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途问渡》靡途九酌

42、从实招来

　　这一天，魏一觉凌晨就醒了，却折腾到中午才出门，还顺道拐去吃了顿溪城特色作午餐，接着又与男鬼对峙了许久。
　　等两人再次回到房间的时候，太阳已经要下山了。
　　魏一觉先去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才坐回床上，拿出魔方摆弄。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魔方上的色彩愈发浅淡了，渐渐有了透明的趋势。
　　透过魔方，能看到那里面，江山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嘶吼着满地翻滚。
　　“朗朗，他看起来好像很痛苦的样子。”魏一觉靠着阎朗，小声说道。
　　阎朗点头，“痛苦是很定的。”
　　“为什么啊？”
　　“帮他找回本性，”阎朗解释道，“好了。”
　　“什么好了”
　　魏一觉刚问出口，还未待阎朗回答，被他拿在手里的魔方已经完全变得透明了，继而开始转动起来。
　　起初只是缓慢的拧动着，像是被谁无聊地拿在手中把玩一般。
　　然后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魏一觉渐渐拿不住了，阎朗握着他的手腕一抖，将魔方扔了出去。
　　那魔方就凌空漂浮着，继续转动。
　　速度之快，渐渐有了虚影残像。
　　当那转动快到极致的时候，又突然一顿，静止下来。
　　魏一觉伸手去拿，那魔方竟也乖乖地飘回到他手中。
　　他凝神一看，那一道道划痕竟是拼在了一起。
　　魔方六个面上，浮现出六道符文。
　　白光再次一闪，之前被收摄的鬼又被抛了出来，摔在地上。看他那呆愣愣的样子，像是仍然糊糊涂涂的，无法反应作答一样。
　　此时他已褪去了那副狰狞的模样，恢复了原本的样貌。与生人的模样并没什么不同，只是微微有些透明，像是一个投射虚影。
　　魏一觉伸手推了一下，并没有触碰到。透体而过，却终于让茫然的鬼魂回过神来。
　　“朗朗，现在该干什么？”魏一觉转向阎朗，小声问道。
　　“问”
　　“哦”魏一觉一点头，端正得像模像样，冲着鬼魂道，“说。”
　　江山闻言，困惑地看着他。
　　魏一觉又转向阎朗，瞪着眼睛问，“让他说什么呀？”
　　阎朗看他那好奇又跃跃欲试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声。
　　魏一觉撞了下他的肩膀，小声抗议，“人家第一次审问鬼魂嘛，业务不熟，有什么可笑的！”
　　“没，看你可爱”，，阎朗夸了让人猝不及防的一句后，没给魏一觉半点反应和表演的时间，又道，“问他为什么滞留阳间。”
　　“哦”魏一觉被鬼盯着，也只能先算了，便又正了神色，端出威仪，对江山喝了一声，道，“呔，堂下所跪何人，所犯何事。既已魂归阴曹，何故滞留阳间，还不速速从实招来。”
　　江山：“……”
　　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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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日，江山只觉眼前旋转，呼吸困难。
　　紧接着，就是眼前一黑，人事不知了。
　　等他恢复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嘈杂的片场，一群人乱哄哄地围成一团。
　　然后救护车来了，从人群里推走一个人，另有几人，也跟着一起上车了。
　　江山认出来了，那几人中，有王导、有安排给他的小助理，还有一个他在剧组交好的朋友。
　　迷迷糊糊地，江上也跟着一起上去了。
　　江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上来，反正来就来了。他歪头打量着担架上的人，觉得这人看着有点眼熟。
　　然后就是急救，询问，与医生出来后的摇头叹息。
　　江山看到王导眼睛一红，带着哭腔地喊了句，“江山呐！”，另外两人急忙上前将人扶住了。
　　江山猛然一震，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在救护车上时，看担架上那人会觉着眼熟，那就是他自己呀！
　　他看着手术室暗下的灯，想，所以……他是死了吗？
　　江山茫然地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听着一旁助理和好友对王导的安慰，突然自嘲地笑了一声。
　　这都什么事呀！
　　难道真是他这名字起得不好？
　　江山，江山，他没那么大的格局，撑不起这么大的名字。
　　所以在时来运转，眼看要有出头的机会的时候，突然一命呜呼了……
　　罢了，什么人，什么命。
　　江山听说，人死之后，会有来自阴间的使者，前来带他离开。他左等右等，也没见到使者的影子，只麻木地看着自己的身后事。
　　江山是孤儿，也没有太过紧密的朋友。他没想到，为他操办后事的，竟然是王导。
　　葬礼上来了不少人，许是冲着王导的面子吧，江山想。
　　他之前当王导是伯乐和贵人，对他只是尊敬，不敢走的太近。可如果还有机会的话，他一定将他看作亲人，不管自己是不是高攀了人家。
　　他看着他的朋友陪着王导接待宾客，看着他的朋友一根又一根地抽烟。
　　江山忍不住想去安慰安慰他，虽然他看不到他。
　　但他刚欲上前，就听来吊唁的宾客中有人悄悄议论。
