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认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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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萧容便以郑英表亲之名投奔了桃源军。
萧成化知道阿蓁已被神都卫掳走，便放弃了搜寻，将郑英等小队重新派回了战场上。
萧容在腾城经过战火淬炼，可当时无心应战，只想出城去寻阿蓁，而如今他仅存的念想便是打到神都，心中再无旁骛，战场上也渐渐崭露头角。
萧容很快也发现了，萧成化的亲信趁机争夺地盘，巩固势力，外加周围几个萧氏宗亲接连起兵反对路晔，如今连最底层的小兵都知道萧成化早晚要自立门户。
可时间一天天过去，战事瞬息万变，萧成化却迟迟没有动静，这让萧容也有些急躁起来。
这日，从银城来了一位萧成化的亲随督战，奉郡守之名到前线慰问将士，有功的给奖赏、不力的给惩处。萧容因数次杀敌立功而荣升屯长，照例由这位亲随嘉奖一匹战马，自此率领一个五十人的队伍。
这人今日接连面见数人，轮到最后一个萧容时已经倦了，打个哈欠，漫不经心地问：“你就是丰容？”
萧容一边应了，一边上前接过授予队长的印信，抬眼觑那亲随，两人俱是一愣，都觉对方样貌有几分眼熟。
萧容正思考着何时见过此人，突然营外大乱，竟有敌军偷袭闯入营中，一时兵戈之声震耳，四下血雨腥风。
萧容接令断掉敌人后路，准备反攻，连忙召集了自己的队伍，又想到今日能骑马应战，不觉有些激动。可等他来到马厩，却发现空空荡荡，本该属于自己的最后一匹战马已无影无踪。
萧容再问，才得知那位萧成化的亲随遇到战事吓破了胆，顺手牵了他的马逃跑了！
“临阵脱逃可是大罪，督战者更是罪上加罪……”萧容皱眉道。
“哎屯长你才刚来不久，还不认识他，”身旁一位年长些的士兵摇头道，“这人原本就是郡守身边一个小厮，大字不识几个，更没半点武艺，就是擅长拍马屁才得了郡守中用，他这个时候溜走再正常不过了。”
萧容微微一愣，回忆了起来——三年前，阿蓁带他前往郡守府，曾遇到一位势力的小厮，不让他跟着阿蓁去见萧成化，后面更是讥讽他是来打秋风的骗子——那势力的小厮可不就是这位亲随！
想到方才那亲随探寻的眼神，难道他也认出他来了？那便应该猜到他与阿蓁有关系了？
战事危急，萧容无暇多想，带队赶到营外，正赶上几只黄牛逃窜，他趁势牵住，翻身上了耕牛，长剑一挥，竟比寻常马上将军还威风，这一队人马顿时气势大振，跟着萧容冲向敌军。
到第二日清晨，这场大战终于告一段落。
此役桃源守军反败为胜，大破敌军，萧容功不可没，他不仅包抄了敌人后路，稳住桃源军军心，转身更是取了敌方将领首级，杀得敌人大败而回，而这一切竟然都是在牛背上打下来的，这更增添了萧容战绩的传奇。
萧容自此在军中名声大噪，大家都猜测萧容不日就会晋升军侯。郑英甚至悄悄告诉萧容，田淳将军已推举他为校尉，只等银城调令的印信一到便可升任。
“不愧是我容小叔！”郑英颇为得意，“我早就说你跟我来军中，一定前途无量！就等着好消息吧。”
萧容没有吱声，直觉银城那边不会如此顺利。
果然过了几日，田淳将军没接到任何调令，反而收到一封加急密信，叫他立刻派兵送萧容回银城。田淳摸不准缘由，再三询问萧容，又道：“有什么麻烦你和我说，郑大哥本就托我照应你，如今你又立下如此大功，就算真惹了祸事，我也能帮你抗下一二。”
萧容感激应了，并不多说，一路回到银城，直接被送到郡守府上。
萧成化已等待良久，此时看到萧容，急切问道：“你就是丰容，是那相女阿蓁的师弟？”
他已派人打探清楚了面前这小子的底细，知道他三年前由阿蓁带回清阳郡，除了在澹台书院读书，便和阿蓁一起居于砚亭乡，和阿蓁关系极为亲密。
