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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夜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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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进入厚重的迷雾中,波涛打岸,水汽漫天,你们看不见眼前的路,你们跟着心中的雾灯追逐,即使那终究是虚无的所在。
夜行者用沉默庇护你们,他看见你们看不见的方向,他是手是航标是高塔,这是夜里的岔路口,你们每个人都必须穿梭不能停下。
骑士阿尔法透过阁楼的窗看见夜里有火光的汇聚,城堡的门被打开,铁锁晃荡在夜空中砸出沉闷的声响。披金棕长袍的苍老主教拆开蜡封的王令,用嘶哑的声音宣读:“现查出阿尔法子爵与敌国之王传递密信,通敌叛国,革爵收押,速返皇城。”
“这不可能!”跟随阿尔法多年的亲兵吼叫起来,他们都被全副武装的禁卫军拦住。亲兵怒吼:“子爵在战场上屡次救了坎萨斯王的命,他怎么可能——”
“这是事实。”主教掩上羊皮卷,似笑非笑地说。
阿尔法没有死,在狱中受尽苛刑。他不交出其余密信,他并不申辩也不妥协。古铜色肌肤上布满斑驳鞭痕,新伤盖在可怖旧伤上,又被辣椒水一次次洗濯,直到和敌人曾给予的伤口一样多且密,他却活着。拷打暂停时阿尔法从铁槛尖刺间眯眼看着夜空,深蓝干净了无星辰,只是如同过浓的白昼迷雾。
这夜里火光滔天,杀声和钝响充斥了坎萨斯王的富丽皇城。没有阿尔法镇守的边关门户大开,敌国长驱直入看见站在殿上的是坎萨斯王本人,血混着汗从脸上滴落,他精疲力尽,再一道微小的创口都能要了他年轻的命。
一杆枪头深深扎进坎萨斯王的胸腔,他狂喷一口黑血,往后几步,倒在王座上。敌人狰狞的笑容进在咫尺,要在他尊严的顶峰给他最后的致命一击。
此时坎萨斯王听到风声厉作,一柄弯刀从旁杀出,血溅了坎萨斯王满脸,敌人的头颅旋转着飞向穹顶,脸上带着不敢置信的表情。阿尔法把刀丢在一边,扶住坎萨斯的身躯,两人皆是遍体鳞伤,不知谁的血在流,混在一起染红两人的袍甲。
“阿尔法,我还该不该相信你?”王抬起一只手,阿尔法攥住,两只拳头紧紧握着,王微微一笑,身下流干最后一滴血,往后一仰闭眼在金色宝座之上。
阿尔法握着坎萨斯的手,单膝跪在他的面前很久很久。主教袖着手站在他背后冷笑:“一次又一次他死在你的面前,千万年来我看腻了你们的游戏。阿尔法·奥德赛,我该告诉你,你可还记得你该要履行的责任?”
奥德赛说:“我用永生守他的轮回,但他的灵魂已经越来越稀薄虚弱。如今三十岁,我还来得及让他登上王座死在王座上,下一次二十岁,十岁,我还有多少时间?”
主教说:“你明知他的道路,你故意给他选最坎坷的一条。你出现在他身边做他的荆棘,难道只为每次让他死在你的眼前?”
奥德赛说:“我想跟他换我的永生,却不知道会变成怎样。主教,为何有如此不公平之事,夜行者看见每一个人类的命运,却看不见我们自己。”
主教说:“你却不愿赌最后的希望。他的灵魂已经如此稀薄,我已看见下一次轮回,离最后不远。”
奥德赛说:“是的,比起我所知道的毁灭,我不要连我也看不清的夜路。”
夜行者看见所有人的命运,夜行者永生,夜行者没有爱,因为夜行者不敢。
这是夜路漫天大雾,你们在夜里行走,看不清不同的选择,直走会坠入毁灭漩涡。这是岔路口,雾气弥漫,死海中涌动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