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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辞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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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无比地寂静,仿佛整座山里只有齐飞一个人,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山洞里,齐飞发现了那本笔记,好奇心驱使他从盒子里拿出那本笔记仔细端详起来,翻开那本笔记的瞬间,周围的一切发生了变化,山洞以及周围的一切就这样在齐飞眼前消失了,远处的景区露营地亮起灯光,附近只剩下一个原来装那本笔记的盒子在空旷的山里摆放着。
“这是怎么回事?”齐飞自言自语。他来不及多想,把那本笔记放回盒子里,连盒子一起拿了起来,朝着灯光亮起的方向快步走了过去。回到景区露营地,齐飞怕别人发现盒子和盒子里的笔记,就赶紧连着盒子和笔记一起放进包里。
此时的齐飞心里在想刚才捡到的那本笔记到底是什么来头,是其他游客故意放在那里搞恶作剧,还是多年以前来这座山探险的人留下的探险攻略。早已全然把公司老板和同事们忘记了。
公司老板和同事们像是被什么东西迷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都喝多了,一群人像商量好了似的一直往前走也不愿意回头,走到了一处险坡上,周围长满了叫不出名字的植物,险坡的尽头就是悬崖。
总感觉还有什么事情的齐飞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下时间,发现已经不早了,这才发现还有公司老板和同事们还在山里没有出来,齐飞心想: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回来?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他们那么多人一起,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齐飞准备再等等,如果公司老板和同事们过一段时间以后还没回来,那就只能拨打救援电话麻烦救援人员去找他们了。
齐飞看了一下手机,信号时有时无,这个露营地已经开发过,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信号这么差。
突然下起了大雨,他听着雨点密集敲打帐篷的声音。按照计划,公司老板和同事们的队伍早就应该返回,但是很久过去了,他们依然没有返回的意思。
闪电划破天空,雷声震得地面微颤,雨势没有丝毫减弱,山路崎岖泥泞,露营地空空荡荡,只有狂风撕扯着帐篷的声音。
一种冰冷的直觉攫住了他,他拿起手电筒和登山杖,沿着队伍离开的方向走了一小段路。小路已经变成泥泞的溪流,雨水冲刷掉了所有足迹。他对着雨幕厚重的森林大声呼喊,声音都被风雨吞没。
理智告诉他应该等待,一个人冒雨进入森林是愚蠢的。但另一种更强烈的冲动推着他继续向前,也许他们就在不远处躲雨,也许有人受伤了需要帮助。
一棵被雷击中的树干从中间裂开,远处的山谷传来沉闷的轰鸣,那声轰鸣不是雷声,像是山体塌陷的声音。
又过了一段时间,公司老板和同事们果然还是没有回来,齐飞觉得他们肯定是遇到什么危险了,于是拿起手机拨打了救援电话,救援人员很快到了露营地,齐飞把情况简单描述了一下,就带着救援人员去了那条登山小野路,救援人员全部都穿戴专业护具背着装备顺着那条登山小野路开始展开救援。整座山都笼罩在雨幕和夜色中,救援工作举步维艰。
经过一段时间的搜索,救援人员在距离露营地几公里远的一处山坡上发现了几个同事,发现他们的时候所有人已经倒地不起,不知道中了什么毒。还有几个同事没有找到,不知道那几个同事去了哪里。
接下来的几天,齐飞在救援指挥中心临时搭建的帐篷里配合调查,辨认同事们的物品,回答问题:“你为什么没有一起去?”
“你离开时他们状态如何?”
“你听到异常声响时为什么没有立即拨打救援电话?”
最后这个问题很伤人,因为没有信号,因为以为只是雷声,因为他当时正被那个盒子和盒子里的笔记吸引,他暂时忘记了周遭世界。
搜救指挥部宣布转为“长期搜救阶段”。公司团建探险队伍,只有几个同事幸存,其他同事全部死亡或失踪。
齐飞带着那个盒子和盒子里的笔记,坐上回去的车。
本来愉快的团建计划完全泡汤了。
团建结束后,有几个同事依然不知所踪,齐飞只能照常去公司上班。走进公司大门时,前台同事看了他一眼,迅速低下头假装整理文件。电梯里原本聊天的几个同事在他进入后突然沉默,眼神交换着某种心照不宣的信息。
齐飞的工位在开放式办公区的角落,桌上积了一层薄灰,工位上那盆绿植的叶子开始泛黄。邻座的同事探过头,低声说:“小齐,你还好吧?”
齐飞说:“还好。”
弹窗新闻推送没有停歇:“幽冥山团建事故后续进展,搜救工作已经持续几天了,仍有几人下落不明。专家分析地形,因为幽冥山上有溶洞且山里地形复杂,所以现在依然没有搜救成功。涉事公司暂未回应,无法公布完整行程记录……”
齐飞关闭新闻弹窗,工位上还放着公司部门年会的合影,照片上的他和同事们穿着印有公司标志的服装。他知道,照片里有几个同事可能再也不会出现了,而他是唯一提前离开的人。
根据调查,公司老板带领的探险队伍在山里迷路,误入一片未在地图上标注的溶洞区。地下暗河因暴雨暴涨,冲垮了部分洞壁结构,引发连锁塌方。队伍中的几人被困住,前方和后方的队伍在混乱中失散。
人事部通知他开会。
会议室里坐着公司领导,人事总监,副总经理,还有法务部同事。会议桌对面只放了一张椅子,他坐下时感到自己像被告。
副总经理说:“首先我代表公司感谢你这几天在救援现场的配合,你提供的信息对事故调查很有帮助。但是调查组那边还有些疑问,公司老板是活动组织者,你没有尝试劝阻他们更改行程吗?”
