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古代玩玩》花可

48、诗仙

　　长安城正值春末夏初，牡丹花事刚了，槐花又开得如云如雪。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混合着坊市间传来的食物香气，营造出太平盛世的慵懒氛围。钱辰从崇仁坊出来，信步走向曲江池。这些年来，他以文士的身份在长安定居，靠着对历史的预知做些书画买卖，倒也过得逍遥自在。然而内心深处，他始终在等待一个人的出现，那个被尊为“诗仙”的李白。
　　阳光透过槐树的枝叶，在青石板路上洒下斑驳的光影。钱辰照例来到长安城有名的“醉仙楼”酒肆，醉仙楼朱漆雕栏，飞檐翘角，是长安城中文人墨客聚会的场所。他在临窗的位置坐下，店小二熟络地迎上来说道：“今日还是老规矩？”
　　钱辰点点头，目光却不自觉地扫视着酒楼内的客人。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喧哗声，伴随着爽朗的大笑说道：“快看，那是不是李白？”
　　“那个自称楚狂人的李白？”
　　“听说他前几日又醉倒在秘书监贺知章府上，即兴赋诗，贺知章称赞他是谪仙人。”
　　钱辰急忙向楼梯口望去，只见李白正在上楼，他眉目疏朗，气度不凡，腰间佩着一柄长剑，更添几分侠气。他的眼睛明亮得如同星河，有一股超凡脱俗的神采，这就是“诗仙”李白，与钱辰在历史书中读到的形象相似，比想象中更加神采飞扬。
　　李白似乎对这样的关注早已习以为常，他走向靠窗的桌子，解下腰间的酒壶地放在桌上，说道：“先来斗酒，我要与长安的月色一醉方休。”
　　他的声音清越洪亮，带着蜀地特有的音调，吸引了全场的注意。有几个相识的文人上前搭话，李白对答如流，时而引经据典，时而妙语连珠。说到兴起时，他还会用手比划着，宽大的衣袖随风飘动，更显得潇洒不羁。钱辰静静观察着，不禁为这位诗仙的风采所折服。这就是照亮诗坛的人物，此刻鲜活地呈现在他面前。
　　酒过三巡，李白站起身，走到栏杆前眺望远方。夕阳西下，长安城笼罩在金色的余晖中，远处终南山的轮廓依稀可见。他朗声吟道：“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
　　“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
　　“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
　　“但见宵从海上来，宁知晓向云间没？”
　　“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这首《把酒问月》钱辰再熟悉不过，但亲耳听到李白在醉意朦胧中吟出，仍感到一种直达心灵的震撼。醉仙楼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首诗中蕴含的意境征服，连楼下忙碌的掌柜都不自觉地停下手中的活，仔细聆听。
　　“好诗！此诗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钱辰忍不住赞叹道。
　　李白回过头，目光落在钱辰身上，虽然带着几分醉意，但却依然清澈见底。他笑着说道：“你也懂诗？”
　　钱辰起身行礼道：“在下钱辰，略通文墨。适才听到此诗，可谓将天地与人生说得淋漓尽致，实在令人佩服。”
　　李白爽朗大笑，说道：“能得知音如此，当浮一大白。”
　　二人举杯对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理想。让钱辰惊讶的是，李白对时局的见解十分独到，不像印象中那个不同世事的狂生。
　　李白饮尽杯中酒，说道：“如今朝廷看似太平，实则隐患已生。边镇节度使拥兵自重，朝中李林甫专权，长此以往恐非社稷之福。我此番入京想一展抱负，为天下苍生尽一份力。”
　　钱辰心中暗惊，谨慎地回应道：“所言极是。不过陛下圣明，或有转机。”
　　李白说道：“陛下近日好神仙之术，少理朝政。我本想献《大猎赋》借机进言，陛下只称赞文采，对其中劝谏之语不置一词。”
　　窗外忽然下起雨，细雨给长安城蒙上一层薄纱。远方的宫殿楼阁在雨雾中若隐若现，宛如仙境。李白望着窗外说道：“如此良辰，不可无诗。你我何不联句为乐？”
　　钱辰推辞不得，只好应允。李白吟道：“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
　　钱辰思索片刻，接道：“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
　　李白拍案叫绝：“玉关情，道尽征人思妇之愁，不想你诗才如此。”
　　他兴致更高，又要来纸笔，挥毫写道：“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写完他将笔一掷，大笑不止。酒保和酒客们都围过来观看，无不赞叹。
