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城爱情故事》楚湘云

35、第 35 章

　　探亲的日子，郑晟哪里也不去，就陪着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爸爸妈妈还要上班，白天，郑晟多是在爷爷奶奶跟前。
　　爷爷奶奶喜欢听他讲述在美国的生活，波城，学校，教授，同学，朋友，都想了解。他们最想知道的还是肖萌的情况，他们在一起相处的情形。
　　曾经对肖萌的暗怨不满，郑晟早就忘了，说起来满满都是肖萌的好，肖萌的能干，肖萌的开朗，肖萌的坚强。说话间，提到肖萌求学之路的种种挫折，前一个教授人品不好啦，经费到期老板没钱啦，该帮忙的同门借不上力啦，都说了出来。这些都过去了，有惊无险，圆满解决了，证明了肖萌的能力，郑晟不觉得还会让长辈担心，不觉得有必要隐瞒。
　　爷爷关注的是西方国家的制度秩序，孩子们的适应情况，对他们的努力和成功，那是非常地欣慰。
　　奶奶的视角就比较怪异：“昨天，夏紫还说呢，萌萌出国前一直都很顺利，不但读书升学，就是学个才艺，参加个竞赛，只要她认真想做，就没有做不成的。运气也好，家里从来没去学校说什么，每年都遇上年级最好的老师，还都特别喜欢她。这一去美国，怎么运气就不好了呢，这不顺那不顺的，往下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你说，会不会是她的运气被人抢了。”
　　“别瞎想，能被谁抢了？”
　　奶奶犹豫再三，看看周围没人，压低声音：“会不会是小晟抢了萌萌的运气？你看，小晟从小磕磕碰碰的，大面还行，可这个那个没少让我们跟着费劲。出国以后，运气突然就好了起来。教授也好，课题也好，连好工作都自己找上门。”
　　“那是小晟自己努力的结果。”
　　“我没说小晟不好。可萌萌难道不努力？”奶奶再次小心四顾，吞吞吐吐地说：“前段时间，我听人说了好些抢夺运势的事儿，听说运势特别好的人，被人借用了自己的东西，结果运势就被抢走了。小晟出国时，借了肖家的力，还用了肖家给萌萌准备的钱。会不会就因为这个？”
　　郑晟是奶奶的亲孙子，当然想要他好，要是别人也罢了，可肖萌——想到肖萌受的委屈，奶奶也心疼。男孩子越打磨越成才。两个人加一起，非要受点挫折，还不如让郑晟受着，让肖萌顺着呢。
　　对奶奶近年热衷的封建迷信，郑爷爷一向嗤之以鼻。可他是个恩怨分明，不肯亏欠别人的人。肖家对郑晟的帮助，他一直记在心里，觉得该报答。郑奶奶这几年一直想要把郑晟和肖萌凑做堆，一是真喜欢那孩子，二来也是得意孙子，满眼看去，除了肖萌就没人能得配上她小孙子，又是早认识的，比起陌生人当然容易融进这个家。郑爷爷原先可没这想法，婚姻得两情相悦，还要性情相合。郑晟别扭，肖萌傲气，见面就吵，郑爷爷不看好。本来就欠了人家恩情，再万一亏待了人家闺女，这还算人吗？
　　不过，这回见到变了个人似的小孙子，听说那些事，爷爷的看法就变了。这两孩子简直是天作之合！
　　“别担心。你没看小晟提起萌萌的样子，早就情根深种。以后，小晟和萌萌在一起，小晟有的，也是萌萌的。萌萌的困难，也是小晟的。他们两个人一起，没有过不去的坎，也没有谁抢了谁的。”
