连书都读得好,这让他对萧容默默的佩服又更上一层楼。
隔了两日,阿蓁就和萧容背着各自的行囊,一起出发到了滕城,送萧容到了澹台书院外,再叮嘱几句,便要别过。
萧容心中自然不舍,可见阿蓁只是寻常,也不敢表现得太恋念,生怕阿蓁瞧他不起。远远道别后,萧容眼见阿蓁越走越远,终于消失在视野里,他也终于转身,自去了澹台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