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城爱情故事》楚湘云

32、第 32 章

　　肖萌从第一次照面就对他十分冷淡，不理不睬，眼神十足厌恶，当面几次想要把他驱逐出去，背地里丑化他的形象，苦劝室友们将他列为不往来户，至少应该限制他的不良行为，比如，抽烟。甚至，故意引起楼长大妈对他的注意和防范。肖萌的努力虽然没能达到目的，却也在一定程度上制约了纪军锐。
　　肖萌的做法也给自己带了麻烦。纪军锐的女友一度以为肖萌欲擒故纵，有意引起纪军锐注意，同她闹了阵别扭。纪军锐起了好胜心，采取了一系列软化拉拢肖萌的行动。可所有结果都证明，肖萌真的很讨厌他。
　　纪军锐郁闷了，甚至找跟肖萌关系不错的他们班长打听肖萌的性格，以及自己如何得罪了她。班长也是妙人，答曰：“你已经有女友了，难道还非要肖萌也喜欢你？”
　　日子在纪军锐时不时有意无意的讨好和肖萌一贯的横眉以对中过去，直到肖萌受了纪军锐的“恩”。
　　那是一次集体活动，中途肖萌出了点小状况，十分尴尬地僵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幸，大部分理科生心思都不怎么细腻，竟没人看出不对，还催的催，笑的笑。肖萌一时羞愤欲死，不知怎么解脱。还是路过跑来凑热闹的纪军锐发现她的异常，不声不响地上前，颇为自然圆滑地帮她解了围，不小心还被情绪失控的肖萌在他鼻子上招呼了一下，见了点血。
　　肖萌知恩有愧，就没法对纪军锐摆脸。纪军锐意外破冰成功，想进一步发展友谊，不管什么时候在校园里看见肖萌都要凑过来聊两句。由此，纪军锐认识了赵芯。
　　赵芯和肖萌一个系，低一级，属于“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那种，集体活动能不参加就不参加，成绩很好，存在感却低。某学期两人不约而同选了外系的一门课，这才跟肖萌熟悉起来。赵芯除了上课吃饭睡觉，几乎都在图书馆自习，总能在自习教室占到好座位。肖萌就托她占座。经常，肖萌和赵芯对面坐在自习教室光线最好视野最好的位置，赵芯学习专业书，肖萌读英语小说。到了饭点，一起去食堂。这就跟纪军锐遇上了几次。
　　纪军锐和肖萌室友那恋爱谈的，鸡飞狗跳，分分合合。每每他们陷入暂时的冷战，各自身边都会出现一个异性。等他们和好，那异性就功成身退，消失了。看戏久了，肖萌也麻木了。
　　然而，当他们再次冷战，纪军锐身边的女孩居然是赵芯时，肖萌跳脚了。纪军锐通过她认识的赵芯，这让肖萌对赵芯可能受到的伤害提前产生了罪恶感。
　　肖萌先是试着劝说赵芯。可因为无法象从前一样恣意丑化诋毁纪军锐，她的劝说十分无力，赵芯坚持认为纪军锐是好人。
　　肖萌转而试着阻止纪军锐。纪军锐嬉皮笑脸：“你是我什么人？管我追谁呢？”
　　肖萌最后无奈地要求室友出面解决。室友反过来劝她：“赵芯那人，要不是碰上纪军锐，弄不好就老死闺中了，一辈子不知情滋味。你就让她跟纪军锐谈上一场又怎么样？这人，呆到一定地步，纯到一定程度，恶棍都不忍心加以伤害。说不定赵芯就是让纪军锐安定下来的那个人。”
　　肖萌被室友的辩证和理性说服了。结果也令人意外。纪军锐和室友再没有复合。赵芯做为纪军锐女友，直到现在，两人要结婚了。肖萌听到的消息，这些年纪军锐也有过不少桃花，不过都没越过底线，也小心地没闹到赵芯面前。
　　纪军锐今年毕业了，要回国。联想他的家庭背景，明智而且理所当然的选择。赵芯至少还要两年才能拿到博士。纪军锐没有要赵芯为他牺牲事业的意思，相反，一直为赵芯的出色成绩骄傲，有与荣焉。劳燕分飞之前，他们将在上帝面前结成夫妇。
