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城爱情故事》楚湘云

36、第 36 章

　　郑晟工余，绞尽脑汁地想法子跟肖萌独处。
　　那边，史蒂夫建议肖萌申请暑期到他们公司实习。肖萌一申请，就被录用了。
　　然后，肖萌就开始了早九晚五的生活。上班地点就在市中心，直线距离不远，通勤时间不短，加上加班，实习生为了争取将来转正的机会，需要加倍表现，要在竞争中冒头，实际早上七点半点走，晚上九点回。工作强度和压力比郑晟都大，肖萌一般到家洗洗就睡了。
　　实习是实习，项目是项目。周一到周五在公司上班，周六周日去系里干活。肖萌现在的日程和史蒂夫非常合拍。郑晟得知，他们上下班经常同路，午餐晚餐也常在一起。
　　肖萌经常不在家吃饭，也没时间做饭。郑晟最近都只能吃冷冻食品，明明煮熟了，吃到嘴里，还觉得拨凉拨凉的。
　　他怕失去肖萌，希望她有更多的时间和他在一起，希望她不必那么辛苦，可他能说什么？能做什么？他已经抢了她的运气，还能再毁了她的机会？
　　郑晟咬咬牙，不管怎么样，肖萌一日住这里，他就一日守在这里。

　　随着暑期结束，肖萌的实习也结束了。
　　过了一个月，史蒂夫公司传来消息。肖萌去实习的部门要招新人，大家对肖萌的印象很好，愿意给她转正。
　　肖萌有点纠结，这是个好机会。她这个方向，在公司有不少机会，可竞争也很激烈，好工作不好找。这家公司效益好，待遇好，如果公开招人，申请者必然很多。要不是她早先的项目就是给他们做，跟老板去汇报了几次，有点熟悉，又实习了几个月，这样的机会未必能落到她头上。可要是这么去了公司，学位怎么办？肖萌并不觉得有没有这个博士学位，她的前途就一定差多少。可毕竟付出了这么多，快要成功时放弃，还是舍不得。可放弃这个机会，一两年后，她正式毕业时，就业情况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她老板也纠结了。他以前主要是做理论，应用只是顺带，这几年应用的项目才多起来。也许是他太注重理论基础，加上这个专业本来书呆子多，他的学生很少象肖萌这样活泼机敏干活快的。以前经费多，项目周期长还不觉得，现在的形势下，肖萌的好处就明显起来。他倒不是就想留下肖萌干活，本来是想让她再干两年，发几篇论文，多积累一些申请教职的资本。肖萌是女性，教职的竞争要小一些，还是很有希望的。不过，这一阵他也看出来，肖萌更喜欢去公司。这机会来得早了点，她的学位怎么办？给公司做的项目，按协议有些内容不能公开，也就不能写进博士论文。这样一来，肖萌能拿出手的成果就嫌少了点。
　　老板找肖萌谈话，问她的打算。肖萌在那个部门实习还算愉快，不太想放弃这个机会，期期艾艾地问他能不能象史蒂夫那样，以后带职做研究论文。
　　明白了她的想法，老板表示会尽力帮助她，会先找他的老友，那公司的一个技术大头谈一谈。同时，他让肖萌先把手上工作放放，去之前非正式参与的另一个课题组，帮忙算题。
　　接下来的事情让肖萌有点晕。跟公司签了雇佣合同，一个月以后正式上班。老板通知初步把她的论文答辩安排在了年底，公司的技术大头现在是她的论文委员会成员之一。
　　肖萌傻了，她只有三个月时间准备。而一般博士生都是用一年写论文，准备答辩的。郑晟那会儿也有八个月。而且很快，她就要全职上班。
　　老板倒不是难为她，而是真心替她打算。跟公司技术负责人沟通后觉得，那个项目的很多细节数据不能公布，思路和结果还是可以写写的。肖萌还可以用一些旧数据做些分析，充实论文内容。另外，肖萌参与的另一个课题组，不用大书特书，也该在论文里提一下。这样的博士论文，内容单薄了一些，有点虚，可也不是不能接受。委员会里还有指导她的年轻教授和公司技术大头，这两人很清楚她实际做了多少工作。另外三位也是老板的朋友，老板会跟他们解释原委，相信不会为难她。
　　一句话，老板这是帮她混论文和答辩呢。
　　至于时间安排，老板也有考量。一般的学生都是课题做的差不多，才开始归纳写论文。肖萌不一样，因为之前公司规定的阶段汇报比较多，她的主要工作结果早就整理好，也应付过比论文委员们苛刻得多的提问。剩下的论文工作量也就和课程论文差不多。反倒是公司那边，肖萌进去立刻要做的就是她先前那个项目的实际应用，其他同事还需要学习上手时间，肖萌再熟不过。这段时间，她可以有较多精力兼顾论文。也不是非得年底答辩，只不过这是委员们都合适的第一个时间，他觉得肖萌有希望准备好。不行，还可以改在第二年三月。
　　肖萌抱住老头哭了一场。新旧老板两重天。先遇上前老板，就是为了再遇上这好老头吧。
　　老头也有点动情，拍着肖萌的背说事情变成这样也有他的原因。原计划两个学生做那个项目，各自还能同时做点别的，结果另一个学生出活慢，公司那边盯得紧，就全压到肖萌身上，以至于她只能全力以赴做公司的项目。如果肖萌有时间再做一两个大课题，不用把论文重点放在这个项目，也不是问题，可现在——他不会让用功能干的学生吃亏。肖萌既然决定去公司，眼下是好个机会。他希望肖萌去了好好干，做出点成绩。

