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醉》卓澜

11、宫主之死

　　林若欢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中午。窗外阳光刺目，微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房间，带着淡淡的温暖的气息。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意外地发现坐苏玄夜竟坐在床边，一脸担忧。见她睁开眼睛，俊美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微笑，苏玄夜轻声问道：“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林若欢有些恍惚，看着苏玄夜温柔的神情只觉得自己置身梦中。她呆呆地望着苏玄夜，一句话也不说。
　　苏玄夜有些惊讶，又有些着急，问道：“你怎么了？”
　　林若欢回过神，轻声道：“我没事。”
　　苏玄夜松了一口气，道：“你没事就好。”
　　看着苏玄夜如释重负的表情，林若欢心里一片欢喜，不禁轻轻地笑了笑。
　　苏玄夜伸手拍了拍林若欢的头发，笑道：“你已经睡了十个时辰了，再不起来，只怕天都该黑了。”
　　林若欢笑了笑，道：“是啊，再不起来，该耽误今晚的宴会了。我出什么事倒是不要紧，倘若因此耽误了城主你的终身大事，我只怕一辈子都赔不起。”
　　苏玄夜笑道：“我可舍不得，若是为了老婆丢了妹妹，我到宁愿不要老婆。”
　　听到“妹妹”这两个字，林若欢愣了一下，原本有些欢喜的心沉了下去，面上依然不动声色地笑着，故意摇头叹息道：“我现在有些同情那些想嫁给你的女人了，倘若她们听了你这话，只怕会伤心欲绝。”
　　苏玄夜望向她，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叹气了？我先出去了，你也快点起来吧。”
　　林若欢拍开他的手，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像个老婆婆似的。”
　　“我是关心你才啰嗦，换了别人我连话都懒得讲。”
　　“知道了，苏婆婆。”然后坐起身，见苏玄夜瞪着她，便嘻嘻一笑，“苏婆婆你难不成要看着我更衣？”
　　苏玄夜原来对那个称呼十分不满，听了林若欢这句话，脸竟有些红，于是立刻站起身走出去。
　　看到苏玄夜走得比兔子还快，林若欢苦笑，以前这些玩笑话都是出自他自己的嘴巴，那时他自己不曾在意，如今换她说，他意会如此在意，生怕会惹上麻烦一般。伸手按住胸口，那里像是伤口裂开般疼痛，细微而又刺骨的疼痛。
　　苏玄夜出了房间，在游廊处放慢了脚步。看着院中飘起的片片桃花花瓣，轻轻叹了一口气，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他发现自己已无法像以前那般平静地对待林若欢，就在刚刚，他离开之前，看到了她眼中那一抹受伤的眼神，那眼神如同一把利刃刺在他心头，让他心痛。
　　但这心痛却又让他想起另一个女人——宫凝。想到宫凝，他便觉得悲伤，一种深入血液的悲伤。