　　楼下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几个官员模样的人走上楼来，为首的官员穿着官服，面容严肃，正是当朝宰相李林甫。
　　李林甫走到李白面前，说道：“学士好雅兴，陛下要在兴庆宫设宴，特命下官来请学士赴宴。”
　　李白说道：“有劳宰相亲自来请，我只是一介布衣，难登大雅之堂。”
　　李林甫说道：“学士过谦了，谁不知学士是谪仙人，陛下早就想见。宴会还要请学士即席赋诗。”
　　钱辰看得分明，知道这是李白难得的机会。他低声说道：“机会难得。”
　　李白不情不愿地答应了，李林甫先行离开。
　　李白说道：“权奸当道，去与不去有何分别？”
　　钱辰说道：“既然有心报国，何不借此机会向陛下进言？纵然不成，也好过在此借酒消愁。”
　　李白大笑道：“说得也是，大丈夫立于天地间，岂能因一时挫折气馁？”
　　二人相谈甚欢，李白从少年时在蜀中的经历谈到漫游天下的见闻。他说起在岷山学剑的往事，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那时我在云雾缭绕的山巅练剑，只觉得天地之间唯我独尊。”说起在扬州一掷千金的豪举：“有落魄公子，悉皆济之”。钱辰静静地听着，偶尔插话。他感到自己正在见证传奇人物，这些鲜活的细节，任何传记都无法完全呈现。
　　钱辰特意前往兴庆宫外等候，见李白踉跄着从宫中出来。
　　李白说道：“岂有此理，陛下只让我写诗助兴，对朝政只字不提。我献上《明堂赋》，陛下称赞有加，可说到边事，就被李林甫打断。”
　　钱辰知道也许这就是历史的必然，即便他试图改变，李白难逃怀才不遇的命运。他说道：“何必灰心，来日方长。”
　　李白苦笑着说道：“长安城，不是我容身之处。”
　　钱辰邀李白同游终南山，时值初夏，山间绿意盎然，溪水潺潺。站在山顶远眺，长安城尽收眼底。李白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他指着远处的皇宫说道：“九重宫阙，看似巍峨，实则不过是黄金铸就的牢笼。王公贵族，勾心斗角，何其可笑。我宁可浪迹天涯，也不愿做那笼中之鸟。”
　　他拔出佩剑在空地上舞了起来，剑光闪烁，与他的白衣相映成趣，如游龙戏水，飞凤翔空。钱辰想起杜甫对李白的评价：“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李白收剑入鞘，吟道：“青莲居士谪仙人，酒肆藏名三十春。”
　　“湖州司马何须问，金粟如来是后身。”
　　李白说道：“我见你气象非凡，似非尘世中人。这些日子与你交谈，觉得你见识广博，仿佛通晓古今，望你莫忘今日之谊。”
　　此后数月，钱辰与李白时常相聚。他们登大雁塔，远眺长安胜景，游华清池，追忆前朝旧事。赏牡丹花，畅论人生哲理。李白写了不少诗，每首都堪称佳作。钱辰注意到李白眼中的落寞越来越深。有时他会独自站在高处，望着远方出神，不知在思索什么。
　　这日，李白突然来找钱辰，说道：“钱兄，我决定离开长安了。”
　　钱辰说道：“这次要去何处？”
　　李白说道：“天地之大，何处不可去？我要继续漫游，访名山，会好友。”
　　临行前，李白在灞桥边与钱辰告别。时值深秋，柳叶已黄。李白折柳赠别，吟道：
　　“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
　　“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
　　“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
　　“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
　　他翻身上马，说道：“有缘定会重逢。”说完扬鞭策马，头也不回地离去。
　　钱辰站在桥头，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尘土中，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这一别就是永远。他珍惜与这位诗仙相处的日子。
　　钱辰在笔记中写道：“今日与李白别于灞桥，观其一生，纵有经世之才，终难为世所用。然其诗篇，流传千古。今虽落魄，后世当知其价值。能与诗仙相交，实乃三生有幸。”
　　明月当空，清辉满地。钱辰想起李白著名的诗：“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此时此刻，他真切地体会到李白的心境。在寂静的夜晚，他仿佛还能听到李白爽朗的笑声。
　　夜色渐深，他取出李白写的诗反复诵读：“金粟如来是后身。”
　　钱辰知道在这个伟大的时代，还有更多的故事等待他去见证。李白的诗会如同明月一般，照耀着这个古老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