　　“我怎么能不担心？这没结婚，事情就没落定。你看他们一起住了这么久，既没名分，也没那啥。这，到底都怎么想的！”老辈人喜欢自重矜持的孩子，可自重矜持到这样，也让人着急啊！
　　爷爷迟疑了：“会不会萌萌对小晟没意思？”自家傻小子一厢情愿？
　　“萌萌那孩子懂礼貌，待人客气，心气可傲着哪！要是不喜欢小晟，能给他做这么久饭？能帮他买衣服？能对我们两老的，那么上心？”
　　爷爷奶奶关起门说的话。门没关严实，郑晟正巧正坐在门边不远的沙发上看杂志，听了个真切，心情一时复杂起来。
　　奶奶文化水平不高，看人却精准。奶奶说肖萌喜欢他，那就一定是了。哎，奶奶，这些话你怎么不早点说呢？他这分析来分析去的，心里一直拿不准，就没敢贸然行动。还有，抢运势什么的，瞎迷信吧。可万一这有那么一点呢，他欠肖萌的就多了，以后，多让着她点。郑晟自觉在肖萌面前又矮了一截。
　　爷爷奶奶的对话还在继续。奶奶已经把小孙媳妇迟迟定不下来的缘故，断定为郑晟性格磨叽，死要面子。而郑晟的性格缺陷自然是一脉相传，来自于郑爷爷。还追忆了郑爷爷年轻时，因为面子，因为磨叽，害她吃苦头，害得儿子们跟着受罪的不良记录。
　　郑爷爷一个头，两个大，不得不第N次地为自己无意中犯下的错误向老妻赔礼道歉加保证。
　　奶奶满意了，话锋一转，回到一开始的问题：“小晟要能娶了萌萌，一辈子好好过，咱们也不算欠肖家什么了。这要有个万一，以后萌萌又有点什么倒霉事，我这心里——欠肖家的情，又怎么还？”
　　郑爷爷连连保证：“不能。孩子们互相喜欢，又已经在一起了，肯定能成。我去跟小晟谈，让他改了磨叽的毛病，回去就向萌萌求婚。”
　　门外的郑晟也在心底向奶奶保证，一定成功地把自己卖身给肖萌。
　　陪伴家人的日子很温暖，可长期以来习惯了高强度脑力劳动的郑晟却有点不习惯突如其来的无所事事。陪爷爷奶奶说说话，陪妈妈逛逛街，跟爸爸聊聊天，应同学之邀聚聚。。。空下来看看带回来的论文，心里空落落的不真实。他想家了，想他和肖萌一起的那个“家”。
　　肖萌打过一个电话确定他路上平安，大概是被奶奶和妈妈的热忱吓到了，后来只发了两个电子邮件。郑晟上网不是很方便，又用不惯别人的电脑，回得晚了，写的也少。
　　没事的时候，郑晟规划了一下“追妻”计划。爷爷说得简单，让他回去就求婚。可就象爷爷奶奶那时侯，嫁娶有嫁娶的规矩，这时代求婚也有求婚的讲究。有些东西是必须预备的，哪怕肖萌没把那些“俗套”看在眼里。
　　这阵子，在爷爷奶奶跟前时候多，加上他成熟了，爷爷奶奶说话有时也不避讳，就让他见识了奶奶翻旧账的本领。郑晟有点担心，肖萌的记性，口才，还有智商，还高奶奶一截呢。想不到的小事就算了，能做到的地方，他得做到，不能让肖萌抓到把柄，秋后算账。再说，他现在，不，很快，就能负担得起了。
　　记不得听谁说的，订婚戒指的价值一般是男方三个月工资。郑晟算了算，他三个月工资能有多少，还完债，除去食宿，还有税，多久能买得起戒指。对了，他还得分期付款买车。为了到那时能水到渠成地求婚，之前一步一步地应该怎样预热。
　　“同居”的时间不短了，可他们的关系一直没有定性，外人看来他们是一对，实际上，手都没牵过，突然求婚不行，得先转成恋爱关系，纯纯的恋爱也行啊。
　　因为“别有用心”，给肖萌带什么礼物，让奶奶和妈妈很是费了一番心思。她们很想送点贵重的，有意义的。郑晟坚决拦住了，不想花家里的钱，猜想肖萌审美观“价值”观肯定不一样，也怕“打草惊蛇”。最后，就带了几种郑晟记得肖萌在中国点买过的零食。