　　灯火辉煌的大厅里宾客满堂，青霄山庄里窖藏了数十年的美酒也拿出来招待客人，但这些平日里豪放的侠女们今日却变得十分矜持，不仅菜吃得不多，酒更是喝得少。
　　林若欢看着坐在大厅里和那些女人谈吐怡然的苏玄夜，他似乎十分开心，想来也是，他一向喜欢美女，如今这大好的机会，怎么可能放过？再看看他身边的那些女子，想必每个人为了今日的宴会都精心妆扮过，就连前两次见面都清水挂面的萧灵羽今晚竟然也略施粉黛，看起来更加美艳动人。
　　林若欢不想留在屋子里凑热闹，缓缓地走出大厅，正好看到太子坐在大院里。看到林若欢，太子淡淡一笑，“你还好么？”
　　林若欢知道他问的是昨日之事，轻轻笑了笑，“没事。”
　　太子道：“但我看你的样子似乎一点都不好。”
　　“可能因为这几天实在太忙。”
　　太子朝她笑了起来，“如果你到太子府里当管家，一定会轻松许多。”
　　林若欢白他一眼，道：“我可不想去太子府，听说太子府里的女人一个比一个厉害。”
　　太子皱皱眉，“一个比一个厉害？”
　　林若欢笑了笑，“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不过也很正常，因为就算再厉害的女人，在喜欢的男人面前也会温柔得如同绵羊。”
　　太子笑了起来，“原来你说的是太子妃和我的侍妾。”
　　“不然你以为我说的谁？难道太子府里除了太子妃和那些侍妾，还有别的女人么？”
　　太子看着她脸上调皮的笑容，不禁摇头叹气，无奈地笑起来。
　　林若欢道：“你准备走了么？”
　　太子看她一眼，道：“我有时候真的很奇怪，这世上好像真的没有你不知道的事情。”
　　“一个人若是学会观察，多多思考，他知道的事情就会比其他人多得多。”
　　“哦？”
　　“我之所以知道你要走，是因为你站在这里，而不是在屋子里喝酒。你身上多加了一件外衣，连鞋子都换了，看起来像是要赶夜路的样子，所以我猜想你打算乘着夜里离开青霄城。”
　　太子笑了笑，“我刚刚还在想，要怎么开口跟你道别。”他看了看屋子里，道：“本来我是打算留下来等招亲大会结束之后再离开，最好是能喝了玄夜的喜酒再走，但如今，我的身份只怕已经暴露了，不快点走的话，只怕会惹出麻烦。”
　　听到他说起苏玄夜和喜酒，林若欢怔了一怔，眼神变得迷离起来，脸上的笑容也渐渐隐去，没有说话。
　　太子没有注意到她表情的变化，只是拍拍她的肩膀，道：“你好好保重。”
　　林若欢点点头。
　　太子笑了笑，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道：“我这次见你，似乎比以前消瘦了一些，若是有烦心事，可以进宫陪皇后住一段时间，她常常念叨你呢。若看你如此操劳，一定又得心疼了。”
　　林若欢笑了笑，“等招亲大会结束，我会去看她的。”
　　太子看着她，认真地说：“一直以来我都待你如同亲妹妹，我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所以你若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一定要告诉我。”
　　林若欢怔了一下，看着太子真挚的眼神，心底十分感动，但脸上却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了，笑道：“你们一个个都说拿我当妹妹，但见了女人，就把我这个妹妹抛到九霄云外了。天底下最没份量的妹妹只怕就是我了。”
　　太子笑了起来，道：“我可不是玄夜，我比他痴情多了。”
　　“你若是痴情，太子府就不会有那么多女人了。”
　　“看到你笑，就知道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你不跟城主道别么？”
　　太子笑了笑，“他现在忙着和美人聊天，哪还有时候理会我？”
　　林若欢扭头去看坐在屋子里的苏玄夜，远远地看着苏玄夜正和几个女人说着什么，眉开眼笑。
　　太子道：“你先回屋里去吧，我有时间再来看你们。”
　　林若欢点点头。
　　送走了太子，林若欢回到大厅，见苏玄夜正和旁边的几个女人聊天，此时似乎聊得正兴起，几个人笑得十分张扬。就连一向冷若冰霜的萧灵羽也坐在苏玄夜身旁，但神情有些怪异。
　　那张看了十几年的笑脸，突然间变得十分陌生，好像从来不曾见过一样。林若欢怔怔地望着苏玄夜，那张笑脸在她眼睛突然有些模糊不清。
　　就在林若欢胡思乱想的时候，大厅里的灯突然熄了。林若欢一惊，突然觉得黑暗之中有人握住了她的手，那双手干燥而温暖，手指上有着粗糙的茧，然后整个人被那个人带着飞越而起，落在了房顶的横梁之上。虽然看不见，但她知道此刻握着她的手的人是苏玄夜。
　　黑暗之中林若欢的眼眸深情而温柔地望向身侧的人，目光缓缓转向黑暗中交握的手上，遥远的记忆突然明晰起来，很多年前，当已故的前青霄城主将她带到青霄城时，苏玄夜也是这么握着她的手，带着一脸甜美的笑容用孩童有的软软的声音说我以后会好好照顾你。那时他们还很小，那时苏玄夜的手也不似如今这般宽大粗糙。
　　苏玄夜道：“你没事吧？”
　　林若欢回过神，苦笑着赶走那些突然浮现在脑海里的记忆，回答道：“没事。”
　　苏玄夜皱起眉头，“难道是昨天那些人？他们的目标是你还是太子？”
　　林若欢一惊，忙道：“太子在大院。”
　　苏玄夜立刻松开她的手，飞掠出去。苏玄夜出去没多久，大厅的灯便点亮了。林若欢跃下横梁，正要说话，却听到一阵惊呼，“有人被杀了。”
　　林若欢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她走向人群，然后看到躺在地上的尸体，竟是萧灵羽。她的胸口插着一柄细长的飞刀，鲜红的血液还在缓缓地流着，她身上洁白的衣裳已经被染得鲜红，如同大朵大朵的红花。而她的表情竟也说不出的恐怖，双眼圆瞪，脸色煞白。原本美丽的脸变得可怕至极。
　　林若欢难以置信地望着地上的尸体，她做梦都想不到，萧灵羽竟然死了。
　　抽出插在萧灵羽胸口的飞刀，林若欢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这把飞刀，换了别人也许不认识，但林若欢却认得，前一天她还曾见过。
　　飞刀门。
　　飞刀门是江湖上一个十分隐秘的组织，组织内的人全都擅长飞刀绝技，他们的飞刀一旦出手，就绝不会留下活口，他们若想要一个人的命，那个人绝不会多活一个时辰。但飞刀门的人却很少杀人，他们出手杀的人，几乎全都是该死之人。
　　为什么他们要杀萧灵羽？
　　就在林若欢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苏玄夜走进来，看到林若欢手里的飞刀，神色一禀，皱眉道：“飞刀门？”
　　林若欢抬眼看着他，道：“太子没事吧？”
　　“他没事。”苏玄夜盯着林若欢手里的飞刀，表情难得深沉，道：“惹上飞刀门，这次的麻烦大了。”
　　站在一旁的众人见到这副情景，也知道不宜久留，纷纷起身告辞。
　　送走客人，将萧灵羽的尸体放到后院的空房里，林若欢和苏玄夜检查完尸体，出了房间。
　　夜已深，夜空中一朵浮云飘过，遮住了清亮的弯月，夜幕之中零星地缀着几颗星，山庄之中微风轻起，树影浮动。
　　苏玄夜看着一脸倦容的林若欢，道：“别想太多，先回房休息，这件事绝不简单，我们得从长计议。”
　　林若欢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