　　江山看了一眼，是剧组的工作人员，他便凑过去听了一耳朵。
　　“听说了吗？江山的死不是意外。”
　　“什么意思？”
　　“我也是听朋友说的，你别外传，有人看中他的角色了，想截胡，但王导没给。那面就想给江山制造点的意外，迫使王导换人，结果竟然闹出了人命。”
　　“真的吗？”
　　“保真，但是那面的来头很大，别到外面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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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命不好，我认命，但是这……我不甘心。死的不明不白，我不甘心；没人为我伸冤，我不甘心”江山仍然坐在地上没起身，低着头讲述，“我去找了新主角，想着你害死了我，我就让你偿命。没人帮我报仇，我自己报仇。”
　　“然后呢？”
　　“但我找到他后才知道，他并不是那个人。那个人嫌惹出了人命秽气，正巧又有了更好的机会，就不要这个了，新主角是被找来救场的。”
　　“所以你滞留阳间，是想知道是谁害死了你？”
　　“是 ”江山抬头看着他，答道，“我想知道，是谁害死了我，我想让他受到惩罚。”
　　“……”，魏一觉盯着他，沉默片刻，“那又不是我害的你，你丫跟我过不去干嘛？”
　　“噫……”江山转开头，不还意思地挠挠脸，“我也不是故意的，我一直什么都没干，只等着真相浮出水面的一天，但二十年过去了，一直都没等到。前一阵，我听到有人打电话，提到这个事了。”
　　“嗯？怎么说？”
　　“我听到他和人说，‘你别以为我没有你的把柄，你害死过人，那个人叫什么来着？江山，对吧？’”
　　“嗯……”
　　“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呵。”
　　“再说被打的也一直都是我啊……”这事江山都不好意思拿到外面去说，也太丢鬼的脸了。他都成半个厉鬼了，结果被一普通人给打得那么惨……
　　但是，真的是普通人吗？江山好奇地打量魏一觉。
　　“哼，不然你们都当爷好欺负呢。”
　　之后，魏一觉应下了帮江山查真相的请求，便又将他收进了魔方里。
　　阎朗说，江山本就不是力量强大的鬼，此番之后，魂体更是几欲溃散，收进魔方之内，能让他的魂体得到温养。
　　那魔方收了江上后，就开始慢慢变小，最后缩成了拇指盖儿大小的小坠子，水晶块儿一样。
　　“你既答应帮他调查，那他便暂时放在你那吧。”阎朗说道，然后又将眼镜和铜铃收回小皮箱内。
　　魏一觉恋恋不舍，“这两个我不能留着吗？”
　　“不可以。”阎朗摇头拒绝。
　　最起码，暂时不可以。
　　魏一觉叹息，“朗朗，二十年了，就算是找到凶手，也已经过了追诉期了。”
　　“查出真相，只是为了让他安心上路而已。阎罗殿上，一切自有分说。”
　　魏一觉叹了口气，转开话题，“朗朗，你不是说，叫他名字，他若答应了，就会被魔方收摄吗？可他没答应呀，怎么也被收进来了？”
　　“他答应了。”
　　“啊？”魏一觉回忆了一下，答应了吗？明明没有啊。
　　“心答应了。”
　　心答应？这是怎么个答应法？魏一觉不解
　　。魏一觉想不通，便先不去想，又问，“鬼不是都有神通吗？像笔仙啊碟仙啊什么的，不都是请的鬼魂吗？还能帮人测算。那同样是鬼，他为什么连是谁害的自己都不知道？”
　　“因为……自身因果难察啊。”阎朗摸摸魏一觉的头。
　　自身因果，谁人能得查？江山只是普通孤魂，若有那般神通，才是奇异呢。
　　“他没看到，自然也就不知道。”
　　“朗朗，他现在看着挺正常的，之前怎么那个模样？”
　　阎朗见他好奇宝宝一样，对什么都能问为什么，便耐心地一一为他解释，“因为他被执念蒙了眼。”
　　“嗯？”
　　“被执念缠住的人，离不开阳间，过不了黄泉。滞留阳间久了，会渐渐迷失本性，他已经迷失本性了。”阎朗想了一下，又笑道，“幸亏遇到了你。”
　　“如果他没遇到我们，会怎么样？”
　　“大抵，会变为厉鬼，继而被消灭吧。”
　　“被消灭？可你不是说，鬼也不能随便杀吗？”
　　“若违禁，便可杀。”
　　“什么是违禁？”
　　“伤害你。”
　　魏一觉一愣，然后假惺惺地娇羞一笑，“讨厌~”
　　“……”
　　“突然就深情表白，人家一点准备都没有。”
　　阎朗淡定道，“你是无关之人，与他本无因果，若伤害了你，就是违禁。”
　　“……”魏一觉无言，气哼哼地看了他一眼，但见阎朗要笑不笑的样子，就知道他是故意的，“坏不坏！”
　　魏一觉撞了阎朗一下，走到窗边，推开糊了白宣纸的木棱窗，外面已经黑了。
　　又到了月中，月亮挂在树梢上，又圆又大。
　　“朗朗你看，院子里那树。”
　　阎朗走过来，陪着他一起看。
　　“是樱花树吧。”
　　阎朗点头，“是樱树。”
　　“长得真好。”
　　阎朗想，当然长得好了，都成精了，只可惜樱花精出门了，不在家，不然可以让它开个花。
　　“可惜咱们来的时候已经是夏天了，没看到开花。”
　　“那以后我们再来。”
　　“好”魏一觉笑着点头，然后又一把合了窗，跌靠在阎朗身上。
　　“怎么了？”
　　“累，劳累过度，筋疲力尽，心力交瘁”魏一觉靠着阎朗哼哼唧唧，“感觉生病了。”
　　“那早点休息。”
　　“金莲儿，你这反应不对呀金莲儿，你不喂我吃药吗金莲儿？”
　　“……”
　　“宝贝儿，你该说，‘大郎，吃药了’，然后……”
　　魏一觉没能把话说完，谁也不知道他后面还想说些什么浑话，来挑战人的神经。反正是被阎朗一嘴堵住了。
　　吃药就吃药，哪儿那么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