齐飞说:“我提出了安全顾虑,但公司老板坚持要去。”
副总经理说:“你只是在出发前提出安全顾虑,并没有真正劝阻。根据幸存者的回忆,你的反对并不坚决。如果你当时更强硬一些,也许事故可以避免。”
齐飞说:“我没有能力组织公司老板的决定,我只是个员工。”
副总经理说:“但你对同事安全的责任。”
会议室陷入沉默,窗外的城市正常运转,车流如织,阳光明媚。而在房间里,一场没有明说的审判正在进行。
法务部同事说:“公司正在处理善后事宜,抚恤、媒体、还有潜在的诉讼。为了公司整体利益,所有与事故相关的信息必须统一口径。”
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密密麻麻的条款中,他看到关键句:“承诺不透露事故细节及公司内部沟通内容、认同公司已采取所有合理安全措施、自愿放弃就此事提起任何形式诉讼或索赔的权利。”
齐飞说:“如果我不签会怎么样?”
副总经理说:“如果你签了就可以恢复正常工作,如果你不签就只能开除你了。当然,考虑到这次事件对你造成的心理影响,公司会调整你的岗位。”
齐飞看着那份文件,他知道要付出的代价就是交出自己对公司付出的心血。
齐飞说:“我需要时间考虑。”
副总经理说:“最迟下班之前,公司正处于艰难时期。我们需要团结,需要每个员工都做出贡献,包括必要的牺牲。”
他们离开了,留下他一个人坐在会议室里。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面投下明暗相间的条纹,像监狱的铁栏。
齐飞拿出那本《幽冥山探险记》。
他翻开那本笔记,上面清楚地写着幽冥山里千奇百怪的遭遇和幽冥山的地图。而在地图上的幽冥山深处,有一个特殊的标记,看上去像UFO。
他的注意力被地图上的另一个细节吸引,从幽冥山深处延伸出一条线,尽头是另一个标记,一个金字塔形状的符号,旁边标注着他看不懂的字符。
公司的气氛明显变了。
以前打招呼的同事,现在要么低头快走,要么在装作没看见。他走进茶水间,正在说话的几个同事突然安静。
他独自坐在角落,听见几个同事的对话:“要不是他先回来,说不定能早点拨打救援电话……”
“听说他那天根本没尽力劝,自己不想去冒险就算了,还不拦着别人……”
“副总经理让他签协议,他还不情愿,这种人只顾自己……”
声音不大,但足够听见。
很快来了顶替他的新同事,那个同事说:“其实我知道这事你不痛快,但事故之后,公司不太信任你了。副总经理说你状态不稳,需要减轻压力,让我帮你分担工作。”
齐飞说:“帮我分担。”
那个同事说:“项目交给我,肯定能做好。等你调整好了,说不定还能回来工作。”
他在公司忙了那么久的心血,现在属于别的同事了。
那个同事说:“谢谢,要不要一起吃饭?我请客,当是谢谢你的成全。”
齐飞说:“不用了,我收拾一下个人物品。”
他的私人物品不多,只有一本记录开会内容的笔记本、一个备用键盘、那盆快要枯萎的绿植、还有公司部门的照片。
他把个人物品都放到纸箱里,然后抱着纸箱走向电梯。路过会议室时,门虚掩着,他听见里面副总经理说:“事故责任认定马上出来,我们要做好准备,重点是要强调团队自主决策,公司已尽到安全告知义务,如果调查组深究,他可以成为……”
齐飞没有停下脚步。
电梯下行,镜面墙壁映出他的脸:黑眼圈,胡子没刮,衬衫领子皱了。纸箱里,那几本书的缝隙中,隐约透出一点幽蓝色的光——他把金属筒藏在了里面。
走出公司大楼,他站在人行道上,看着这座他工作了多年的公司大楼。工作的人们进进出出,忙着接电话,忙着讨论项目。世界照常运转,仿佛那次团建从未发生。
齐飞抬头看天空,城市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晚高峰的车流开始拥堵,喇叭声此起彼伏。他走到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司机问:“你要去哪里?”
齐飞说:“我要去很远的地方。”
出租车汇入车流,齐飞看着公司大楼。大楼的玻璃反射着夕阳,与他再无瓜葛。窗外的城市灯光亮起,而在灯光照不到的星河深处,古老的坐标正在校准,等待手持地图的访客。
齐飞不再听见办公室的键盘声、会议室的争论、同事的低语。他只听见风在耳边流动的声音,还有很远的地方,仿佛在向他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