　　祝贺完肖萌找到工作，郑晟忐忑不安地盘算他们还能在这学生宿舍住上多久，这期间有多少机会培养感情，以后怎么办。
　　世界变化得比他想的要快。肖萌要去那个部门很快要搬到郊外去办公。肖萌第一天正式上班，就该在新的办公地点。
　　据史蒂夫说，这个部门本来就在郊外，三四年前，公司部门调整，把这个部门搬进城里，和另外一个部门合并了。合并后的主力是原来郊外的人马，这些人很多有家有口，在郊区买了房子，不喜欢每天有大把时间要花在通勤路上，偶尔孩子学校有点事也顾不上。部门负责人也说搬进城后效率有所下降，成员实际工作时间少了，借着一个机会，又搬出城去。
　　上班地点在城里还是城外，肖萌无所谓。在城里，如果还住学校宿舍，乘地铁通勤的时间也不少。公司附近的公寓——城市正中心并不适合居住。在郊外，买辆车，找个离办公室近的公寓，可以省下不少路上时间。
　　也就是说，肖萌决定搬走了。
　　郑晟懵了。如果把波城都市圈比作一个圆形时钟，学校大约在中心，肖萌以后上班的地方约在十一点半，他公司则在九点方向，时钟外，两倍半径处。他没有任何借口留在肖萌身边，除非——
　　肖萌行动能力很强，很快找好公寓，定下入住时间，来问郑晟是搬到公司近处，还是要留在这套公寓。
　　郑晟怏怏地在公司近处打听公寓，超级顺利地租下离公司五分钟车程的公寓。
　　搬家前，肖萌需要买车，郑晟主动带她看车。肖萌预先做足功课，车型，价钱都打听好了，到车行看实物挑颜色，就坐下来填表办手续。郑晟还以为她要货比三家，以为能帮她拿拿主意。结果，肖萌不到两个小时搞定。其间，他们根本没多少交流。
　　郑晟觉得自己什么都来不及做，就到了搬家分手的日子。
　　同很多留学生一样，他们宿舍里的家具多是人家不要了的旧物。郑晟和肖萌都无意带去新居。家具杂物有人要的的送人，没人要的丢掉，个人物品打包装箱。几乎一夜之间，他们曾经实实在在过了三年小日子的学生公寓，变得空空荡荡。两个人要带走的东西都不多。郑晟的车装两次也就够了。
　　郑晟先把肖萌的东西装上车，送她去新住处。路上，他想抓紧最后的机会，说点什么。肖萌先提起了话头，说原来公寓楼几家熟人的去向，说老杜在南部的新生活，说她公司里的新同事和实习时的一些趣事。她说着，他听着，就到了她的新公寓。
　　他帮她把东西搬上楼，搬进她新租的一室一厅。她连说了几次谢谢，却没有一点想留他多呆一会儿的意思。
　　郑晟咬咬牙，把原来想说的话吞了回去。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变得疏远，不再无话不谈。其实，是肖萌，以忙为借口，冷淡了他们的关系。等他反应过来，还没想到变化的原因，改变的办法，分别已成定局。他们的关系，很多时候是肖萌在主导。他反应慢，她行动快。面对她，他总是在心理上处于劣势。眼下，她急着甩开他，开始新生活，不想听他多说。他还能说什么？
　　肖萌送他下楼，站在车旁，得体地微笑。
　　郑晟迟疑着，最后挣扎：“你的车明天才能拿。你今天要不要去买点东西？明天早上上班——”
　　“别担心。我有同事也住在这个公寓，他会载我。”
　　“哦，那，我走了。”
　　“恩，保重！再见！”
　　郑晟不知自己怎么开车回的宿舍。呆呆地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觉得自己的心也空荡荡的。
　　这么就分开了？一起住了三年，一千多个日夜，有那么多温馨美好的记忆，到头来，这么快，这么简单，那么冷静地就分开了。奶奶说肖萌喜欢他，是奶奶错了？还是他做错了什么，让肖萌突然不喜欢他了？买钻戒的钱，他已经攒够了，原以为周密的“追妻”计划还一步也没来得及付诸运动，而肖萌已经离开他。
　　郑晟失魂落魄地提起行李，离开这套当初“被迫”住进来，现在又“被迫”搬出去的宿舍。他总是拿肖萌没有办法。
　　两把钥匙握在手心里，攥了好一阵子，才松手，丢进管理员信箱。三年里生根发芽长大的什么东西似乎被从他心里扯了出来。郑晟下意识地捂住胸口，不许它离去。