　　肖萌不看好他们俩的结合，但不管怎么说，也算阶段性圆满结局了，还是为赵芯高兴。
　　这样的情况下，朋友们聚到一起，大部分男士首先关心的还是纪军锐回国后的位置。不是不羡慕，不是不嫉妒的，谁叫人家会投胎，早几十年就开始奋斗了呢？
　　纪军锐志得意满，还要努力端着，只说大概去银行，具体哪一家，还没定。
　　肖萌就是看他不顺眼，插了句嘴：“外资的吧？”
　　纪军锐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外资银行在中国能有什么前途？也就赚点吆喝。”
　　“可咱国家底子薄，能经得起您这样的大嘴啃几口啊？”
　　除了纪军锐，众人都笑了，心照不宣地。在座的，谁年轻时没愤青过呢？
　　“你——”纪军锐脸色青了，夹着烟的手指差点要戳到肖萌身上。
　　郑晟想也没想地上前一步，站到了肖萌面前：“今天是来商量婚礼的吧？”
　　纪军锐的手收了回去，狠狠吸了一口烟，朝两人这方向喷过来，见肖萌气得瞪起了眼，大嘴一咧，笑得心无成府：“肖萌，你这么多年，除了年纪，光长皱纹了吧？这么下去，嫁不出去，多让人担心。我说，哥们，没有屠龙刀，别惹灭绝师太啊。”最后那句，对着郑晟说的。
　　郑晟不用回头看，也知道肖萌这会儿就是只被雷击了的电力正充沛的蓄电池，随时能炸开。要说今天这事，还真是肖萌先招惹的人家。可纪军锐这嘴也太毒了！
　　好在，为了商量婚礼，纪军锐把本城亲近点的校友都召集来了。大家难得凑一块，自然不愿意上来就不愉快，不缺人圆场。
　　有人仗着身高，大力拍拍纪军锐的肩膀：“屠龙刀在纪大侠这儿呢。”提醒他，他的新娘早晚也是女博士。
　　纪军锐笑笑，态度放松，由着一堆人把话题转到婚礼的安排，还带点讨好地对肖萌笑：“赵芯指着你帮她挑婚纱呢。别挑太贵的啊。我还有外债没还呢。”
　　郑晟算是明白，怪不得肖萌，对上纪军锐这种人，是远是近，那完全是人家说了算。
　　还在校的中国留学生在美结婚的不多，热热闹闹办婚礼的更少，大家觉得新鲜兴奋，七嘴八舌地出主意，主动帮忙跑腿联络。纪军锐也不客气，指手画脚地分派任务。
　　郑晟本以为自己就是个群众演员，陪衬气氛的，不想竟被钦点伴郎：“我？你怎么找我？”肖萌被点位伴娘不奇怪。他和纪军锐又不熟，不过一起吃了几次饭，喝了两三次酒，还都是一堆人一起，和纪军锐总共也没说上多少句话。
　　纪军锐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肯定地点头：“就是你。形象好，上相，又没帅得能把我盖了。”
　　郑晟还能说什么？老实听命吧。
　　郑晟毕竟不是他们圈里人，跟大部分人都不熟，不像另外两个伴郎还要兼职，婚礼那天保管戒指，陪着纪军锐说话就行了。
　　婚礼在华人教堂举行，之后的婚宴则是借了一栋代售的“豪宅”，请意式餐馆□□。
　　教堂走廊一角里，郑晟四下打量，估计着建筑的年头，口中问：“你们谁受洗了？”
　　纪军锐一边点烟，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看我象信这个的么？赵芯也不信，可就是想要个教堂婚礼。”吐出个烟圈：“想要在上帝面前交换誓言吧。搞不明白女人脑子里都想些什么。不信神，倒相信对神起誓这回事。唉，女人——不能太近，可也离不了。这就是我们男人的劫数。”
　　想起什么，拍拍郑晟：“你不错，就是对女人太软。就算喜欢的女人，也不能太宠了，当然，也不能不宠。女人，近则亵，远则怨。老祖宗说得好。。。”
　　郑晟听得有点呆，这论调不稀奇，可从一个今天结婚的新郎嘴里听见，不对味。