萧容沉吟不语，似在思索，直到萧成化身边小厮都等不及了，上前怒骂：“问你话呢，别耍什么花招！”
萧成化制止了小厮，满怀期待地看向萧容，却见萧容突然俯身叩首，朗声道：“在下确是阿蓁的师弟，不过在下原本并不姓丰。”
萧成化原本只想通过丰容打听到阿蓁的消息，至于这人姓甚名甚根本不重要。可转念一想，那相女阿蓁既然能占卜天下大势，连路晔都要来捉拿她，那她这个师弟也多少该有几分本事，若能为他所用就更好了，因此压下心中不耐，温声道：“那你姓什么？”
萧容回道：“在下姓萧。”
萧成化一愣，皱眉道：“姓萧？萧……容……你叫萧容！”他蓦地想起这个名字，脸色一变，喝道，“胡言乱语！你可知冒充前朝宗室该当何罪？”
萧容平静道：“在下后身有一片叶子状的胎记，大人见了便会知道，在下并未胡言乱语。”
萧成化面色霎时严肃起来，当年知道萧闻止那个儿子后腰有叶状胎记的人不多，而且大半是定北军中人，万没有传到清阳郡的道理。他心中再一盘算，这小子三年前由那女相士带回砚亭乡，正好是萧容消失没多久的日子，这时间还真对上了。
难道这小子当真是他侄儿？
萧成化清了清嗓子，命道：“抬起头来。”
萧容闻言扬起头，直直迎上了萧成化的目光。
萧成化再三打量，或许是心中先有了私见，从萧容的脸上当真看出了三分或形似萧闻止、或神似自己的地方，更别说自己当年从奉镜关捉人时还见过这孩子……
想到当年在奉镜关指认萧容，萧成化突然忆起那孩子的冷冰冰的目光，心中一震，既想提起当年之事确认萧容的身份，又不敢提，生怕萧容还记得当年的细节。他自己心虚，不禁怀疑来者不善，略一思索，又问：“若你当真是我兄长之子，为何不早来与我相认？”
萧容开口已改了称呼：“其实，侄儿早就想与叔父相认了，三年前甚至还和师姐一起来过郡守府，只是……”他瞥了眼立在一旁的那名亲信，道，“师姐见过叔父后，便改了主意。”
萧成化还记得当年阿蓁为他占卜一事，尤其是近来知道了阿蓁可卜天下大势，更是把阿蓁当年的话仔仔细细研究了一遍，此时听萧容提起阿蓁，不禁皱眉：“这是为何？”
萧容其实并不知道阿蓁当年占卜了什么，所幸来前已酝酿好了说辞，压低了声音道：“师姐说，叔父是成大事之人，她收留我，便是为了相助叔父。只是她当年为叔父卜卦后，算出当年不宜相认，直到今年，才是我来到叔父身边辅佐叔父的最好时机。”
萧成化忆起阿蓁的天时地利人和说，木年可跃，正是今年，聚南山水，正是清阳，兄弟子侄相辅佐……说来也可恨，萧成化至今仍未有子嗣，若既无兄弟也无子，那不就只有侄儿可算亲近之人？
萧成化心中犹疑再三，已拿定主意，不论真假，先换上一张亲切的笑脸，起身扶起萧容，大笑道：“竟真是我侄儿？太好了，太好了！”
他话罢又叹气：“可怜我兄长惨死，几个子女也都不在人世，我原以为他自此便绝了后，没想到竟还有一个侄儿。一晃这么多年，你已经长这么大了！还这么聪明，勇武，拜到高人为师，真好，真是太好了！一定是兄长在天有灵，庇佑着你到今日我们叔侄相认！”
两人都十分入戏，又是一番亲热的执手问候，萧成化最后把这个侄子安排在了郡守府内的一个小院子居住。
相认的过程倒比萧容想象得容易许多，只是他原以为萧成化既认了他这个“罪臣之子”，很快就会起事反新朝，再不济，也应该让他领兵，重回军队，可没想到萧成化竟直接晾了他五六天。萧容想找萧成化，侍从也恭恭敬敬地拦住了他，只说“郡守最近有要事在忙”。
好在又过几日，萧容终于知道了萧成化的“要事”为何。
原来桃源军在北边战线遇到了另一波起义军，首领正是原来定北军的旧部童乐山，他唾骂萧成化当年以定北军为投名状归顺路晔，因而此番起义，不反路晔，反倒死盯着萧成化打。
童乐山手下的定北军将士悍勇善战，虽然兵力比不上萧成化，却打得桃源军连连失利，眼看北方重镇不保。