　　看到郑晟千里迢迢地就给肖萌背了一大包花花绿绿，不值几个钱却老重的零食，奶奶的心又悬起来了。这楞小子还是没开窍啊！她到底能不能在有生之年喝上肖萌的媳妇茶？
　　事实证明，他对肖萌的了解是正确的。看见那一包零食，肖萌高兴坏了，连说了几次：“你真好！最了解我了！”
　　郑晟被夸得有些飘飘然，直觉下面的进程会很顺利。
　　他错了！
　　他不在的日子，又一块牛皮糖粘上了肖萌。史蒂夫，肖萌老板今年新收的那个在职博士生，帮助肖萌解决经费问题的那个小头目，赖上了肖萌。
　　其实，史蒂夫本职工作时间长，业余还要学习，也是很忙很用功的，跟肖萌见面的时间并不多。
　　可郑晟也上班了，又是新人，需要加倍表现，加上通勤时间，每天早出晚归。早上，他走得早，肖萌起得晚，最多就是碰个头，交代两句琐事。晚上，他到家，肖萌已经吃过晚饭去办公室了，他只能孤零零地吃着肖萌留的饭菜。大多日子，肖萌把他第二天的午饭也给准备好了。由此，郑晟知道，肖萌的心还在他这里。
　　郑晟能指望跟肖萌互动，搞点柔情蜜意，培养感情的时间就是周末。
　　可恨，史蒂夫不是犹太人，还不信教，不上教堂，周末总拉着肖萌指点他的课业，讨论他们公司的项目。那个项目，史蒂夫也是有份的，虽然他不花经费。史蒂夫在职读博士，选择的课题自然同他的本职工作，同他的公司有关。他倒不是想来摘桃子，而是觉得他熟悉项目背景，对肖萌有帮助，同肖萌合作，也能让他更快地选定课题，上手。经费是他帮忙搞来，事实上，他也确实帮忙启发了肖萌，肖萌也真心愿意和他讨论。
　　单单讨论，也用不了两个整天，中饭，史蒂夫会拉着肖萌“工作午餐”，边吃边说。下午得空，又叫肖萌去他公寓打网球。为了方便学习，史蒂夫新近搬到大路对面，离得不远的高级公寓，带网球场的。他单身，女朋友都没有，想搬到哪里，就搬到哪里，想怎么安排时间，就怎么安排。
　　当然，史蒂夫不可能完全占据肖萌的周末和假日，郑晟和肖萌还是有些时间相处的，可生活中，油盐酱醋，打扫卫生，都要花时间。该做的事做完以前，郑晟不好拉着肖萌花前月下，肖萌也不会理这茬。
　　郑晟挺介意史蒂夫。这人年近三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美国国内本科毕业，跑到欧洲读了个硕士回来，不到五年，在竞争激烈的公司混到部门小头目，形象智商情商都不输人。拿着高薪，工作繁忙，还要读博士，抱负毅力决心都不小。能够上下疏通，把肖萌的项目延长，可见手段也高。跟肖萌同门，同项目，有共同语言。游历过许多国家，经历不凡，历史又清白，还让肖萌欠了人情债。要不是知道肖萌没那么好拐，郑晟要愁死了。
　　史蒂夫可能也介意郑晟的存在，照面时没说，背地里跟肖萌议论，对郑晟毕了业，工作远，工资高，还窝在简陋的学生宿舍表示不解，和，鄙视。
　　肖萌提起，笑问郑晟原因。
　　郑晟心里不舒服，回答说这里环境熟悉，有朋友，习惯了。
　　肖萌一笑揭过。
　　郑晟后来想想，有点后悔，觉得当时应该更简单点，“因为你在这里”就够了。可惜，再没机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