　　纪军锐完成长篇大论，似乎很满意自己的高论，微笑着回味一阵，才把注意力转回对面的人：“肖萌是我朋友。她要先对不起你，就算了。要是你先对不起她——”
　　顿了下，不等郑晟说什么，使劲捶了下他的胸口：“你也是我朋友。”自顾自哈哈大笑起来。
　　说曹操，曹操到。楼梯下面休息室的门开了，肖萌裹着浅灰紫的小礼服走出来，看见他们，快步走过来。高跟鞋在水磨石地面上踩得登登的。
　　走近了，看见纪军锐手中的烟，眉头皱起，指着墙上中英双语，繁体字加简体字的提示：“纪军锐，你文盲啊？”
　　不知怎么回事，之前，不但纪军锐，郑晟也没看见那个禁烟提示。只能怪这走廊墙上各种启事贴的太多了一些。
　　纪军锐爆了句粗口，伸手把烟掐了：“肖萌，今天是我结婚的好日子，你就不能好好说句话？”
　　肖萌冷哼一声，把手上拿的礼盒砸进他怀里：“自己收好了，别让赵芯看见。”
　　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不甘心地回头：“你跟孙娆，一个狼，一个狈，多般配！怎么就非要祸害赵芯呢？”恶狠狠地踩着高跟鞋，走回休息室。
　　纪军锐手忙脚乱地接住礼盒，没能及时回击，抬头时，肖萌的身影已经不在走廊里了。
　　纪军锐再爆粗口，把奄奄一息的那支烟塞进嘴里，狠狠地吸，使其死灰复燃：“老子难得想当回好人，就这报应！？”
　　一边动手拆礼盒，一边随口抱怨：“真不明白，我上辈子到底欠了她什么了，怎么就让她这么不待见。”
　　“我知道。”郑晟突然说。
　　“你知道？”纪军锐意外，难得地有点呆。
　　郑晟含笑点头：“你第一天跟他们班上课。上课前，在教室外面抽烟。有个女生走过来，因为讨厌烟味，把手放在面前扇了扇。结果，你走上前，恶意朝人家脸上吐烟圈。”
　　“那个女生是肖萌？”纪军锐这下真的呆了。他没一点印象，不过，这很象十九岁的他干出来的事。
　　“肖萌咽喉不好，对烟雾特别敏感，特别讨厌有人抽烟。她对你的第一印象就是——轻佻粗鲁。你后来也没做什么能改变这个印象。”
　　纪军锐瞪着他，怔忪片刻，忍不住又爆粗口，看了看手中的半截烟，狠狠掐灭，丢进了垃圾箱。

　　那个礼盒是肖萌前室友，纪军锐前女友送的。孙娆现在加州，已经有了固定男友，跟纪军锐还藕断丝连着。肖萌另一个室友，跟孙娆亲密，对肖萌说孙娆一直喜欢着纪军锐，因为知道纪军锐不是她降得住的，他们长不了，才顺着纪军锐的心意分手。
　　纪军锐到底什么心思，谁也闹不懂。跟孙娆分手了，又对她的事特别关心。去趟加州，明明日程紧，还不打招呼地跑去找孙娆，玩偶遇，见了面，又要请孙娆和她男友吃饭。人家法裔美国小伙子也欣赏不了他们的胸襟，不肯去。闹得孙娆同男友吵架。
　　纪军锐结婚，孙娆要送礼，开始叫肖萌代买。肖萌厌烦他两个不清不楚，不理。孙娆干脆买好包好，快递到肖萌宿舍，还说：“你不是护着赵芯？总不想我直接寄给新郎新娘吧？”
　　本来可以让郑晟悄悄带给纪军锐，肖萌不甘心，亲自专递，连着不吐不快的几句话。
　　肖萌和郑晟议论：“我想不明白，是他们不正常，还是我不正常。如果是真心喜欢过的人，合不来分手，又没想复合，偏这么勾搭着，正常吗？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样？”
　　郑晟认真想了想：“如果两人相爱，就不会轻易分手。如果分开，一定有不能在一起的原因。如果是我，很喜欢一个人，分手了，我会远远离开她，一辈子不要再见。”
　　如果有一日，肖萌在别人身上找到幸福，他会离开，再也不要看见她，听见有关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