萧成化加派兵力却依旧无果，想到童乐山当年对萧闻止忠心耿耿，眼珠一转，终于把主意打到了萧容身上。
他召来萧容，好吃好喝慰问一番，这才说起童乐山，叹息当年都是误会，自己对兄长一向敬佩，更不相信所谓“谋反”之说，自己的所作所为都只为了保全兄长的心血。
萧容闻言微微一笑，应道：“侄儿明白，当年若非叔父为侄儿在神都卫面前好言几句，说侄儿从不曾与定北军有半点来往，恐怕侄儿也早已和其他兄弟一般被处死，又如何能留得性命至今日呢。”
萧成化闻言大喜，一方面萧容所指的“好言”他的确说过，而当时除了萧容便只有神都卫的一位大人在场，这几乎可以确定萧容的身份属实；另一方面，他当日其实只是为了给自己摘除责任，万没想到萧容把它理解成了自己为保住他而与神都周旋。
这么一想，萧容时隔多年仍愿意投奔于他也就说得过去了。
萧成化几日来对萧容的心虚与疑虑登时化解，又听萧容继续道：“我想定北军也是同样道理，当年若无叔父收编定北军，想来整个定北军也早被当作叛党一网打尽了，他们今日又如何能兴兵起事？以我之见，他们该感谢叔父才对。”
这一番话说下来，让萧成化大为畅怀，甚至隐隐挺了挺腰板，当真觉得萧容和定北军众人能活到今日都得对他感激涕零，于是再无任何愧疚之情，当下就让萧容给童乐山修书一封，说明自己便是萧闻止仅存的儿子，叔父当年另有苦衷，希望今后能和童将军携手作战云云。
童乐山接到信，将信将疑，派了位九年前曾和萧容同路被押送回神都的定北军旧部唐明作为使节，前去萧成化营下一探究竟。
唐明见到萧容样貌，已有熟悉之感，说起当年二人在路上寥寥几段接触，萧容对答如流，句句属实，更别说还有那胎记作证，当下再不疑他，回去复命。
那童乐山也是赤胆之人，确定了萧容是萧闻止的儿子后，当即便表示愿意归顺，希望能和萧成化一起起兵反新，恢复萧氏河山。
萧成化没有明言答应起义，但不费一兵一卒便拿下了定北军，愈发相信萧容是老天爷赐给他的助力，于是召来达官贵人、亲信将领，再加童乐山等人，举行盛大的宴席，公开认下萧容这个侄子。
席间竟又有一天降喜讯，萧成化的一个宠妾有孕了！
虽然还不知是儿是女，但萧成化心中最后一份拦着他起义的隐忧也解决了，喜得连喝三大杯酒，当众宣布，自己隐忍多年，卧薪尝胆，如今终于等到合适的时机，自今天起将桃源军改名为清阳军，愿接纳一切讨伐路晔的势力，举兵起义，反新复恒！
萧容一身华服，推杯换盏间看到喝得酩酊大醉的萧成化，心中冷笑：萧成化难道就没想过，他既然能清清楚楚记得九年前与唐明说过的每句话，又怎可能忘记当年萧成化指认他时的场景？又怎可能不知道萧成化是如何将所有祸事都甩到兄长身上，半点也不想与他萧容扯上关系。
不过没关系，萧容心中冷笑，他们兄弟二人过往如何龃龉都与他无关，只要萧成化能助他找到阿蓁，便算他大功一件。
思量间，萧容忽然听到萧成化提到了阿蓁：
“那个女相士，唉，早知她是如此高人，我就不该和神都来人透露她的身份……”
萧容周身血液骤然涌上头顶，死死盯住了萧成化。
“若我不说，他们也不会那么快找到砚亭去，唉，失算，失算……”
手中的酒杯突然承不住力，在他掌间碎成数片，清冽的酒酿瞬间从指缝尖流走。
“不过没关系，虽然没了那个女相士，但我有了侄儿，有他在，我们定能无往不胜。侄儿，你说对不对？”萧成化醉眼看向萧容，众人也一并看过来。
萧容已将酒杯碎片与鲜血淋漓的手掌一同藏在了桌下，微微垂首，微笑道：“我虽不得师姐相术的二三分，却也知道，叔父乃天命所归之人，诸位此番顺应天命，必能复高祖之业，定万世之秋！”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认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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